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臺的小盆栽
唐春喜
幾個友人幾次送我幾個小盆栽，基本規律是：最初幾天，精緻可人。再過幾天，泱泱病態。不出十天，老態龍鍾。還沒半月，枯枝落葉。
後來一位栽種盆景的園林師一番話改變了我：「小盆栽存活可愛，只需一點：多水。」
「有啊，我每天都灑水。」
「這樣灑水是遠遠不夠的。」
說著他就把我的小盆栽往裝滿水的洗手盆裡一泡，咕咕咕，只見小盆栽在水裡像一個從沙漠裡走過來的小生命一樣，久旱逢甘霖，貪婪滿足的灌滿了水。
「看，這就是每天必須要做的功課，很多小盆栽都需要每天都需要這樣。」
我這才恍然大悟，總以為小盆栽精緻可愛，有時候放在案頭，想挪一挪都感覺會擾了她的美夢，動了她的元氣。但是在園林師手中，她像是訓練有素的小運動員一樣，往水裡一泡，就笑著非常滿足地喝個夠。園林師黝黑的臉上綻開的笑容，似乎在解釋著這一切：看，還是我懂你！
對啊！我愧對以前對小盆栽。
「除了充足的水分，通風透氣，也很重要，就像一個人老呆在倉庫裡，肯定不行。還有，適當採光，比如在燈下或在窗口，但倒是沒有必要在太陽烈日下暴曬。就像嬰兒一樣。」
園林師的一番話，活脫脫的就像育兒師，教我怎樣對待自己剛出生的孩子一般。
我照著園林師的話，把新買來的幾個小盆栽養得生機勃勃，綠意盎然。每天看著他們，感覺好像就是自己養了一群嗷嗷待哺的小豬，看著它們茁壯可愛的成長，每天的滿足感就像朝陽灑落我的心窗。
突然想起一句話：你若懂我，該有多好！
於人如此，萬物亦然。有一位好朋友知道我喜歡老房子，誠邀我去參觀他剛修葺的老宅。那是一個斜陽恰如其分的掛在巷陌的下午，一踏進老村落，石板路好像都成了唐詩宋詞遺留在市井的佳句，鄰家一棚紫藤更是美豔至極，翻閱牆頭的幾穗，像是探出頭來試看來客的村裡小妞。老宅修葺一新，庭院栽竹植桂，院中一龍缸，白蓮出淤泥，亭亭玉立，香遠益清，綠瓦黛牆，雕欄玉砌，圓門方桌，再配有點蘇州園林的後花園，我們就在亭榭樓臺之中品茗闊論，不亦樂乎！
兩年後的一天，有朋自遠方來。此君比我更甚喜歡老宅院，便邀一起前往好友之處。電話一打，友人說他有事在外問能否第二天再過去，我們自然說好。
第二天前往，眼前景象讓我大吃一驚：酒滿水滴的庭院，花草樹木好像沒有一點生氣，象極了突擊檢查時現場造假：花棚上的枯藤可以證實這一切。
「不瞞你說，翻新了老房子之後，我是熱鬧了一陣子，喜歡一陣子，過了半年。這老宅院就像一個老盆景一樣，就被我扔在牆角，懶去管理，一年之後我都關門，偶爾到這邊來看看，昨天你們說要過來，我不是有事，而是匆忙地整理一下。」
我理解友人的這一番話，喜歡老院子，但是他只是喜歡老院子的光豔美麗，他並不知道，希望老院子必須喜歡她的全部。「也就是說，不是只喜歡年輕貌美的樣子，你更需要跟她日夜廝守，讀她朝暮，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才是愛之所在。」同行好友這番話，讓老宅院主人連連點頭稱是。
回到家，獨自在小露臺靜思。小盆栽是教了我懂愛，老宅院是讓我要真愛啊。再看看自己的小露臺，有幾個買了好久的瓦當我還沒有裝上去，網購的竹籬笆也在牆角呆了好幾個月，想想曾經自己的心願：有一落老宅院，真好！現在覺得還是想想就好，在我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和勇氣去讀懂真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