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圖/李曉軍
調查動機
最近一段時間,「牙籤弩」這種所謂的玩具讓社會譁然。在孩子身邊,還有哪些這種堪比「兵器」的玩具?《法制日報》記者連日來進行了深入調查。
□法制網記者 趙麗
玩具,在孩子成長過程中起著潛移默化的啟蒙教育作用。不過,有些玩具並不像外表那麼「純良」,它們的質量優劣和安全性能直接關係到孩子的健康和安全。
最近,各種關於「危險玩具」的新聞漫天飛,《法制日報》記者通過調查走訪發現,不少具有潛在傷害可能的高仿真金屬玩具,正肆無忌憚地在少年兒童中流行。
弓弩玩具品類繁多
說到危險玩具,「最熱門」的莫過於剛被曝光的「牙籤弩」。很多家長在了解情況後,紛紛表示,「這哪裡是玩具,明明就是一把『兇器』」。
「牙籤弩」個頭只有巴掌大,可以將牙籤作為「箭」發射。雖然牙籤看上去不起眼,但經過測試,一旦射出去不僅可刺穿氣球、紙盒等,還可刺破石膏板,威力之大令人咋舌,堪比「特工武器」。如果這「箭」射到孩子身上,尤其是射到臉上、眼睛裡,後果不堪設想。
6月20日,《法制日報》記者在淘寶上以「弓弩」「玩具弓弩」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已經找不到相關商品內容。不過,搜索關鍵詞「弩箭」時,諸如「微型連弩」「彈弓弓箭戶外兒童用玩具」「手弩射擊射箭男孩玩具」「諸葛連弩,兒童玩具」「仿真弩箭」等商品還有很多。
此外,記者還注意到,網上還有專門出售弩箭的商家,弩箭類型廣告語寫的是:開鋒小燕尾,放血,穿孔柳葉,毒牙,或介紹其材質的諸如純碳箭、混碳箭、鋁合金箭,這些價錢多為四五元。
記者進一步通過設定篩選條件功能,將適用年齡定為3歲,仍有「戶外體育射擊打靶魚槍」「兒童玩具仿真弓箭弩箭」等商品。結果顯示「玩具弓弩」的價格高的有上千元(1439元),最低只要幾元。不過,從銷量來看,很少有付款超過一百人次的店鋪,多數只有幾人付款或無人付款。
6月20日下午,記者點擊進入淘寶網上的一家店鋪,與出售「諸葛連弩」的店家聯繫。店家介紹說,這是一種連發的「牙籤弩」,一個彈夾能裝5根至6根弩箭,連續發射完為止。對於記者提出的「『牙籤弩』打著人疼嗎」的問題,賣家回復稱「必須疼,20釐米的牙籤弩箭能夠射破皮膚」。記者隨即表示「太危險了,怕孩子拿著玩傷到別人」。店家回復:「那你就別買了,鉛筆也很危險哦。」
這名店家在商品介紹中對這款弓弩的介紹為「兒童玩具迷你弓」,產品參數中玩具類型標明該商品是「彈射玩具」,適用年齡:12歲,13歲,14歲,14歲以上。同時,該店還經營珍饈小暗器、整蠱小玩具等商品。
在另一家店鋪中,店家出售的是名為「王者榮耀周邊弓箭」的產品。記者發現,其中甚至混有金屬「牙籤弩」出售,而其產品參數中關於適用年齡則寫著3歲至14歲以上的所有年齡段。記者詢問賣家「小孩能不能玩弩箭」,賣家回復「不建議5歲以下小孩玩」。在該店鋪中,還出售一款「鋼珠彈弓」,賣家介紹專門打鳥和動物,而其產品參數中適用人群包括4歲以上全部人群。
在另一家出售木質弩箭的店鋪中,記者詢問店家弩箭威力如何,店家回復「只是玩具,弩箭都是帶有膠頭的,殺傷力不大」。
在確定篩選條件為「3歲」後,記者找到一家名為「富樂玩具」的店鋪,其出售「戶外體育射擊打靶魚槍弓箭彈弓皮筋弩箭打獵發射金屬遊戲玩具親子」。記者詢問賣家,弩箭是否只有帶吸盤的?賣家回復稱加QQ號。記者添加其為QQ好友後,賣家發來各種弩具的裝配圖片,並發了一段遠距離用「大黑鷹」弩具射擊酒瓶並一擊命中的視頻,推薦購買「大黑鷹」。
記者詢問如何交易,賣家介紹,具體操作流程是,貨到付款先付80元,剩下款項提貨時候給物流公司,或者選擇淘寶交易,同價位產品代拍,發快遞。
記者注意到,類似的商品買賣操作不止這一家,有的店鋪都打著玩具弓弩的旗號售賣有殺傷力的弓弩。
6月21日,記者再次進入淘寶,發現6月20日訪問過的幾家售賣弓弩的店鋪均顯示商品已經不能購買,通過連結點擊進入店鋪,在微淘動態裡發現了該商品,但打開連結後顯示商品已不存在。
