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簡嘉禾三次無緣決賽，中國式體測問題出在哪？

今天故事的主題是「 體測如何收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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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測還在帶來更大的震動。打破1500米自由式亞洲記錄的王簡嘉禾再次無緣決賽，昨天的800米自由式預賽中，她以8分20秒96的成績斬獲第一，比第二名快9秒，但又因體測成績不佳無緣決賽。此前，她和餘賀新、傅園慧、於靜瑤、方喆等人都在各自項目上遊出預賽第一，但都因體測成績不佳無緣決賽。

除了關注最多的遊泳，最近被體測震動的項目還有擊劍和跳馬。昨天舉行的全國擊劍冠軍賽上，因為體能不過關，2019年世錦賽女重團體冠軍成員孫一文、林聲最終止步16強。而全國錦標賽女子跳馬決賽則上演尷尬一幕，由於體測淘汰了大量運動員，導致本該8人參加的決賽最終僅有5人參加，其中包括資格賽排名倒數第一的選手。決賽中，有人選擇了跳馬最低難度動作前手翻，拿到了全國第五名。

其實討論體測這件事，還可以將視野放的更寬一些。政策是一種犀利的動員工具，它影響的範圍絕不僅僅限於體育層面。我們會看到動員是體系性的，運動員、官員、機構、媒體等都被動員起來。早在9月14日，人民日報就曾發文《體能大比武 競爭參賽權》，報導了田徑項目的體能測試。9月25日，據廣西新聞網報導，廣西體育局也要開展體能大比武，甚至「擬出臺關於體能測試與訓練津貼掛鈎的相關規定，將做到真練、真測、真獎、真罰。」從運動員到官僚，從媒體到機構，政策所到之處，人人開始行動。

「動起來」在官僚系統運轉中不僅是表態，更是一種「賽馬機制」。比如節約這件事，各個部門都不會落後，文旅部門發通知倡導星級飯店和旅遊景點，提供小份菜、半份菜；教育系統將節糧行為納入學生綜合評價，讓學生學習烹飪，自己做飯。再比如前段時間的直播帶貨，從娛樂圈到體育圈，從明星到各層官員，誰都不甘人後。當前的體測大動員，大體上也是這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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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討論體測科學與否，體測會不會影響運動員們正常訓練和備賽，這種思路其實屬於瞎操心。在官僚系統上下互動的運轉邏輯裡，除了「組織起來」「動起來」積極響應上層之外，還有很重要的一個特點，就是底層會在執行過程中做靈活變通。

八仙過海，各有神通。在執行體測的過程中，相信各種部門都會找到變通的方式。比如國乒運動員全體通過體測，但國乒的體測採用了達標制而非遊泳隊的排名制，且沒有3000米長跑。再比如，足協雖然很早搞起「春季大練兵」，重新撿回12分鐘跑和yoyo測試，但也強調一句這只是「倡導」，驗收時僅僅抽查了少部分球員。即便是轟轟烈烈搞起「體能大比武」的田徑項目，最後也給體測沒過的名將們偷偷塞了「測試運動員」名額，雖然他們仍然不能登上領獎臺，但這已是一種極大限度的靈活讓步。

這種靈活與變通，其實是組織行為學家周雪光所說的「底層共謀」。組織化確實強大，但並非沒有漏洞。當政策的一統性越強，政策執行的鏈條越長，層級越多，它與基層的實際情況差異就越大，基層在政策的執行過程中，能夠注入的靈活性也就越大。

以體測政策為例，從上至下，從國家到地方，從體育總局到各個中心再到每一位運動員。最開始的一句話會變成一千句話，一千句話又會變成一萬句話。最後字字句句，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從紙面落到現實。在這種紙面符號的落地過程中，精神在領悟，指示在貫徹，但領悟和貫徹又經歷了層層而及的複雜過程。正因為這樣的複雜過程，政策的具體執行有了更為靈活的操作空間。除此之外，由於體測政策過於簡單一統，所以很難和具體現實的種種情況相契合。這種矛盾最後只能依靠底層的變通來調和，既能讓政策落地有所交代，又不至於砸出個大坑無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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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層共謀」有很大的靈活性，這種靈活性不僅可以與人方便靈活打折，也能夠與人麻煩靈活加碼。自己主動加碼，自己搭臺做秀，雷聲務必要大，雨點最後很小，往往是這種動員的演化過程。在我們眼中許多荒謬的新聞，都可以用這種邏輯來解讀。比如，有做副校長的為了不浪費糧食吃掉學生們剩飯，又比如，有檢查員覺得雞屁股切得太大太浪費。

再比如，全國遊泳錦標賽上，18歲的王簡嘉禾先拿下了1500米自由式的預賽第一，打破亞洲記錄，又拿下了800米自由式的預賽第一，領先第二名9秒之多。但就是這樣一位優秀的天才遊泳少女，卻因為3000米跑不快而兩次無緣決賽。

這些事雖然看起來荒謬，很反面，但這種荒謬對政策執行者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正面背書：我們真地在嚴格執行政策，不僅能揮淚斬馬謖，取消打破亞洲記錄運動員的決賽資格，還能精準控制個人飯量，嚴摳細節，重抓落實。在政策的制定者看來，這些荒謬往往能證明政策執行的程度如何，官僚們動起來的力度如何。

有人在擔心體測政策的後果，冠軍們去不了奧運會怎麼辦？有人在等待總局開會的結果，體測政策到底將如何收場？但這些擔心都太多慮了，太憂思了，太低估系統運作的潤滑程度了。實在不行，既然一紙雄文就能讓數萬運動員和體育人同時動起來，那同樣的道理，再一紙雄文也能讓他們立刻停下來。

擔心體測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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