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個人盡皆知的說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來比喻救人功德無量。中國佛塔的層數多為單數,有三、五、七、九、十一、十三、十五、十七層之不同。就常識而言,層數越多越高的塔,花費的精力相對比較大。那麼為什麼不說「救人一命,勝造九級浮屠」呢?
在《大藏經》和《卍新纂續藏經》中,佛塔與七級相關聯的詞條或內容從未出現在佛經翻譯中,只出現在中土人的著作中。這一事實本身說明,該成詞不太可能是印度佛教固有的產物,而是中土的產物。即使在本土人的佛學著作中, 「七級浮屠」與 「救人一命」連用,只在明朝釋宗本撰寫的 《歸元直指集》出現過一次, 「故諺有之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文中明確指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這一成詞是中國本土的諺語。
在宋朝之前, 「七級浮屠」一詞單獨出現於各種中國史料中,直到明朝以後,才與 「救人一命」連用,且多出現於明清小說中。吳承恩在《西遊記》中說, 「行者道: 「你既怕虎狼,怎麼不念《北鬥經》?」三藏正然上馬,聞得此言,罵道: 「這個潑猴!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塔名:嵩嶽寺磚塔
層數:15
位置:河南嵩山登封縣
建造時間:523(北魏正光四年)
說明:中國現存最古老的塔
塔名:隋塔
層數:9
位置:天台山國清寺
建造時間:598(隋開皇十八年)
塔名:法王塔
層數:7
位置:黑水峪口仙遊寺
建造時間:601(隋文帝仁壽元年)
說明:中國現存唯一的隋代磚塔
塔名:隋舍利塔
層數:7
位置:南京棲霞山寺
建造時間:601(隋文帝楊堅於仁壽元年)
說明:中國現存最古老的石塔
塔名:大雁塔
層數:10
位置:西安大慈恩寺
建造時間:652(唐代永徽三年)
說明:原十層,因戰爭毀剩七層
塔名:玄奘塔
層數:13
位置:西安興教寺
建造時間:669(唐高宗總章二年)
說明:現存最早的樓閣型方形磚塔現存最早的樓閣型方形磚塔
塔名:小雁塔
層數:15
位置:西安薦福寺
建造時間:707-709(唐代景龍年間)
說明:原十五層,因地震影響現存十三層
塔名:崇聖寺的三塔
層數:16
位置:雲南大理
建造時間:824-839
說明:中國現存座塔最高者之一
塔名:杜順塔
層數:7
位置:西安華嚴寺
建造時間:852(唐大中六年)
說明:寺內留存有兩座唐塔
塔名:虎丘塔
層數:7
位置:江蘇蘇州吳縣
建造時間:959(五代後周顯德六年)
說明:10世紀長江流域磚塔的代表作
塔名:雷峰塔
層數:7
位置:杭州西湖淨慈寺
建造時間:977(北宋太平興國二年)
說明:杭州吳越國三塔之一
塔名:應縣木塔
層數:5
位置:山西省朔州市應縣佛宮寺內
建造時間:1056(遼代道宗清寧二年)
說明:最高最古的一座木構塔式建築
塔名:齊雲塔
層數:13
位置:洛陽白馬寺
建造時間:1175(金大定十五年重修)
說明:金代建築遺存之一
在特定的時代,建塔者在決定所建塔的層數時有一定的隨意性,佛塔的層數並非隨時間的推離而有必然增加的趨勢。到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出現的明代為止,三、五、七、九、十一、十三、十五、十七層等不同型號的佛塔皆已出現。建造一座七層的佛塔功德很大,那麼建造更高的塔不是功德更大嗎?由此可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一詞的出現與修塔功德之大小並無直接關聯。
為什麼中國人對 「七級浮屠」情有獨鍾呢?
到底是何種原因將 「救人一命」與 「七級浮屠」捆綁在一起的呢?這與 「七」自身的哲理有關。
在印度文化中, 「七」是印度人最殊勝的字,被看成是神聖的象徵。這可從佛經中找到答案。佛經中常有七佛、七賢、七聖覺、七寶寺等,皆以 「七」突顯諸佛、菩薩、大臣、財寶、講堂、塔寺等之神聖性。
印度人心目中的 「七」與中國人心目中的 「三」一樣,非實指,表示數量之無限,引申為全部、周期、完美、圓滿、徹底解脫之含意。佛經中常以七漏、七災、七種不淨、七種斷滅、七種災難、七遮、七遮罪、七隨眠、七難、七顚倒、七逆、七逆罪等來概括全部的罪過,以七七、七七忌、七七日、七七齋、佛七、念佛七、打七表示行事的周期性,以七證師、七財、七寶、七珍、七大、七喩、七香海、七條衣、七法、七滅諍法等表示圓滿、完整之含意,以七步生蓮、七世、七生、七不還、七生預流表示徹底解脫之含意。
中國傳統文化也賦予了「七」同樣的含意。《周易》中把「七日」看成是一個良性的循環周期。《說文解字》對「七」的解釋是, 「陽之正也。從一,微陰從中斜出也。」在中國傳統文化中, 「七」演變成陰陽與五行相結合之後而形成的平衡、和諧狀態,也就是道家所謂的「道」、「氣」,衍生為 「真」、 「善」、「美」。漢朝的 「七相五公」、唐朝時郭子儀的 「七子八婿」、在民間信仰的玉皇大帝有七仙女、婦女的 「七貞九烈」 、三國時諸葛亮七擒七縱平定雲南,還有道家的七返還丹和七大周天……所有這一切都是以 「七」表示美滿、完美之意。
在西方文化中,回教有七重天之說,天主教和基督教裡有七美德、七宗罪、撒旦有七名墮落天使之說,猶太教的傳統婚禮結束後,要再連續慶祝七天,向新郎新娘表示祝福。
自然界中地球有七大洲,彩虹有七色,音律有七聲;在人體內,人有七情六慾,因而會被氣得七竅生煙……所有這一切都是以 「七」來表示事物的完整內含。
「七」所表達的圓滿解決、徹底解脫等含意為我們考查「七級浮屠」的含意提供了新思維。在佛教中,三界六道眾生都受無窮流轉生死輪迴之苦, 「救人一命」與 「勝造七級浮屠」連用,與其說是造七層佛塔的功德大,不如說是由 「七級浮屠」自身的哲理所決定的, 「七級浮屠」象徵人生劃上完美句號,進入 「跳出三界之外」「超越六道輪迴之苦」的解脫境界,故為人們期盼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