寶玉前世神瑛侍者,黛玉前世絳珠仙子,薛寶釵前世卻是個冤魂孽鬼

2020-12-12 紅樓不紅

《紅樓夢》之開頭便採用了「神話轉世」的線索,來串聯起全書寶黛愛情的內部邏輯,即絳珠仙子感念神瑛侍者灌溉之情,特地下世為人,用一生眼淚報答他,普遍認為賈寶玉的前世是神瑛侍者,林黛玉的前世是絳珠仙子,但另一個女主角薛寶釵的前世是什麼,卻一直懸而未決。

所以目前猜測頗多,而且各個分析都有各自的道理,總結來說,薛寶釵的前世目前有「神瑛侍者說」、「釵黛一體說」、「孽鬼轉世說」三種,細究之下,各個說法都有可取之處,筆者不妨將三種觀點之分析羅列解析,以供諸君斧正。

薛寶釵是神瑛侍者的轉世

此觀點的持有者頗多,而且書中的佐證也極多,我們不妨先破後立,說說「賈寶玉是神瑛侍者轉世」的缺陷。

首先,賈寶玉是神瑛侍者轉世的說法,其實存在很大的問題,「絳珠仙子還淚神瑛侍者」,我們讀者非常自然地將其理解成為寶黛愛情的前世淵源,卻忽略了書中的部分細節,比如第5回「開生面夢演紅樓夢」,寶玉誤入太虛幻境,見過了警幻和其他仙子,可奇怪的是,這些仙子並不認識賈寶玉,且看原文:

荷袂蹁躚,羽衣飄舞,嬌若春花,媚如秋月。見了寶玉,眾仙子都怨謗警幻道:「我們不知系何貴客,忙的接出來!姐姐曾說今日今時必有絳珠妹子的生魂前來遊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這濁物來汙染清淨女兒之境?」寶玉聽如此說,便嚇的欲退不能,果覺自形汙穢不堪。——第5回

這個細節問題很大,因為仙子們已經明確說了,她們是專門在等絳珠仙子(林黛玉),換句話說,這些仙子既然知道絳珠仙子,必然也知道神瑛侍者,如果賈寶玉是神瑛侍者轉世,那麼這些仙子見到賈寶玉應該是再訴當年同事之情,如何對絳珠仙子那般熱情,卻以陌生人之態度相待神瑛侍者賈寶玉?此是其一。

其二,書中神瑛侍者跟薛寶釵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第1回,一僧一道就曾說過:恰近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熾,乘此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歷幻緣,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掛了號。

神瑛侍者的「凡心偶熾」恰好對應了薛寶釵的不足之症,第7回「送宮花周瑞嘆英蓮」中寫到薛寶釵的病症:後來多虧了一個禿頭和尚,說專治無名之症,因請他看了。他說我這是從胎裡帶來的一股熱毒,幸而我先天壯,還不相干。此處脂批云:凡心偶熾,是以孽火齊攻。

神瑛侍者「凡心偶熾」,故下凡歷劫,薛寶釵凡心偶熾,就有禿頭和尚送來冷香丸的妙方,來幫助她解熱毒,這是偶然嗎?亦或者說,神瑛侍者就是薛寶釵的前世?點到為止,讀者自思。

薛寶釵是「絳珠仙子」的轉世

另有第二種說法,認為薛寶釵的前世跟林黛玉一樣,也是絳珠仙子,只不過下凡的時候,一神分為二身而已,這個說法最核心的證據就是第42回開篇的批語:

釵、玉名雖兩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今書至三十八回時,已過三分之一有餘。故寫是回,使二人合二為一。請看黛玉逝後,寶釵之文字,便知餘言不謬矣。——第42回

