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木府風雲》劇照。
一部《木府風雲》,把明朝麗江木氏祖先以及他們的故事推到了我們面前。麗江是納西族聚集的地方,納西族不僅是一個歷史悠久、文化燦爛的民族,而且與漢族關係源遠流長。中央王朝為鞏固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統治,採取了任用世襲地方官的土司制度,麗江木氏土司即是其中的代表。木氏土司家族歷經元、明、清三個朝代,明朝晚期臻於鼎盛。《木府風雲》正是以此段歷史為背景,找到了現代人充滿好奇並願意探索的內容題材——納西族人的故事,揭開了叱吒風雲、驚心動魄的木府風雲,成就了一段傳奇史詩。創作者們馳騁在470年歷史的長河中,面對矛盾對立的各種關係——仇恨與寬容、惡與善、愛與恨、義與利、舍與得、無情與有情、權力與責任,剪裁處理得遊刃有餘。觀眾們也隨著人物命運的跌宕起伏,或欣喜或悲切,或心馳神往或捫心深省,這一段歷史如同奔湧的河流一樣走進了觀眾的心靈。
《木府風雲》不僅是一個有意思的故事,它還牽扯出中國一段政治歷史以及如何評價土司制的問題。在這一點上,該劇以歷史唯物主義的態度,在實事求是、客觀把握史實的基礎上,以藝術再現的形式,展現了木氏土司時期納西族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面的興盛,從民族團結、守土保民、文化融合等幾個方面肯定了木府的歷史作用。納西族在滇西北諸多民族中率先建立了土司制度,由於接受漢文化程度相對較高,在政治、經濟、文化諸方面處於相對強勢地位,使其對滇西北版圖的形成和轄境內民族歷史文化變遷產生了重要影響,逐步地將地處極邊蠻荒之地的傈僳族、怒族、獨龍族逐步融入到中華民族大一統發展的整體性中。今天麗江古城之所以能成為世界文化遺產,是與木氏土司打下的基礎分不開的,也是木府功績影響於後世的體現。
這種歷史功績背後很大一部分應該歸功於納西族可貴的文化性格和價值取向。《木府風雲》中一個個性格迥異的角色給我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木增的扶危定傾,木隆的知錯必改,木坤的除邪懲惡、隨緣樂助,阿虎的見義勇為、拔刀相助,阿勒邱的相濡以沫、樂善好施,木羅的忍辱負重,羅氏寧的智慧與勇敢……隨著這些人物,我們了解了納西族開放、親和、寬容、勇敢無畏、重信用講義氣的民族性格。這種性格特徵在彌合民族之間的裂縫、密切主流文化方面,發揮著親緣力與定向器的作用。這些文化性格與價值取向也促使土司時期納西族積極學習外來先進的生產方式和技術,吸收借鑑外來文化,豐富發展自己的民族文化內涵,以習教化,培養自信、自立、自強的民族精神。史書記載,木府不斷與江南文化名流交往,出現了著名的「木氏六公」,名重江南的陳繼儒與木增交流,木增與徐霞客文化交流都是例證。古時的「麗江無城牆」之說,更是木氏土司開明、開放、開拓精神的具體表現。
面對當時錯綜複雜的內外關係,木氏家族積極面對,智慧化解,這些也成為《木府風雲》著力塑造的土司親民、愛民的作風,以及以和為貴的治理之方。即便是爭勇好鬥的木隆,在被仇家蒙蔽的情況下,退守永寧,也沒有與兄長木增開戰。在阿勒邱危難時刻拯救木府後,羅氏寧解除了對她長時期的懷疑、否定,真誠接納了阿勒邱。在阿照不斷地陷害阿勒邱,甚至企圖毒死她的情況下,阿勒邱以愛和寬容感化她,使阿照幡然醒悟。「和為貴」的思想深深滲透在納西族的心靈之中,積澱成為這個民族的文化模式和標準,納西族在滇、川、藏交接區域的統一和政治穩定中發揮了情感紐帶作用,成為內地與邊地民族之間的重要連接點和平衡點。
《木府風雲》帶有唯美主義的藝術表現力,非常注重語彙、色彩和音樂之間內在的聯繫,通過自然景觀和樓臺亭閣的展示,讓觀眾大飽眼福,堪稱一次「雲南視覺遊」。演員、服飾之美與建築美相輝映也是該劇的一大亮點。在劇中阿勒邱隨著劇情的發展,身份不斷變化,服飾造型令人目不暇接。除了濃鬱的民族特色外,細節的處理更是不遺餘力,羅氏寧頭戴的扇形后冠,武士手中的長柄刀、土司出徵佩戴的戰神面具、木府時期的傳訊鼓……從自然到人文,從建築到配飾,一律嚴格實行「雲南製造」,達到極致。以上所有的美,隨著故事情節的變化,主題音樂的跌宕縱橫,聲色動靜,景事相依,更是相得益彰,充滿魅力。《木府風雲》還常常精心地繪製色彩基調,以契合整個景物和內心世界的構圖,運用外貌和心理來塑造人物形象,運用俗語和個性化的語言來展現生活與事件,捕捉具有表現力的、能顯示事物本質和人物精神世界的細節,寓情理於具體的描繪中……這些不僅增強了故事的真實感和親切感,也凸顯了人物的性格特徵和道德品質,顯示出奇情異彩的藝術魅力。
《木府風雲》超越唯美主義的地方在於它不是為藝術而藝術。它的主題是道德——大愛大善是有力量的,它能戰勝邪惡,但又藏而不露。它把國家、人民、個人的經歷都寫進去,內容縱橫剛勁,反映了廣闊的社會背景,境界闊大。它不僅肯定木府土司積極向上的進取精神,肯定木府將士保家衛民的英雄氣概,肯定木府治理的「愛民」,也表現木府內部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與融合、對惡的蔑視和揭露,達到藝術的善與美,激起崇高的倫理精神。全劇起之曲折,收之冷峻,營造了一個開放式的藝術境界,餘味不盡。沒有空洞的道德說教,沒有魯莽的善惡判斷,一任道德的河流在故事中洶湧澎湃,撼人心魄。妙在該劇並不曾說破,觀之自然明善,也自能取得藝術美、道德美、歷史知識的多重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