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宋傑|上海報導
(本文刊發於《中國經濟周刊》2020年第3、4期合刊)
上海臨港新片區服務中心內,為了避免人員過近接觸,服務大廳窗口前設置了一米距離的隔離線。《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宋傑|攝
上海臨港新片區服務中心內,為了避免人員過近接觸,服務大廳窗口前設置了一米距離的隔離線。
2月8日,上海市政府出臺了《關於全力防控疫情支持服務企業平穩健康發展的若干政策措施》(下稱「滬28條」)。按照「最快速度三天出齊細則和操作方案,防止政策含金量縮水,讓企業易看懂方便查詢操作」的要求,上海市政府各相關部門從2月8日至11日,又接連出臺了20項政策配套細則。加上疫情發生後至「滬28條」發布前出臺的13項政策,上海累計出臺了33項政策細則,主要政策的實施細則基本出齊,明確了實施主體、適用對象和政策口徑。
上海市第一時間回應企業關切和社會期盼,社會各方反響強烈。一些企業很快享受到了來自政策的立竿見影的效果,也有一些企業雖感受到了政策的熱情但還享受不到實惠。這第一波措施「陽光普照」的「解凍」效果如何,還有待時間檢驗。
而另一方面,自2月10日上海「官宣」復工一周來,受疫情影響較大的中小微企業的企業主們正在通過「斷臂求生」「抱團取暖」等方式展開積極自救。
3天拿到銀行500萬元貸款
陶術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周洪新告訴《中國經濟周刊》記者,他們在3天內拿到了500萬元貸款,這讓他們喜出望外。
2013年創立於上海市北高新(600604,股吧)園區的陶術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國家級科技孵化器聚能灣企業公司支持下,已經成為業內知名的抑制劑和化合物庫供應商,企業用於新藥研發的化合物庫可以用於發現抗新冠病毒藥物的篩選。
所謂「化合物庫」就是研發新藥時用到的最基礎資料庫(是實體的化合物的集合),去比對尋找對某種疾病有抑制或治癒作用的藥物分子。
周洪新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年前,工商銀行(601398,股吧)和上海市北園區有一次企業調研,北園區推薦了我們,原計劃過年以後做一筆中小微貸款。當時疫情並沒有那麼嚴重,而且我們做科研的,幾個股東都是工科出身,對金融貸款操作並不熟悉,一直是用自有資金運作。1月20日開始,疫情嚴重,全國高校、機構都需要發貨,而這時候高校不復工,貨款不能按時回收,但我們這麼多人員的社保、工資和備貨資金嚴重承壓,財務就與工商銀行聯繫了一下,辦完手續第二天就獲得工商銀行靜安支行200萬元的信用貸款,第三天晚上300萬元的中小微貸款也都發下來了。」
「之前對金融機構,尤其是四大行的感覺都是比較難以接近的,但這次感受完全不同,他們這種幫助企業的意識跟我以前想像的高高在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們還是能夠為我們小企業想問題的,當然我們也要感謝市北園區的牽線搭橋。此外靜安區財政局也通過推出扶持中小微企業發展的相關政策,在融資保費等方面給予我們適當補貼。」周洪新對記者說。
由於新冠肺炎患者檢測的試劑盒出現大量需求,作為「免疫診斷試劑國家工程實驗室」及「國家基因檢測應用示範中心」,同時又是國家級基因檢測研發、生產及應用單位,上海裕隆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立刻投入了新型冠狀病毒檢測試劑盒的研發和生產。
在疫情期間,奉賢浦發村鎮銀行通過客戶走訪和摸排了解疫情防控相關企業應急資金需求,主動與上海裕隆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對接。
僅用了48小時,奉賢浦發村鎮銀行就成功向上海裕隆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發放500萬元流動資金貸款。目前,在該筆信貸資金的及時支持下,該企業正全力生產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核酸檢測試盒。
上海復工第一周,黃浦區有關部門到轄區內商住樓向防疫志願者了解樓內公司人員復工情況。《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宋傑|攝
「斷臂求生」:
砍掉主營業務,持幣觀望
《中國經濟周刊》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今年上半年,很多中小微服務型企業可能沒有任何業務收入,也就沒有開票和應繳增值稅,稅費減免對他們來說是「有情」但「無感」的政策。
創業者董先生於2019年底在上海投資開了國內最大的蹦床主題綜合體。「我和合伙人曾預判,2000多萬元投資9~12個月就能收回來,不然也不會投這麼多。我本來春節期間要去蘇州開第二家的,投入規模稍小點,現在這個情況,手裡的現金流都得被卡死,一分都不敢動。如果政府能夠出面協商減免房租是最有利的。線下門店,房租一個月就要25萬元。」2月12日,董先生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採訪說。
