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新聞·東方今報記者 韓爭強/文圖
城市集中供熱，因熱力公司成本投入高、運營周期長、利潤回報率低等原因，多數地方為支持其發展，通常採取的是特許經營模式，即在規定的區域、規定的時間內，由其獨家為轄區內用戶提供熱服務，其他企業不得參與。
長葛市人民醫院在長葛市與一家供熱企業籤訂有供熱特許經營協議條件下，不顧其再三業務對接，「硬」是調整計劃，將新區分院近4000萬元的空調能源管理項目招標給外地一家公司建設、管理。長葛市當地熱力公司在多方奔波無果後，為了維權，甚至以停全市賓館、洗浴、醫藥、食品、醫院等所有工、商業用戶的非採暖季供暖為條件，向相關職能部門表達訴求和突出問題的嚴重性。
城市集中供熱，聯繫著千家萬戶，是老百姓最關注的民生利益之一。近日，大象新聞·東方今報記者在接到該問題反映後，連續多日奔波長葛市、許昌市多個單位，走訪、調查此事。
反映
市醫院每年多花200萬採暖費 損害多方利益
「我們不僅是長葛市政府準許的集中供熱特許經營企業，而且供熱供冷的收費價格比他們還便宜。作為事業單位，長葛市人民醫院不顧市裡與我們籤訂有特許經營協議，竟然能在我們再三交涉、抗議下，『順利』招標給外地公司承建供熱供冷項目！這反映了政府相關部門不作為，不支持長葛市企業，不重視長葛市集中供熱這項民生工作。」6月8日下午，長葛市恆達熱力有限責任公司法人、董事長楊雲超，說起與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供熱供冷項目引起的紛爭，語氣裡有驚詫，也有無奈。
2011年3月，經長葛市人民政府授權，長葛市住房和城鄉規劃建設局與長葛市恆達熱力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恆達熱力公司）籤訂了《長葛市城市集中供熱特許經營協議》（以下簡稱特許經營協議）。
記者看到，特許經營協議裡明確了特許經營權的地域範圍和特許經營時間。協議第209條規定：在其有效期和規定範圍內熱源點的建設運營，熱力管網的敷設維護、以及以管道輸送形式向用戶供應蒸汽及其衍生品，由乙方獨自佔有該項的經營權利。而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就坐落在恆達熱力公司特許經營範圍內的長葛市新區。
楊雲超說，我們一直期盼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醫院啟用城市集中供熱，緩解熱力公司運營過程中用汽量少耗高的問題，以彌補公司的一部分損失，但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改變原計劃使用城市集中供熱蒸汽供熱、供冷的設計，改由國聯江森自控綠色科技（無錫）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國聯江森），建設經營地源熱泵系統供熱、供冷，該行為嚴重違反了特許經營協議。
楊雲超介紹說，按照長葛市人民醫院與國聯江森籤訂的協議，他們的收費價格是每平方米每天供熱供冷價格為0.438元，而恆達熱力公司則只有0.30元至0.32元。按照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供能面積10萬平方米，每年供240天計算，該院每年使用國聯江森供熱供冷，比使用恆達熱力公司供熱供冷要多花210萬元左右。「20年就要多花4000多萬元呀！這不僅損害了恆達熱力公司的利益，也損害了全體長葛人民的利益。」
解釋
當地供熱企業管網未覆蓋 招標項目節能、成本低
中標公告顯示，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的供熱供冷項目全稱為中央空調系統合同能源管理項目（以下簡稱空調管理項目），該項目供熱供冷麵積為9.7萬多平方米，工程總額3971萬多元。
長葛市既然與恆達熱力公司籤訂有供熱特許經營協議，作為下屬事業單位，長葛市人民醫院為何要繞開特許經營協議，對外招標新區分院這個標的額近4000萬元的空調管理項目呢？
6月9日上午，長葛市人民醫院基建科科長李建彪接受記者採訪。李建彪介紹，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投資額達5.98億元，為長葛市財政投資。他說，之所以沒有選擇恆達熱力公司提供供熱供冷服務，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一是，恆達熱力公司的供熱管網至今未覆蓋到新區分院項目所在地。二是，他們招標的空調管理項目能滿足醫院供熱和供冷需求，更節能降耗，減少醫院開支。每平方米每天收費價格為0.438元，但是，去掉對該項目用電每度電0.07元的補貼後，並不比恆達熱力公司的收費貴。三是，恆達熱力公司沒有申請參加競標，也沒有提出異議，「我們是事業單位，如果招投標過程中，有違規或者不適合招標的情況，他們提出來合理要求，相關部門可以廢標嘛！」