記者聯繫其中一名賣家,將弓弩圖片發給賣家。記者詢問:「該商品是不是不賣了。」商家回復:「淘寶禁止了,有貨,這個東西鬧的全世界要爆炸一樣。」記者問:「還能買嗎?」店家回復:「可以買,你在店裡拍其他東西,我發給你這個產品。」
6月25日,記者在淘寶搜索「牙籤弩」「弓弩」,顯示無相關產品,但是搜索「弩箭」,仍舊出現十頁相關搜索結果,其中,有很多是「弓弩玩具」,諸如「戶外兒童 玩具弓 弩弓箭十字弓弩 槍弓箭 射擊 弩槍 弩箭包郵」「戶外體育射擊打靶魚槍弓箭彈弓皮筋弩箭打獵發射金屬遊戲玩具親子」,大多數都是涉及吸盤箭支的玩具弓弩。
飛鏢彈弓賣給孩子
除了各種各樣的弓弩「玩具」,孩子身邊其實還有不少危險「玩具」。
上周,居住在北京市大興區大紅門附近的李娟,從兒子的書包裡發現3件玩具「兵器」。在兒子的講解下,她才知道這些玩具都是手機遊戲裡面出現的。
「這太危險了,還很尖銳,萬一傷到小孩怎麼辦?」李娟將這幾件「武器」予以沒收。在李娟展示的這幾件「兵器」裡,記者發現雖然是仿真模型,但碰到尖銳的部分還是有痛感。
「我兒子說這種『兵器』和『指尖飛鏢』在同學當中很流行。不過,上次班上有個同學在玩『指尖飛鏢』時割到手,還流了血。」李娟說。
《法制日報》記者發現,這種飛鏢的「威力」遠不止把手割破。
兩個星期前,浙江省杭州市一名11歲女孩在做作業時,被同學手中玩耍的飛鏢扎中頭部。這個飛鏢的仿真度很高,而且是金屬製品,飛鏢的一角就像是針刺一樣牢牢插入11歲女孩的頭頂左側。根據醫院做的CT檢查,飛鏢的一角穿透2釐米。經過一個小時的手術,女孩才脫離危險。
類似飛鏢的「玩具」,記者在6月20日的調查中也發現不少。
記者在網上搜索「小暗器」關鍵詞時,出現「飛刀」「小摔棍」等關聯詞,具體商品則有「戶外小直刀飛鏢防身暗器重頭刀具開刃練習飛針刀綁腿飛靶子」,其商品詳情中註明「開刃」,但都沒有註明適用人群,也沒有相關注意事項。
此外,在一些銷售平臺上搜索「小暗器」,出現大量「小刀」「小飛刀」「小飛鏢」,但其商品分類顯示為:軍刀禮盒,急救工具。
除了飛鏢、暗器等冷兵器,兒童玩具中還有一大分類,即可以發射各種「子彈」的玩具槍。
記者在淘寶上搜索「玩具槍」,搜索結果中有電動玩具槍、水彈槍等商品,其中,水彈槍多標明適合14歲以上的人群使用。記者詢問一名店家,水彈槍威力如何,是否安全?店家回復稱很安全,可以給孩子玩。記者隨後問道,給幾歲大的小孩子玩也安全嗎?店家回復:建議買小型手槍。隨後,店家又說水彈很安全,不會有什麼危險。
除了發射各種「子彈」的玩具槍,還有一種危險係數極大的玩具,便是玩具彈弓。
今年2月,安徽省的2歲男孩小辰在家門口玩耍,被其他孩子手裡的彈弓射中,一顆鋼珠直接打中小辰的太陽穴。根據檢查醫生判斷,鋼珠已經通過太陽穴進入腦部。通過手術,醫生取出一顆直徑8毫米的鋼珠。
記者網上搜索「玩具彈弓」,發現其中有大量鋼珠彈弓商品信息。記者設置適用年齡進行搜索時,仍出現了大量鋼珠彈弓。
在一家名為「vtech偉易達」的店鋪,記者詢問店家,彈弓威力如何?店家說,還不錯,能打30米,打啤酒瓶沒問題,送鋼珠。記者發現,在這款彈弓的商品詳情介紹上,該款玩具彈弓的適用年齡為3歲以上。
煙霧彈炸包安全堪憂
在調查過程中,記者隨機採訪多名家長,他們都表示不會讓孩子玩此類玩具,不過這種「危險玩具」在校門口就能輕易買到,這讓他們很不放心。
「即使學校裡禁止學生玩『危險玩具』,但校外的商店賣什麼我們也沒法幹涉,只能提醒學生不要去玩那些玩具。」在重慶市渝北區擔任小學老師的謝暉通過微信向記者表示,校門口的商店賣手機遊戲同款玩具「兵器」,不僅有潛在的安全隱患,還可能讓一些本來不知道這些遊戲的學生沉迷其中。而且,孩子若長期玩這些「打打殺殺」的「暴力玩具」,會對他們的身心成長造成一定的影響。
隨後,記者在網上搜索「學校周邊」和「流行玩具」,出現的搜索結果幾乎全部是各類玩具,其中還有名為「七彩拉炮」「煙霧彈」「空氣炸包」的兒童玩具。
記者點擊進入一個名為「歡樂氣球坊品牌旗艦店」,其中出售一款稱作「空氣炸包」的玩具,在商品可選分類中有「手雷款」「煤氣罐款」等項目,其操作說明為:捏破內部水包,扔出去,然後慢慢膨脹,炸開。純空氣就像氣球爆了,安全無危險。記者詢問店家有沒有危險,賣家表示「沒什麼威力,跟氣球差不多,沒有危險」。
事實真的如此嗎?
