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是經久不滅的主題。在我國古代相思文學中,相思情感表達上一個重要的特徵,是極其關注情感寄託與傳遞的中介——飽含深情的情信之物。在其中,情信之物不乏花草植物。咱們一起來看一看。
「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詩經·鄭風·溱洧》
三月上巳日,青年男女三五成群,結伴在在溱水與洧水岸邊遊春,其中情投意合的,到了將要離別的時候,依依不捨,以芍藥相贈。
芍藥,又名「將離」,古人在離別的時候常以芍藥相贈。女子貌美多姿與花草的豔麗婀娜有相通之處,「送女以勺藥,結恩情也」,贈送芍藥除了作為信約之外,還有結情的含義。正因為是情人情意漸濃時相贈的芍藥,雖然不名貴,但它以特定的符號,傳達著特定的信號,為戀人們搭起了溝通情感的橋梁,成了青年男女的定情信物。
這種借花草來傳情的方式簡樸而富有情趣,不流於直露,為愛情添加了幾分浪漫色彩。
-分割線
「捐餘袂兮江中,遺餘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楚辭《湘夫人》
赴約的湘君來到約會地北渚,最終卻見不到湘夫人,十分惆悵。湘君相思念絕,憤而將本來要送給湘夫人的袂和褋丟棄到江中,還說要把杜若芳草隨便送人,哪怕是不相識的「遠者」,這當然只是氣話。
楚地巫術盛行,《湘夫人》本是祭祀湘水女神的歌曲,但通覽全篇,不難發現,其以湘君思念湘夫人的語調寫成,因而可以說所描寫的都是湘夫人與湘君的愛情生活。
芳草比德。杜若芳草,湘君實際上是想送給湘夫人的,正所謂「折芳馨兮遺所思」。就如宋代羅願所言,「杜若之為物,令人不忘,搴採而贈之,以明其不相忘也」。杜若花語之一是信任,作為情信之物,名副其實。
-分割線
「〔生〕恰好花園內,折取垂柳半枝。姐姐,你既淹通書史,可作詩以賞此柳枝乎?」
——《牡丹亭》第十齣《驚夢》
柳夢梅手拈柳枝進入杜麗娘的夢境,借柳枝向杜麗娘乞詩,實則是其對麗娘愛慕的表現。柳枝成了兩人夢中相見的信物、愛情的中介。
杜麗娘夢醒後,感嘆南柯,心中悵惘。柳枝更是成了她的情感寄託:「春香,記起來了,那夢裡書生,曾折柳一枝贈我」、「依稀則記得個柳和梅」、「擎一朵柳絲兒要俺把詩賽」,從其對夢境的回憶中,我們不難看出,柳枝一直存在她的記憶中,她對此一直念念不忘。
柳是一個很早就開始符號化的意象,發軔於先秦,不斷發展,演變出折柳相送、借柳表相思的傳統。柳枝生命力很強,一如愛情。
-分割線
「謝半點江山,三分門戶,一種人才,小小行樂,撚青梅閒廝調。倚湖山夢曉,對垂楊風嫋。忒苗條,斜添他幾葉翠芭蕉。」
——《牡丹亭》第十四出《寫真》
杜麗娘自從尋夢無著後,心裡鬱結,「把少年人如花貌,不多時憔悴了」,日漸消瘦。為了避免出現「一旦無常,誰知西蜀杜麗娘有如此之美貌乎」的情況,決定自手生描二八春容,畫像中,有半枝青梅在手。
杜麗娘在「春三月紅綻雨肥天」與丫頭春香偷偷私遊後花園,並於柳外梅邊動了「弄梅心事」。梅,其實也是杜麗娘與柳夢梅結情的見證。與柳一樣,梅也包含著思念的寓意,南朝樂府民歌《西洲曲》的「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即是一例。
杜麗娘的心情是苦澀的,就如青梅一般,但她對情的思念、追求,孜孜不舍。冷厥甦醒後,杜麗娘請求其母將其葬在梅樹下:「聽女孩兒一言。這後園中一株梅樹,兒心所愛。但葬我梅樹之下可矣」;入冥之時,更是手執青梅。可謂感人至深。
圖片均來自網絡
文字:一緘書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