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迪 · 格蘭姆斯,一名中情局女僱員。1985年,她遇到了一個意外: 一個線人聯絡不上了。
她管理的這名線人,阿道夫 · 託爾卡喬夫 ,是蘇聯"法茲特龍"設計局的首席設計師,負責雷達和航電設備的研發,當時正參與米格-29和蘇-31的設計,被中情局評估為價值數十億美元的線人。
剛開始,桑迪以為是私人恩怨。
因為託爾卡喬夫與一般線人很不一樣,他不要報酬,討厭傳統的中情局接頭方法,脾氣大。
後來,在幾次秘密會見中,桑迪給他安排了現場體檢,帶去了美國的新胃藥,雙方的關係才逐步緩和。
「第一次接頭,他沒有出現;第二次再接頭,他還沒有出現。」 桑迪說。隨後確認,他被逮捕了。
他是被蘇聯發現的中情局線人中的第一個。「隨後,我們一個接一個地失去了他們。」 桑迪說:「你無法解救他們,讓他們失望了。」
當時,一個最大的懸念是:是克格勃破譯了通訊密碼,還是中情局出了內奸。
不久,中情局將此歸咎於一名前中情局特工——愛德華·李·霍華德,他被發現在向蘇聯傳遞情報。然而,當中情局又失去了三個重要線人,而霍華德可能對此一無所知時,很明顯,有另一個內奸在洩密。
1991年,桑迪加入了「演員」特別小組,參與清查內奸。
這個小組成員包括中情局的桑迪、珍妮 · 維提弗耶和聯邦調查局的吉姆 · 霍爾特、吉姆 · 米爾本、丹 · 佩恩。
他們建立了一個出事線人和中情局失敗行動的詳細資料庫,同中情局檔案庫進行交叉比對。又根據酗酒、婚姻失敗、財務窘境、測謊異常等二十項指標,篩選重點嫌疑人。
這項調查需要大量的電子表格、紙質文件和行動、審訊、測謊記錄。
通過5個月的收集材料、輸入數據、模型演算,目標縮小到150個人。
這個工作量還是太大了。
上面催得很緊。
於是,大家想出了一個非常不科學的辦法: 每人列出5個心目中可疑的目標,把重疊度最高的人報上去。
輪到桑迪時,她說:真正的嫌疑人只有一個;一個她認識多年的人,一個實際上常年和她拼車的人; 一個剛剛從海外任職歸來的人,一個叫奧爾德裡奇 · 埃姆斯的人。
聽到這裡,小組有人說:如果埃姆斯是內奸,那他將成為美國歷史上級別最高、傷害最大的間諜,中情局不少領導將要為此人頭落地。
奧爾德裡奇 · 埃姆斯,中情局反間諜部門對蘇處負責人,可以接觸大量極度敏感的內部數據。
桑迪懷疑他的原因是任何電腦算法都無法預測的。
1989年,他從義大利羅馬任職回來以後,看起來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知道一些電腦不知道的事情。「桑迪說。
「在拼車的日子裡,他總是遲到。」
「他從公寓裡跑出來,襯衫露在外面,穿著不同顏色的襪子,他是個邋遢鬼。」
他的第二任妻子羅薩裡奧的一件小事也讓桑迪留意。
1988年,羅薩裡奧讓一位中情局同事,給她寄產前維生素到義大利。
幾個月後,桑迪遇到那名同事時,她戴著一條漂亮的古馳圍巾。
「你從哪兒弄來的? 」
這位同事說,是羅薩裡奧寄給她的。
在這之前,桑迪一直稱呼埃姆斯為「地攤貨先生「。
埃姆斯之前因為吸菸過度而變得黑黃的牙齒,回來後變成一口白牙。
真正讓桑迪覺得他完全變了一個人的是:一向隨和、不太自信的埃姆斯,變得傲慢起來了。
隨後,桑迪開始收集埃姆斯的資料:他在中情局的各種任務,他報告說在義大利見過哪些人,他現在美國處理哪些案件。
這些資料收集很隨機:他什麼時候進出辦公室,他什麼時候出來抽菸的。
同時,桑迪讓年輕的聯邦調查局特工佩恩開始申請搜查令,搜查埃姆斯的財務報表和銀行存款。
一天早上,佩恩帶著一個裝滿財務報表的信封來到辦公室,他從文件夾裡拿出一些存款單,在自己電腦裡裡做好記錄以後,把列印出來的小紙條遞給了桑迪。
桑迪把紙條和自己的記錄做了對比。
她喊了一聲:「天啦!「
埃姆斯的存款單上:
7月5日存入5,000美元現金。而三天前,埃姆斯和楚瓦欽一起吃午飯。
7月31日存入8,500美元現金。當天,埃姆斯與楚瓦欽共進午餐。
謝爾蓋 · 楚瓦欽是蘇聯駐華盛頓大史館的外交官。埃姆斯當時負責策反蘇聯官員,按條例是可以接觸楚瓦欽的。
桑迪皺起眉頭,抓起最後一張存款單:就在同一天,埃姆斯與楚瓦欽會面。
桑迪跑出辦公室,嘴裡喃喃自語:「你們不會相信的,你們不會相信的。」
她穿過大廳,跑到中情局反間諜部門負責人保羅 · 雷德蒙德辦公室。
「我關上門,沒有等他反應過來,我就說:不需要一個火箭科學家,就能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裡奇是一個該死的蘇聯間諜。」
多年後,桑迪和雷德蒙德還在為她的原話爭論不休。雷德蒙德說她當時用了一個更加精彩的詞。
不久之後,聯邦調查局對埃姆斯展開了正式的調查。為了有立案證據,聯邦調查局動用了電話監督設備、飛機、甚至垃圾處理。
「有時候你必須在牆板上鑽孔,才能安裝麥可風。」羅伯特 · 布萊恩特說。他後來成為聯邦調查局副局長,當時負責埃姆斯案的調查工作。
「你不得不鑽進石膏板裡,接上一根電線,但最困難的事情是讓石膏板恢復到與原來一模一樣。」
這是布萊恩特第一次公開談論埃姆斯的案子。
「我們在他的車裡、家裡安裝了麥可風,幾乎從他離開去上班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對他進行了跟蹤。我們甚至有一架直升機在空中跟蹤他,當時他正從離蘭利不遠的阿靈頓的家中駕車出發。「
1993年的秋天,布萊恩特回憶起他的一個部下,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揮舞著一個塑膠袋和一張小紙條,笑容滿面。
這是埃姆斯的一個便條,內容是他將在哥倫比亞的波哥大與一名克格勃聯絡人會面。這是關鍵證據。
埃姆斯於1994年2月21日因間諜罪被捕。他在當年4月認罪,被判終身入獄,不得假釋。
埃姆斯給美國造成的損失,和他接受的克格勃460萬美元報酬一樣,都是迄今無人能比的。
多年以後,桑迪說,正是埃姆斯的傲慢,暴露了自己。他當時甚至給桑迪和維提弗耶提出建議,指導她們從哪個方向去抓內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