「眼下上海的政策我都看了,類似我們這種公司有點尷尬。簡單而言,稅收的優惠政策,至少要有收入吧?疫情過後最少也要一到一個半月人們才能在心理上恢復,也就是說,如果4月疫情過去,6月之前也很難恢復,我們將沒有一分錢的營收。」
董先生有些無奈地說:「不是不想扛,是扛不住啊!現在沒業務,我們還在發工資。之前聽說社保、稅收會延緩,但我問了財務那邊,已經全扣了。」
董先生目前的自救方案是「斷臂求生」——蹦床項目今年上半年基本歇業,帳面支出不低於250萬元。若3月中旬疫情未好轉,將會步履維艱,大概率將全部裁員。
有數據顯示,受疫情影響,上海全市累計有23.55萬人取消境內外出遊計劃,旅行社的經營頓時陷入困境,進而現金流遭遇到極大的考驗。在此背景下,為了幫助旅行社渡過難關,上海市文化和旅遊局制定了暫退部分旅行社質量保證金的抒困政策。
「錢收是收到了,但是杯水車薪啊!」滬上某旅行社徐經理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現在所有來要錢的(遊客、供應商),旅行社都找藉口拖。遊客是不肯承擔損失的,但是損失實際已經產生,所以我們現在乾脆不開工。開工了又沒有資金進來,就是各種債主上門,資金鍊就要斷。」
徐經理認為,眼下即使有錢也解決不了行業的根本問題,就算是疫情過去了,遊客對旅遊需求的重新喚起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尤其他們是做入境遊的,將更加明顯。
「SARS那年我是打工者,當時我的老闆也是工資都發不出,我們員工就拿幾百元的生活費,等不了的人就轉行了。現在,我自己是老闆,壓力更大一點。我現在是基於社會責任感繼續發工資,但我知道我們一年之內都不會有業務做。我讓員工自己有出路就早點出去吧,沒有等下去的必要。而且這次疫情發生的時機不好,正好是春節旅遊旺季,大量的合同都已經訂好了,這就加快了崩盤的速度。」徐經理說。
其實,旅遊業從業者的轉型「自救」已經悄悄開始。《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注意到,在社交平臺上,有泰國線旅遊從業者在賣農產品(000061,股吧),辦美國籤證的在賣衛生防疫產品,日本線的旅遊從業者在賣進口水果。
MBP諮詢公司合伙人BRUCE分析認為,旅遊業是薄利行業,從毛利來看,機票1%~3%、酒店5%~8%、本地服務8%~15%。此次疫情導致大規模退團,再往下就是資金鍊的斷裂。然而,雖然此次疫情對全國旅遊業造成了嚴重打擊,但是中國旅遊市場規模和消費需求都沒有改變,這是旅遊業未來恢復的基本保障。
在上海,公關、會展業也遭受了重創。「我們這邊的活動目前只取消到4月底,所有公關活動,籤了合同的順延,但談判中的已經全部取消了。」某公關公司負責人沈女士告訴記者,她已經和員工基本達成一致,薪資減半,疫情超過3月仍未好轉,薪資停發。
沈女士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公關公司基本上今年上半年全部涼涼了,那些帳面上有10個億的大公司都撐不住,更別提十幾人的小公關公司了。
「我們公司去年11月就結案的應付款有180多萬,應收款有400多萬,對方還是國企。我們催他們,他們來一句『我們還在走流程,你們繼續等就行,上半年大概率能給你們結算的』。」沈女士說,「我只能笑笑。」
抱團取暖:「疫情期間給員工發工資就是為國家做貢獻」
在這個「寒冬」,有人斷臂求生,也有人選擇抱團取暖。
15年前,大學畢業前就借錢到上海創業的徐霍成如今已是中國設計業十大傑出青年、上海創業專家志願團理事、溯洄設計創始人。
「不裁員不降薪的情況下,帳上資金只夠維持4個月。然而我們溯洄的價值觀與使命不允許我們斷臂,生死存亡時刻才能突顯使命價值觀的真正價值。管好自己,疫情期間給員工發工資就是為國家做貢獻。」徐霍成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採訪時表示。
2月9日,徐霍成向事業合伙人發了一封公開信,信中提到:「最近這一周,我收到的基本都是企業負責人打來的訴苦與傾訴電話,好多都是扛不住要關門破產的,這些電話讓我也很焦慮。但焦慮歸焦慮,在非常時刻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我們唯有真正的抱團取暖才能共克時艱,若夥伴們在非常時期,願意為未來公司的發展提前規劃準備並有實際成果的,我們真心感謝,並將在未來分配成果時,優先考慮!」
目前,徐霍成已經著手準備線上私董會加課程直播,讓一群企業創始人在一起圍繞著同一個主題展開頭腦風暴。「國難當前需要真國士,公司危難之際需要真正有擔當能付出的夥伴。希望這次的磨難能將我們連接得更緊密!」徐霍成對記者說。
上海長寧區工商聯航空服務業商會秘書長金亞東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採訪時說,歷史經驗證明,與客流相關的行業在疫情後都會有「逆增長」,從業者須謹慎控制現金流,無需過多恐慌,建議近階段可以採取全部停運進行培訓提升核心競爭力來自救。「我們商會50家企業的老總們這幾天都在討論,如何利用相互的資源共渡難關。」
另一方面,金亞東認為,目前政府出臺的政策是「撒胡椒麵」式的,還是「重點扶持」,每家企業的感受度不同。「我聽到最多的訴求就是房租和工資,傳統線下企業即使復工也無法恢復到疫情前的正常經營水平,需要持續出臺非一般的財政稅務支持政策,幫助企業儘量穩定工作崗位,減輕企業的負擔,增加流動性,鼓勵企業之間抱團取暖。」
2020年第3?4期《中國經濟周刊》封面
(責任編輯:張洋 HN0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