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英國2016年6月全民公投決定脫歐以來,與歐盟之間的談判始終一波三折,上演了不知多少幕山窮水盡、柳暗花明。
上周日(12月13日)原本是英歐雙方確定的最後談判截止期限,雙方談判人員直到12日深夜仍未就分歧達成一致,眼看無望之際,英國首相詹森(Boris Johnson)與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在周日午間的20分鐘通話終於帶來轉機,雙方在通話後宣布,同意「加倍努力」延長談判時間,並下令雙方代表在布魯塞爾恢復會談。
雙方沒有再次明確談判截止日期,不過,本月31日將是英國脫歐過渡期最後一天。詹森堅決表示英國不會在12月31日脫歐過渡期屆滿後重返談判桌,而且已經為無協議脫歐做了充分準備。
歐盟首席談判代表巴尼耶(Michel Barnier)14日在向27個歐盟成員國特使介紹脫歐談判情況前表示,仍可能與英國達成新的貿易協議。巴尼耶隨後表示,如要及時達成協議,那麼未來幾天至關重要,仍需要跨越漁業和公平競爭環境兩大主要障礙。
談判延期和避免硬脫歐的希望重燃令市場振奮,14日英鎊兌美元回升至1.34,歐元兌美元也小幅上漲,英國主要股指紛紛上揚,涵蓋以國內市場為主中型公司的富時250指數早盤上漲約1.2%。按此前摩根史坦利預測,無協議脫歐將導致該指數下跌10%。希望避免無序脫歐的大型零售商Dixons Carphone、Marks&Spencer、Frasers以及銀行股勞埃德、NatWest均上漲超過5%,富時100指數也回彈至上周曾創下的9個月高點。
Janus Henderson Investors資產負責人奧康納(Paul O'Connor)說,目前英國與歐盟達成貿易協定似乎是最可能的結果,但即使達成協議,英國也面臨相當艱難的局面和經濟挑戰,短期內涉及重大經濟中斷,中期則涉及可觀的經濟成本。因此,儘管英國有望冀疫苗計劃在明年中獲得群體免疫,遠超大多數發達經濟體,但在脫歐不確定性迷霧消除之前,金融市場不太可能完全接受對英國經濟的積極描述。
詹森和馮德萊恩在同意繼續進行貿易談判的聯合聲明中寫道:「儘管經過了近一年談判,疲憊不堪,儘管事實上錯過了一遍又一遍的最後期限,我們認為在這一點上有責任繼續努力。因此,我們已授權我們的談判代表繼續進行談判,看看是否能在這之後達成協議。」
上周三晚詹森曾衝去布魯塞爾與馮德萊恩共進晚餐,試圖挽回已無望的談判,那頓晚餐顯然並不愉快,也沒起到預期的彌合作用。詹森抱怨他一周之內幾次嘗試與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和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直接對話或見面均遭拒絕,布魯塞爾堅持讓倫敦與歐盟委員會對話就夠了。
值得注意的是,有英國媒體指責默克爾才是歐盟強硬路線的幕後推動者。一位唐寧街消息人士稱,她「決心讓英國爬過碎玻璃」而不是達成妥協。
從英國脫歐談判第一刻開始,歐洲大陸對待英國脫歐就被分為兩種流派。一種是以德國為代表,傾向於向英國提供量身定製的協議,比歐盟與挪威甚至與瑞士達成的協議更為有利;一種是法國為代表,認為談判結果必須對英國不利,令其受到懲罰,以至於沒有其它成員國再敢站出來分裂歐盟。
法國人巴尼耶因此被英國脫歐支持者稱作是「法國反分裂主義將軍」,說一旦首席談判代表離開並且由不講法語的公務員主持談判時,談判結果都是「富有建設性的」。據說在巴尼耶因同事新冠檢測陽性被迫離開談判桌自我隔離的那段時間,談判小有突破。但是當他回到談判桌堅持要英國在脫歐後遵守歐盟法規時,談判氣氛就變得明顯敵對。
但是,在上周的僵局中,英國人認為是默克爾與馬克龍聯手阻撓談判。
保守派政治評論家穆雷(Douglas Murray)直言是默克爾的「傲慢」在這場脫歐談判的災難性事件中發揮了主要作用。
