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此地無言
1.
竇文濤在某期「圓桌派」裡說到小鮮肉現象:什麼市場需要,就是大電視臺的那幾個購片人,而且大多數是中年婦女,她們色情狂,就買小鮮肉,就是這些色情狂把小鮮肉給捧起來的。
另一位業內嘉賓表示認同,他說,你去看,各大電視臺的購片部門,基本上都是女同志,而且都是中年婦女,沒到歲數沒有這個權力。所以這幾年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就是電視臺領導來探班,這個戲在拍的時候,決定買還是不買,那麼就要組織男演員陪領導吃飯,不再是女演員。
演播室發出一陣恍然大悟的笑聲,包括女演員李艾。難怪「鏘鏘三人行」要被封殺,我看「圓桌派」離封殺也不遠了。因為太喜歡說真話了,過於露骨的真話。
審美是由領導決定的。以前我們一直認為,審美是一種潮流,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審美特色,這是民間自發的需求。其實這只是一種假象,審美最終還是由領導階層決定的,因為創造時代和主導時代的,就是這些人,他們掌握著審美的趨勢和走向,從各種大而怪異的地標式建築,到統一規格和顏色的商鋪招牌,再到人,莫不如此。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自古都是,只不過現在更接地氣一點。
2.
人民群眾的審美是很盲目的,都有一種從眾心理。尤其是這一代的追星少女,生活環境優越,被保護得很好,但是能接觸到的信息非常有限,對於審美是沒有選擇權的。你給她們精準投餵什麼,她們就追捧什麼。有句話說,單身久了,看太監都覺得眉清目秀,就是這個道理。如果電視、網絡上天天都是小鮮肉,同學、朋友討論的也都是小鮮肉,小鮮肉必然就會成為一種流行文化。人不是在選擇審美對象,而是被環境所改變。
小鮮肉的流行,也就是近十幾、二十年的事情,這與社會的趨勢高度吻合。一個是中國女權的發展。我贊同男女平等,但我們都知道,男女平等在很多方面是很難一步到位的,比如同工同酬,職場歧視。唯一例外的就是,在性消費上,倒是可以先行一步。男人不是喜歡白幼瘦嗎,那么女性也可以喜歡小鮮肉,這樣一來就扯平了,於是很多女權欣欣然,覺得社會終究還是進步了。
這一屆女性領導也強大起來,擁有了更多的話語權。尤其是像電視臺這樣的文化單位,女性領導有著更多的優勢。由於行業特殊性,這些女性領導相當一部分是坐著某種奇怪的器械升上去的。年輕的時候,她們依附於著男性,到了中老年時,她們容顏漸衰,不再被男性寵幸,作為一種補償,她們擁有了更大的自由度。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們自身的實力和地位也在壯大。基於年輕時被消費的經歷,她們會反過來報復性地消費男色。
3.
食色,性也,人性如此,並沒有什麼好苛責的。無論是男性消費女色,還是女性消費男色,只要出於自願,我覺得其實都挺好,都是在不斷接近人性的底色。但是你消費就消費,非要賦予它某種意義,那就沒意義了。
眼下的丁真現象就是這種男色消費下的產物。按照顏值型網紅的傳播特點,一般紅不過三天,因為顏值太容易複製,可替代性太強,三天之後,就會有同類型的甲乙丙真等成千上萬個網紅冒出來,迅速讓網友審美疲勞。
但是我們看到,丁真已經火了很長時間,而且他的流量是現象級的。這當然不僅僅是網際網路的力量,是政府在背後做強大的推手。準確地說,是政府精準地把握了這波民間流量,以公權力之手將它無限放大。
網友追捧丁真,原本只是隨機性的娛樂事件,新鮮感一過,人群很快就會散去。但是政府的加持,讓這件事有了別樣的意味,「丁真」不再是丁真,而是一個符號。幾個地方政府裝模作樣的「搶丁真」,演得一齣好戲,幾大央媒正經八百的介入,包括後來丁真進國企,還說要「保護丁真」,讓人感覺越來越離譜,越來越荒謬。除了暴露某些地方宣傳手法的拙劣之外,幾乎一無是處。
4.
我極度反感這樣的惡意炒作,低俗、低級且低能。丁真就是一個網紅,一個網紅不足以支撐起一個地方的旅遊經濟。如果一個地方的旅遊經濟靠一個網友火起來,那這個地方也太膚淺了,沒有任何觀賞價值。這種想法本身就非常幼稚且低智。短時間的密集炒作,流量會大幅度上升,但長遠來看,泡沫終將破滅,網絡數據就是一個假象,並不會轉化為生產力。
都是網紅,馬保國就是負能量,全網封殺,丁真就是正能量,大力宣傳,這個雙標邏輯也是讓人看不懂,因為丁真比馬保國好看?赤裸裸地宣揚「顏值即正義」,可不是什麼好事,它讓那些還相信努力才有出路的人絕望,也讓我們一直以來堅信的價值觀顛覆。這不是政府能做出來的事。
丁真還是那個丁真,但我們看到的丁真,其實一丁點兒都不真實,他是帶著濾鏡走進公共視野的。許多中年婦女倒吸一口氣,讚嘆丁真的純樸野性,稱他是「甜野男孩」,卻假裝看不到他連小學都沒有畢業,大部分時間在放牛放羊,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走紅,他大概率一輩子都過的是這樣的生活。你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嗎?不,你只是欣賞別人過這樣的生活。
丁真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很美好,但並不代表他的生活很美好。否則,月薪3500的國企工作不至於讓一家人歡欣鼓舞。他的純真,其實只是因為年紀小、信息閉塞,不知道還有更美好的世界,實際上他生活在貧窮和落後中。
任何時候,消費貧窮、消費落後,讚美一年自己並不願意過的生活,都是一種虛偽和壞,是優越感之下的傲慢和羞辱。這就像是魯迅說的,潰爛處開出桃花。你欣賞傷口處的桃花,只是因為潰爛不是在你自己身上。有人說,丁真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沒有經歷過奧數和學而思的眼睛」,說的好像丁真很幸運一樣,這種幸運你要不要?
5.
丁真跟眼下的小鮮肉不同,他更真實更少包裝和粉飾。但本質上,還是一樣的,都是一些人眼中的充氣娃娃,是情趣商店裡的精美裝飾,作為人的一面被抹殺,作為物的一面則被放大,成為廣大女性的精神意淫。
丁真很幸運,他被時代選中,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丁真也很不幸,因為他並沒有掌控命運的自主權。他將永遠按照別人設定的形象,活在別人的目光中。但凡他的形象不再能滿足人們的期待,他將迅速被拋棄。流水線上打造的小鮮肉或許能適應這樣的生活,但對一個康巴少年來說,我覺得他未必能堅持。
四處參加記者會的丁真還在惦記著他的牛羊,但身邊的工作人員告訴他:你已經回不去了。為了滿足一些人的變態審美,丁真像一件觀賞品一樣被抽離了屬於他的世界,問題,離開了草原,丁真還有當初的笑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