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納粹男孩的堅定信念是如何崩塌的?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

2020-12-22 碟碟不休的Kevin

二十多年前那部享譽世界的義大利電影《美麗人生》讓許多觀眾印象深刻,一個被關入納粹集中營的猶太人父親為了保護孩子珍貴的童年記憶,挖空心思地將集中營生活虛構成一場遊戲,最後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而在今年又有一部異曲同工的電影在奧斯卡評選中獲獎,由紐西蘭導演塔伊加·維迪提執導的喜劇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讓人再次感受到與當年那部《美麗人生》中一樣的奇思妙想。

電影中的德國男孩喬喬一開始是個狂熱的納粹擁護者,然而他的堅定信念一步步隨著戰爭的失利而逐漸崩塌。喬喬失望地發現自己堅信不疑的真理原來是個莫大的謊言,自己崇拜不已的元首原來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麼偉大。

電影《美麗人生》是從戰爭受害者的角度來刻畫出人性的偉大,《喬喬的異想世界》則是通過一個納粹男孩的不幸遭遇來反思這場戰爭的殘酷。後者更是大膽地將希特勒這個人物形象經過喜劇化加工之後設置成電影中的主要角色,並且以諷刺的口吻來表現納粹在二戰中的種種罪行。

喬喬的猶太朋友

戰爭對於成年人來說代表著血腥和暴力,而在男孩喬喬的眼中戰爭卻是另一番景象。喬喬與母親居住在一個寧靜的德國小鎮上,二戰的陰霾還沒有籠罩到小鎮居民的頭上,人們為了自己的生計而忙碌著。對於處在喬喬這個年齡段的德國孩子來說,他們所面臨的頭等大事就是要參加「希特勒青年團」。這個臭名昭著的納粹組織創立於1922年,是黨衛軍之外的納粹第二大準軍事組織。在希特勒掌權期間這個組織的成員最多時超過百萬人,年齡涵蓋10到18歲的德國青少年。

在這個納粹男孩的世界裡沒有大屠殺和種族滅絕,他和生活在任何一個年代的孩子一樣急於向社會證明自己,即使這是一個被納粹思想控制的社會。在當地的希特勒青年團訓練營地裡男孩喬喬努力地想要表現一番,無奈性格懦弱的他還是成為了被霸凌的對象。由於不敢親手殺死一隻兔子,他還被同伴們起了一個外號「喬喬兔」。

更加讓喬喬深受打擊的是,自己家中的閣樓裡竟然躲藏著一個猶太女孩,對於這個從小深受納粹宣傳蠱惑的男孩來說感覺就像跌入地獄一般。一個納粹男孩的床榻之側,豈容猶太人安睡,於是喬喬使出渾身解數想要「迫害」這個猶太女孩。然而就像他在訓練營中的遭遇一樣,喬喬還是被一個女孩收拾得服服帖帖,兩人也因此「不打不相識」地成為了好朋友。

電影中的喬喬出生在一戰結束後的德國,納粹黨奪取政權並且把德國人民一步一步推向萬劫不復的戰爭深淵。納粹黨是通過選舉的途徑合法取得政權,在德國人民的擁護下發動戰爭,並且對猶太人犯下了種族滅絕的罪行。納粹黨和希特勒依靠的是強大的宣傳攻勢才將全體德國人民牢牢地綁在自己的戰車之上,其中就包括電影主人公喬喬。他從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要對元首效忠,在他的心目中希特勒就是一個超級英雄,猶太人則像洪水猛獸一般需要被消滅。然而藏匿在自己家中的猶太女孩卻徹底顛覆了喬喬的概念,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將眼前美麗的女孩與自己腦海中邪惡的猶太人形象聯繫起來。於是這個德國男孩的好奇心被激發起來,每天都與女孩見面並且試圖了解猶太人的所有事情。而正是對別人歷史的了解讓他看清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及背後所隱藏的真相,喬喬從小在納粹思想薰陶下建立起來的堅定信念開始動搖了。

喬喬的神秘母親

徹底糾正喬喬納粹信念的是他的母親,與當時大多數德國家庭一樣,家裡的成年男性都被徵召入伍,母親獨自一人撫養著自己的孩子。與當年《美麗人生》中的猶太人父親一樣,斯嘉麗·詹森所扮演的這位德國母親也竭盡全力地想要把戰爭的陰影阻擋在家門之外。母親一邊努力糾正著喬喬在學校裡被灌輸的錯誤思想,一邊悄悄地隱藏著自己地下抵抗者的身份。

讓喬喬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神秘的母親經常不回家,而且還把一個猶太女孩藏匿在家中。直到有一天,他發現母親在街頭散發反抗納粹的傳單,這才意識到最親愛的母親竟然反對自己最敬愛的元首。年幼的喬喬面臨著一個兩難的問題,究竟是向元首揭發母親,還是背叛元首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糾結萬分的喬喬在街頭閒逛,卻驚愕地發現廣場絞刑架上懸掛的屍體竟然就是媽媽。喬喬默默地幫母親系上鞋帶,這個納粹男孩的堅定信念此刻完全崩塌。他抱著母親的雙腿痛哭流涕,實在無法接受自己時刻準備效忠的元首為什麼要害死自己唯一的親人?