他認為,德國總理誤認為英國不達成協議就不會離開歐盟,相信詹森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如果她是一個真正的實用主義者,她將努力使談判順利進行。一項良好可行的英歐貿易協定將造福整個歐洲大陸。」他說。
有意思的是,上周日這一天,馮德萊恩的行程是前往巴黎與馬克龍共進晚餐,而默克爾則在柏林公開表示,歐盟「應盡一切努力」達成協議。
敏感的觀察家注意到,歐盟方面在決定不放棄談判的聲明裡已經改變了原來的立場,使用的語言有所軟化。有英國媒體歡呼,稱歐盟官員終於認識到,要尊重英國的主權要求了。
有未經官方確認的消息說,歐盟放棄了一項自動關稅要求,該關稅要求綁定英國的勞動力、環境和國家補貼標準的變化,一旦歐盟認定英國的規則導致貿易不公平,即可自動實施關稅制裁。詹森曾表示,沒有任何英國首相可以接受這個條款。
作為取代,談判者正在考慮建立獨立仲裁系統的可能性,如果規則差異導致貿易出現嚴重扭曲,則可以觸發該仲裁系統。
詹森在周日晚就談判恢復解釋說:「我認為英國應該繼續嘗試,這就是英國人民希望我做的……我們將繼續努力,全心全意嘗試並儘可能發揮創造力,但我們不能做的就是在脫歐的根本本質上妥協。我們要控制法律,控制漁業,這非常非常簡單。我認為我們的朋友明白了。」
但詹森同時表示,他仍然相信「現在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當然是我們必須做好準備」無協議脫歐。他堅稱根據世界貿易組織條款與歐盟進行貿易將提供具有優勢的「明晰和簡單」。
英國資深保守黨議員鄧肯·史密斯(Iain Duncan Smith)也表示,英國下議院議員們希望脫歐談判能夠進行,儘管審查協議所需時間被嚴重壓縮;只要協議在31日之前達成,允許批准程序的短暫延期甚至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提醒歐洲領導人注意,英國的確正「認真考慮」不達成任何協議而離開。
本月13日,英國政府公布《無協議脫歐應急計劃》,以避免無協議脫歐引發的混亂,並為與歐盟之間的談判再加籌碼——「我們是認真的」。
此外,英國國防部證實將派出四艘配備機關槍和大炮的皇家海軍巡邏艦,先進的軍事直升機也處於待命狀態,以幫助進行相關海域監視,一旦與歐盟沒能在12月31日前達成協議,將有權逮捕在那之後非法進入英國水域的法國和其它歐盟成員國漁民。
為了保護脫歐後重要的食品和藥品供應,詹森宣布將領導一個新的「超級委員會」,與內閣事務大臣戈夫(Michael Gove)主持的「無協議脫歐」準備小組並行運作。
根據該計劃,英國政府取消了部分重要或敏感職位的高級官員聖誕節休假;未來幾天將舉行無協議脫歐條件下的戰爭演習,以模擬最壞情況的應對;要求各大藥品、醫療設備和疫苗供應商,在安全地點儲存足夠六周的藥品,每周將調動3000多輛卡車將基本藥品和醫療設備運往英國各地;開展將新鮮農產品從歐盟運到英國的現場演習;超市被告知要準備幾個月的蔬菜供應中斷;到明年3月邊境增加1100名海關人員;成立邊境行動中心並實現全天候值班,以解決交通阻塞問題;漁業出口服務機構將籤發新的「捕撈證書」。
儘管詹森已批准內閣起草價值數十億英鎊的救助計劃,支持那些受無協議脫歐影響較大的行業,但英國企業擔心新的貿易繁文縟節會扼殺進出口業務並在港口造成混亂,也擔心沒有時間適應新規則。
英國商會總幹事馬歇爾(Adam Marshal)表示:「對於企業來說,這是一個非常令人沮喪的時刻,如果再花幾個小時或幾天才能有所作為,請繼續努力並達成協議,以提供明晰度和確定性。」
英國零售聯合會執行長迪金森(Helen Dickinson)稱,脫歐不確定性的每時每刻,都使企業為1月1日做出有效準備更加困難。如果達不成協議,英國公眾將面臨超過30億英鎊的食品關稅,而零售商不得不將其中一些成本轉嫁給消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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