脂硯齋的身份很神秘,據說他是曹雪芹的身邊人,或是親屬,或是老友,總而言之,脂硯齋看過曹雪芹筆下的《紅樓夢》結局,因此他的批語認為釵黛一體,頗為可信。

但筆者私認為,脂硯齋的說法固然可信,但或有被讀者誤讀的嫌疑,比如脂硯齋之「釵黛一體」,或是指林黛玉、薛寶釵後期的性情趨於統一,比如林黛玉之前一直尊重賈寶玉「不務正業」,可從第45回開始後,林黛玉開始有向封建勢力低頭的意思,甚至於第79回,林黛玉勸賈寶玉去接見孫家人(孫紹祖迎娶迎春,孫家前來拜謁),黛玉之性情「寶釵化」,可見一斑。

所以,脂硯齋的批語有可能並不是指「寶釵也是絳珠仙子的轉世」,而是指寶釵、黛玉性情的趨同,當然,這是筆者個人觀點,僅供諸君參考。

薛寶釵是「風流孽鬼」的轉世

第三種說法,則更加詭異,認為薛寶釵前世遇害,被棄屍於雪地中,這也是薛寶釵判詞「金簪雪裡埋」的一種解讀,其後神瑛侍者灌溉絳珠仙草時,採雪水以滋養,寶釵之冤魂沾染仙氣得以化成人形,也就是薛寶釵,這個說法的證據比較偏,首先就是第1回一僧一道的對話:

那道人道:「趁此,你我何不也去下世度脫幾個,豈不是一場功德?」那僧人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宮中,將這蠢物交割清楚。待這一幹風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再去。如今雖已有一半落塵,然猶未全集。」——第1回

此處一僧一道口中的「風流孽鬼」指的是誰呢?可以確定的是,必定不是賈寶玉和林黛玉,因為一僧一道正要去「交割蠢物」,蠢物便是頑石(即通靈寶玉),它和神瑛侍者賈寶玉是同時下凡的,寶玉之年歲又大黛玉一歲,所以寶玉、黛玉都還未轉世,由此觀之,此風流孽鬼必然是年紀稍大的姊妹,答案便只剩下了寶釵!

再有第40回,賈母攜劉姥姥及眾人來到蘅蕪苑時,看到的景象也是以森嚴陰冷為主:

說著,已到了花漵的蘿港之下,覺得陰森透骨,兩灘上衰草殘菱,更助秋情,賈母因見岸上的清廈闊朗,便問:「這是薛姑娘的屋子不是?」眾人道:「是。」......及進了房屋,雪洞一般,一色頑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土定瓶中供著數支菊花,並兩部書、茶甌、茶杯而已。床上只掛著青紗帳幔,衾褥也十分樸素。——第40回

薛寶釵的蘅蕪苑,格調以「陰冷」為主,而且裝飾採用「極簡風」,賈母看了都連連稱這麼裝飾太「忌諱」,定要鳳姐給寶釵送點裝飾品過來,此亦可作為薛寶釵之「冤魂孽鬼」的間接佐證,甚至蘅蕪苑的匾額「蘅芷清芬」亦有「橫直清墳」的諧音義。

最後,還有一處證據,那就是金釧,雖然有「襲為釵副」的說法,但這也是後世加上去的,原著中明確提到寶釵的分身是金釧,第7回「送宮花周瑞嘆英蓮」中,金釧首次出場:周瑞家的剛至院門前,只見王夫人的丫環名金釧兒者,和一個才留了頭的小女孩站立在臺磯上玩。

脂批云:金釧、寶釵互相映射,妙!包括其後第32回金釧跳井自盡後,也是用薛寶釵的衣裳來進行妝裹,此等暗讖,亦有可能是曹公影射寶釵乃「冤魂孽鬼」轉世之證據。

綜上所述,薛寶釵的前世為何,有「神瑛侍者轉世說」、「絳珠仙子轉世說」、「風流孽鬼轉世說」三種說法,但也都是各說各有理,並與目前《紅樓夢》中的很多固有觀點相違背(比如神瑛侍者如是寶釵,那麼寶玉前世又是誰),因此我們只能參考理解,畢竟曹公的真實安排,恐難輕易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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