針對李建彪介紹，恆達熱力公司負責人不認同，他們說，自從得知建設新區醫院開始，2018年年初、年底，恆達熱力公司董事長楊雲超曾兩次到醫院與時任院長張建超進行溝通、協調使用城市集中供暖，2019年曾三次與張建超見面溝通。恆達熱力公司總經理劉向陽也兩次與該院時任副院長張百建溝通。但到了2019年4月，該院突然變更使用地源熱泵系統，並以能源管理的名義繞過恆達熱力公司進行了招標。記者在調查時，也證實了這個細節。
調查
項目已停工 職能部門漠視特許經營協議埋禍根
空調管理項目工地位於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北側。記者在現場看到，兩個籃球場大小的空地上，密集建設有三四十個「井」，這些「井」，每個都由4根小擀麵杖粗細的黑色塑料管組成。
該項目的工作原理是啥，現在又進展到哪一步，又如何看待這個項目引發的紛爭呢？記者聯繫到了國聯江森長葛市人民醫院新區分院空調管理項目負責人李先生，他說，「我已經休假半個多月了，有啥問題找恆達熱力公司詢問吧。」不願意多談。
李建彪說，這些塑料管每根深入地下120米，不開採地下水，只在管道裡進行地下循環，利用地熱能，經過地熱泵實現供熱或者供冷。由於恆達熱力公司至少3次帶領多人趕到施工現場阻止施工，他們接到上級通知，目前已經暫停了該項目的施工。
該項目運行過程中是否存在開採地下水、是否會對地下水造成汙染問題，在記者連續追問長葛市水務局水政水資源股兩天後，股長李建立回覆說，前期，長葛市人民醫院報送的材料不齊，還沒有歸檔。他了解到的情況是，該項目不開採地下水，也不會給地下水造成汙染。
該項目是否需要長葛市發改委立項批准呢？6月9日下午，記者又來到長葛市發改委投資和社會發展股採訪。該股負責人說，該項目不需要發改委批覆，醫院自己申報就行了。但，當記者複述他的意思進一步確認時，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話，讓找相關領導確認。
6月10日上午9時40分，記者聯繫到了長葛市發改委副主任、供熱辦主任李國宏，說明採訪問題後，他以正在開會為由，沒有解答即掛斷了電話。記者隨即又將採訪問題以簡訊的方式發給了他。當日下午3時46分，久等無果後，記者再次聯繫了李國宏。他仍然沒有回答問題，並掛斷了電話。記者再次發簡訊，他依舊沒有回覆。
6月19日上午，記者從許昌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獲悉，由財政出資建設的項目，必須走立項審批程序。
知情人認為，只要在立項審批前，職能部門能儘儘責，事先把供熱特許經營協議問題提出來，等當事單位拿出合理解決方案，再審批也不遲。現在，出現這種尷尬局面，都是他們漠視特許經營協議埋下的紛爭禍根。
恆達熱力公司負責人無奈地說，在事前和事後，他們先後多次向長葛市人民醫院、長葛市衛健委、市發改委、市供熱辦等部門反映，維權兩年來，至今無果。
說法
供熱特許經營市場情況不同 商談無果可以起訴解決
李建彪說，他們醫院在招標空調管理項目前，曾到許昌市立醫院等單位考察過這種利用地源熱泵系統供熱供冷運行情況，效果還不錯。
許昌市立醫院是一家民營醫院。6月17日下午，記者又冒雨來到該院走訪。一樓至五樓走過來，記者感覺每層大廳的溫度基本在28攝氏度左右。該院項目部工作人員介紹，「這個空調能源管理項目，我們對外進行了招標，由中標的專業公司建設的。不是我們自己建設的。」
許昌市區供熱市場，由河南能信熱力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能信熱力公司）獨家特許經營。他們又是如何對待類似問題的呢？
能信熱力公司相關負責人介紹說，近年來，由於許昌城市發展比較快，城市框架拉的比較大，加上熱源供應不太充足，對一些供熱管網未覆蓋到的單位因解決冬季取暖問題，招標或者自建中央空調系統、燃氣鍋爐、電採暖、水源熱泵、地熱能源泵系統等供熱項目，他們不過問，只要不新增熱源企業就行。因醫療單位不僅有冬季供熱需求，夏季還有供冷需要，但他們無法提供供冷服務。對這些單位招標或自建供冷建設項目，他們也不過問。
據了解，目前，許昌市區自己解決供暖和供冷問題的有許昌市政府辦公樓、移動公司家屬院、交通局家屬院、審計局家屬院等。
河南春屹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少春律師分析認為，從法律角度來講，如果長葛市恆達熱力有限責任公司和當地市政府籤訂有書面特許經營合同，且還在履行期間，如果未發生合同解除或終止事項，則該合同具有法律約束力，雙方均應當遵照執行；任何一方違反書面合同約定的，守約方均有權要求其承擔違約責任，賠償經濟損失。因此，該公司可以就合同履行問題與當地市政府進行溝通，如商談無果，可以起訴解決。
目前，長葛市恆達熱力有限責任公司以侵犯特許經營權為由，將國聯江森自控綠色科技（無錫）有限公司列為第一被告、長葛市人民醫院列為第二被告起訴到了長葛市人民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