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王熙鳳是個情商很高的人,剛結婚頭兩年裡,對賈璉也曾十分恭順謙卑的,因為她還摸不透賈璉的底線在哪裡。所以,她懂得在老公面前示弱賣乖,因為她心裡很清楚:男人都不喜歡比自己強的老婆。所以,最初她總是揣摩著賈璉的意思說話行事。
然而,「鳳辣子」畢竟是鳳辣子,掩飾得再好也總有兜不住那點小聰明、小「酸辣的時候」,她洋洋自得的那種小俏皮,卻恰恰是賈璉極其反感的。因為鳳姐說著說著就得意忘形、乃至完全忽略了賈璉的自尊和威信。
1、鳳姐很會討乖賣巧,哪怕是顛倒黑白,也說的跟真的一樣
在《紅樓夢》第十六回:「賈元春才選鳳藻宮 ,秦鯨卿夭逝黃泉路。」一章中,在蘇州幫著料理林如海喪事的賈璉,在接到元春封妃的消息後,激動不已,帶著黛玉晝夜兼程往回趕。來到家中後,先參拜了各位長輩交差,又來到自己的房中。
此時房內無外人,鳳姐便笑道:「國舅老爺大喜!國舅老爺一路風塵辛苦!小的聽見昨日的頭起報馬來報,說今日大駕歸府,略預備了一杯水酒撣塵,不知賜光謬領否?」
此時的鳳姐十分風趣乖巧、俏皮可愛,但以賈璉的口才和機智卻難以對得上鳳姐的幽默。只笑道:「豈敢,豈敢。多承,多承。」賈璉遂問別後家中的諸事,又謝鳳姐的操持勞碌。
賈璉不過隨口一問,鳳姐卻抓住了這個機會喋喋不休道:「我那裡照管得這些事!見識又淺,口角又笨,心腸又直率,人家給個棒槌,我就認作針。臉又軟,擱不住人給兩句好話心裡就慈悲了。
況且又沒經歷過大事,膽子又小,太太略有些不自在,就嚇的我連覺也睡不著了。我苦辭了幾回,太太又不容辭,倒反說我圖受用,不肯習學了。一句也不敢多說,一步也不敢多走。你是知道的,咱們家所有的這些管家奶奶們,那一位是好纏的。錯一點兒,他們就笑話打趣;偏一點兒,他們就指桑說槐的抱怨。
坐山觀虎鬥,借劍殺人,引風吹火,站幹岸兒,推倒油瓶不扶,都是全掛子的武藝。況且我年輕,頭等不壓眾,怨不得不放我在眼裡。更可笑,那府裡忽然蓉兒媳婦死了,珍大哥又再三再四地在太太跟前跪著討情,只要請我幫他幾日。
我是再四推辭,太太斷不依,只得從命。依舊被我鬧了個馬仰人翻,更不成個體統,至今珍大哥哥還抱怨後悔呢。你這一來了,明兒你見了他,好歹描補描補,就說我年紀小,原沒見過世面,誰叫大爺錯委他的。」
瞧瞧鳳姐這張嘴啊,真的說瞎話不帶臉紅的,料理寧國府的喪事,原本是她得意至極的一件事,在賈璉這裡說的卻如此「被逼無奈、滿腹苦水」。她這一來,反倒這會激發起賈璉的憐香惜玉之心。
尤其是鳳姐說到賈珍那邊理喪的事,是太太硬逼著她去的,不然就說她圖受用不肯學習。
而實際情況卻恰恰相反:王夫人生怕她辦不了,貽笑大方,一直阻攔著的。是她自己非要賣弄才幹,懇求了太太接下這項業務。到了賈璉這裡,反倒是「被太太硬逼著去的了。」
可見鳳姐的話是信不得的。但這也從另一面證明了鳳姐的情商很高,她生怕自己的「聲譽大震」,會讓賈璉心理失衡不舒服。索性先把話墊在這裡,以便把賈璉的不舒服提前消弭在她的「無奈和苦衷裡。」
但鳳姐再怎麼掩飾裝可愛、裝嬌弱,也還是有兜不住那點小聰明的時候,說著說著,就容易把她那點「酸辣刻薄」的小狐狸尾巴露出來。
2、鳳姐當著外人的面敲打賈璉好色
聽聞貴妃要回來省親,賈璉的奶媽趙嬤嬤前來為自己的兩個兒子討差事。想承包點工程項目。
鳳姐留了趙嬤嬤吃飯,席間,賈璉為表孝心,在自己桌上揀了兩盤餚饌與他的奶媽放在杌子上吃。
鳳姐卻說道:「媽媽很嚼不動那個,倒沒的矼了他的牙。早起我說那一碗火腿燉肘子很爛,正好給媽媽吃。平兒你怎麼不拿了去,趕著叫他們熱來。」