2016年10月,陝西一家長在陪孩子擺弄此類產品過程中,「手雷」爆炸,家長左手被炸傷。其病歷顯示:被自購小玩具炸傷,左上肢疼痛不適,左手食指皮下淤血明顯,診斷為左上肢軟組織挫傷。
同時,當記者在淘寶網上搜索「雷射筆」時,出現了0個搜索結果,頁面顯示為:「根據相關法律法規和政策,無法顯示『雷射筆』的相關寶貝」。不過,記者在搜索「雷射」時,出現了數量不少的雷射筆。不少店鋪都標榜所銷售的雷射筆「大功率」「高能量」,價格從數十元到幾百元不等。在一些店鋪的宣傳視頻中,雷射筆可以輕易將火柴、香菸點燃。
雷射筆對人眼造成傷害的情況近年來屢見不鮮。2014年,湖北省武漢市一名10歲男童在和同學玩耍時被雷射筆照射到眼睛,僅僅幾秒鐘,右眼底黃斑區就被灼傷,造成永久性的視力喪失。不久前,湖南省株洲市一名小學生玩雷射筆後視力模糊。
此外,記者還注意到了這樣一種商品——煙霧彈。
在一家售賣煙霧彈的網上店鋪,關於「煙霧彈」的商品介紹中寫道:「點火後會發出各種顏色的煙霧哦!不挑色隨機發。」記者隨後詢問店家煙霧彈的威力如何,店家要求加他微信。記者添加店家微信後,對方發來一些「煙霧彈」的圖片和視頻。視頻中,「煙霧彈」被點燃後,長柱型的桶中便會釋放出紅色煙霧。在長達1分鐘視頻介紹中,「煙霧彈」持續冒煙,其間賣家為表示安全可靠還用手拿起「煙霧彈」,並介紹說「緩緩冒煙,很安全」。
□ 記者手記
隨著兒童玩具市場競爭日益激烈,不少生產商為了能夠吸引眼球,贏得先機,開發出一系列仿真度高、造型與性能都十分獵奇的玩具,如仿真槍械、刀劍、恐怖整蠱道具等。這類玩具隱含血腥、暴力等元素,甚至有些仿真槍械能裝彈發射,本身就帶有殺傷力。這種玩具不僅會助長青少年之間的惡作劇行為,長此以往,甚至還可能產生校園霸凌、暴力事件,後果十分嚴重。此外,一些商家出於成本控制的考慮,還會使用劣質原材料製作玩具,存在安全隱患。
規範兒童玩具市場,不僅需要商家的良心自覺,更需要職能部門的積極作為、家長的積極配合、學校的有效教育。這其中,有關職能部門需要加大管理力度,應加強玩具安全強制性標準的貫徹力度,對不合格產品堅決予以取締；應嚴格兒童玩具市場準入制度,加大市場巡查力度,對生產商生產的玩具進行審核批准,對不合格玩具商品第一時間下架,整頓和處罰涉事商鋪；對不合格的產品予以沒收並向廠家追責,勒令其限時整改。同時,相關職能部門還要做好對消費者和商家的宣傳引導工作,並暢通消費者投訴渠道,強化消費維權力度。更為重要的是,規範兒童玩具的生產與銷售應當被寫入法律並且被嚴格執行,讓整個社會都將其作為基本認知自覺遵守。
只有有效淨化兒童玩具市場,讓兒童玩具回歸本質本位,才能阻止這些成人化、暴力化和低俗化的玩具侵蝕一顆顆潔淨無瑕的童真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