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蔭下,二狗在地上畫了個圈圈,對我說:「不要走出這個圈圈,不然就揍你」。
他說到做到,我不敢走出圈圈。樹蔭從圈圈裡挪出很遠。他們都回家吃飯了,我還是不敢走出來。一個人在烈日照耀的圈圈裡站著。
媽媽焦急地走來,遠遠地招手,「回家吃飯了」,她喊。
我紋絲不動。她回頭不解地看著我,催促著。
「快點,你咋了?
」「我不能走。」
「為啥?」
「圈圈。」
「啥圈圈?」
「這不是?」
「快走,飯都涼了。」
「不行。」
「為啥不行?你是唐僧啊,出來有妖精吃你?」
「二狗不讓,出去就揍我。」
「能的他。快回家。」
媽媽一把拉住我,我拼命掙扎著,仿佛是想堅守,掙扎中,我的腳擦壞了那個圈圈。
我哭著一路跟媽媽回家,不住回望那個圈圈,它已經殘缺不全,不知道二狗看到會不會惱羞成怒,不知道接下來會有怎樣嚴重的後果。
我哭了一頓飯,不住埋怨媽媽,飯也沒怎麼吃。
「不用管他」,爸爸瞥了我一眼。
午飯後,我又偷偷去看那個圈圈。裡面有我掙扎的腳印,那都不要緊。關鍵是邊上有一處被我的腳擦掉的。我很焦急,一邊暗自埋怨媽媽,一邊小心翼翼的用旁邊的土做修復工作。
還好修復得差不多,我依然蹲在裡面,假裝自己從來沒有出去過。我痴痴地望著二狗可能出現的胡同,我想讓他知道,我從來沒有出去過。可是那個下午,二狗始終沒有出現。
第二天碰到二狗,我偷偷看他的表情,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我們依然一起玩,可他始終沒說這件事,後來也沒有提過。
大學畢業後,再次見到二狗,他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滿臉橫肉,一身的油膩,一把殺豬刀在手裡攥著。
他繼承了祖業,小學沒畢業就跟著他爹學殺豬,現在殺得一手好豬,十裡八村都來他的肉食店。
相視一笑,他指著我,滿臉羨慕地說:「大學生,白白淨淨,沒變樣。」
我搖搖頭,哈哈一笑,或許他早已經忘記了童年那些事,而我還是沒有走出那個圈圈。
走出那個圈圈只需要一步,我卻不敢,是心中的執念還是自己太傻太天真。
或許就是這一股子傻勁,我一路走來,在求學的路上一條道走到黑。
有人說,凡事不能太認真,太認真你就輸了。
我覺得認真沒有錯,雖然經常被人說傻,可我還是從前圈圈裡的那個少年,沒有一絲絲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