這臉打的,鳳姐這番話,好像是賈璉不用心,竟不考慮這兩盤菜會「硌了奶媽的牙」一樣。又仿佛是賈璉故意挑了兩盤奶媽嚼不動的菜。
正確的做法是:鳳姐先默認賈璉提供的這兩盤菜,然後吩咐平兒:再去端那「火腿燉肘子來」,以表達自己的這份孝心。別只為了突出自己的細心周到,而忽略糟蹋了賈璉的「心意」啊。這有點不厚道的。
接下來,鳳姐更是直接撕破了賈璉的尊嚴與面子。
趙嬤嬤言歸正傳,直奔主題道:「我這會子跑了來,倒也不為飲酒,倒有一件正經事,奶奶好歹記在心裡,疼顧我些罷。我們這爺,只是嘴裡說得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們,幸虧我從小兒奶了你這麼大。
我也老了,有的是那兩個兒子,你就另眼照看他們些,別人也不敢呲牙兒的。我還再四地求了你幾遍,你答應的倒好,到如今還是燥屎。這如今又從天上跑出這一件大喜事來,那裡用不著人。所以倒是來和奶奶來說是正經,靠著我們爺,只怕我還餓死了呢。」
此時的鳳姐,不是忙著給賈璉開脫打圓場,然後再來彌補拾場,而是忙不迭地「落井下石」,借著趙嬤嬤的話,直接揭露賈璉的「真面目」。
3、鳳姐的「不給面子」,令賈璉尷尬羞愧、無地自容
鳳姐笑道:「媽媽,你放心,兩個奶哥哥都交給我。你從小兒奶的兒子,你還有什麼不知他那脾氣的。拿著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貼。可是現放著奶哥哥,那一個不比人強,你疼顧照看他們,誰敢說個不字兒,沒的白便宜了外人——我這話也說錯了。我們看著是『外人』,你卻是看著『內人』一樣呢。」
鳳姐這話太辛辣了,而且醋味沖天。她的意思是「賈璉不顧自己的奶媽,只顧那些有老婆的外人,把人家的老婆當成自己的老婆用。」——用自己的皮肉去貼人家的「內人」,這話可真是一語雙關、露骨無比啊。
鳳姐自己說的倒是很開心,竟完全忽略了此時的賈璉已猶如芒刺在背,如坐針氈了。但鳳姐並沒有就此打住,而是進一步來捏咕賈璉的七寸。
原文寫到:
趙嬤嬤忙念佛道:「若說『內人』『外人』這些混帳緣故我們爺是沒有,不過是臉軟心慈,擱不住人求兩句罷了。」
趙嬤嬤給了鳳姐臺階,鳳姐卻偏不下,反而變本加厲譏諷道:「可不是呢!有內人的他才慈軟呢,他在咱們娘兒們跟前才是剛硬呢。」
賈璉再也忍無可忍了,只得訕笑吃酒,說:「胡話,胡話!快盛飯來,吃碗子,還要往珍大爺那邊去商議事呢。」賈璉實在也坐不住了,趕緊吃飯,忙不迭的要離開。
有人說,這不過是人家兩口子在打情罵俏呢,有什麼大不了的,這根本不足以影響夫妻感情。
如果這是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說,無疑是打情罵俏、增進感情,可這是在當著趙嬤嬤、平兒,甚至一對丫環婆子的情況下啊。這讓賈璉的臉往哪兒擱?
夫妻之間,能有什麼大是大非?那些怨恨不滿,不就是由這一點一滴的小事情積累的嗎?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不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後來鳳姐被賈璉休了一點也不奇怪,鳳姐太不把老公當回事了,無論是他的面子還是裡子,都被鳳姐統統踩在了腳底下,傷的體無完膚。因而,兩人的關係最終導致婚姻崩盤、勞燕分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