美豔的斯嘉麗·詹森終於擺脫了漫威電影中那個性感而又無趣的「黑寡婦」形象,她在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中出人意料地扮演了喬喬母親的角色。這個樸素的母親形象讓人印象深刻,也使得這部電影反而成為斯嘉麗·詹森近十年來最為出色的作品之一。

為了與電影的喜劇風格保持一致,《喬喬的異想世界》中的主要角色表演都故意顯得略為誇張,無論是異想天開的喬喬,還是神經兮兮的元首。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只有斯嘉麗·詹森扮演的這個母親角色表演顯得格外真實,特別是母親最後的犧牲讓觀眾明白這部喜劇電影背後真正想表達的還是戰爭的殘酷。

對於喬喬母親這個角色的塑造,背後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電影中那位在前線服役的父親始終沒有出現,喬喬事實上是由母親一個人獨自撫養。而本片導演塔伊加·維迪提本人同樣是來自於一個單親家庭,並且也是由母親將他養育成人。導演塔伊加·維迪提在首映式上的記者採訪中表示,直到他自己有了孩子之後才體會到母親的艱辛,本片也是他獻給所有單身母親的一份禮物。

喬喬的虛擬偶像

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中最為引起爭議的就是以喜劇化的方式來塑造了一個希特勒形象,評論界對這個有違傳統的處理方法眾說紛紜。通常在各類電影中這個喪心病狂的獨裁者總是以一副歇斯底裡的造型出現,但是在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裡這個穿著一身肥大制服,並且留著標誌性小鬍子的希特勒給人一種傻裡傻氣的感覺。原因很簡單,這是一個10歲男孩心目中的元首形象。

在現實生活中遭受了一連串挫折的男孩喬喬,下意識地打造了一個虛擬偶像來激勵自己。這個完全是被喬喬想像出來的希特勒是一個善解人意而又有點膽小的人,總是在喬喬碰到困難的時候出現並且提供各種建議,而在發生問題時也會和喬喬一樣驚慌失措。與其說這是納粹領袖希特勒,還不如說這就是喬喬對自己的鏡像拷貝。對於一個從小深受納粹宣傳毒害的德國男孩來說,把希特勒想像成自己的「好哥們」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在世界電影歷史上,敢於將希特勒作為一個喜劇形象來表現的例子比較罕見,最著名的可能要算是卓別林的《大獨裁者》了。而《大獨裁者》中也只是通過一個虛構的人物影射了這個納粹領袖,並沒有直接在電影中出現希特勒本人的名字。

在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中扮演這個喜劇版希特勒的正是導演塔伊加·維迪提本人,這位紐西蘭新銳導演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他的猶太人身份不無關係。他的父親是一位紐西蘭當地的毛利原住民,而母親則是來自歐洲的猶太人移民後代。也正是塔伊加·維迪提的猶太人母親將電影原著小說介紹給他,才有了日後這部優秀的電影《喬喬的異想世界》。電影原著小說之中並沒有希特勒的形象出現,作為導演兼編劇的塔伊加·維迪提特意加入了這樣一個若即若離於故事情節以外的虛擬角色,這個神來之筆為電影增添了一個重要的亮點,塔伊加·維迪提也憑藉本片獲得今年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獎。

結語

雖然這是一部充滿著幽默元素的喜劇電影,但是看完《喬喬的異想世界》之後,所有人都會在捧腹大笑的同時又會為電影中的喬喬感到悲哀。喬喬失去的不僅是自己的母親,還有自己從小建立起來的堅定信念。他發現元首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偉大,猶太人也不是像納粹宣傳的那樣邪惡,直到盟軍攻入柏林街頭,許多與喬喬一樣的德國人才幡然醒悟。

第二次世界大戰為世界電影貢獻了太多的素材,世界各國湧現出數不勝數的經典電影反思著這場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浩劫。二戰和納粹實在不是一個適合喜劇的題材,在希特勒領導下的納粹政權對包括德國人民在內的人類社會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給整個世界留下了難以癒合的傷痕。人類對於這場戰爭的回憶充滿了苦難和傷痛,才導致了戰後大量嚴肅的文藝作品對二戰進行持續不斷的反省和思考。關於二戰題材的經典喜劇電影少之又少,特別是關於納粹的政治宣傳和種族滅絕這樣的題材,除了義大利經典電影《美麗人生》之外,還有包括《喬喬的異想世界 》在內屈指可數的幾部作品。這些優秀的喜劇電影不僅能夠給看電影的觀眾帶來陣陣笑聲,還能讓人在走出影院後陷入沉思。

電影結尾,納粹男孩喬喬陰差陽錯地因為曾經救助過猶太人而被盟軍釋放,走在滿目瘡痍的街頭,面對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靈,一無所有的喬喬該何去何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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