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總是希望自己生病,這樣就可以不用上學,不用寫作業,還能得到身邊人更多的關注,多好啊,大概是上蒼聽到了我的心聲,五年級的時候,這個的願望居然實現了,
那時我夜裡起床上廁所次數達到十幾次,體育課上簡單的熱身運動頂能讓我汗如雨下,現在的話說就是時刻感覺身體被掏空,查詢到異常的母親,第一時間帶我去醫院檢查做檢查,
拿著報告認真看了半天,告訴媽媽你女兒尿蛋白太高,帶孩子去華西醫院看看吧,我們這兒看不了,華西醫院是以治療疑難雜症的,聽到這個名字,母親眉頭緊鎖,變得不安起來,平時省錢了,他出門就叫了個計程車,表情嚴肅的樣子,也是讓我有些緊張,
在華西醫院,醫生跟母親解釋說每個人的腎臟都是一個過濾系統,像個有篩選能力的漏鬥一樣,為身體留下營養物質,把廢物排走,但我的腎臟出問題了,他把蛋白質也送走了,我是聽不懂,只是心裡盤算著太好了,這幾天不能去上學了,
剛走出醫院大門,我媽居然哭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母親流淚,從那以後,她的淚腺閘門就好像被徹底炸開了,
因為我們往返廁所食堂,索性買了尿盆方便,我還開玩笑說同學要是知道我還坐尿盆會嘲笑我的,她說我幫你保密,不會讓同學知道,媽媽也不會笑話你的,媽媽真的從來沒有嘲笑過我,我知道我病了,這些年我不知道她經歷過多少個不眠之夜,我只知道母親學會了抽菸,這一抽就是十多年,從華西醫院回來,我先幫我向老師請了長假,我住進了醫院,我想24小時守護著我病房,病房禁止抽菸,他就站在走廊盡頭的陽臺上抽,那時變得很迷信,覺得是因為自己本命年沒有穿紅內衣,紅內褲,來了黴運,這邊窗前他和小一念叨著,唉,我的本命年,可是為什麼遭罪的是我女兒?我先花重金給我買了一塊小金佛,用紅繩的栓緊,讓我時刻戴在脖子上,
初中後我開始了,中午在學校讀書,下午在醫院輸液治療,周末去醫院門診複查的生活,我覺得自己長大了,不需要母親的陪同,獨自在醫院和學校之間穿梭,見了醫生也是一副故作成熟的語氣,過去這星期仍是尿頻尿急,尿不盡,這在當時竟然還讓我有些洋洋得意,
下學期的一次檢查,醫生建議我換成激素治療,沒有講母親請來,每次都是我來,我自己的身體,我能做主,我媽都聽我的,醫生說,真奇怪,每次都給你講了一遍,還得給你媽講,我這才知道原來,母親都是背著我來醫院。
這時我火冒三丈,我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大概是覺得她破壞我獨調大梁虛榮心,我沒有徵求母親的意見,選擇接受激素治療方案,每天要吃掉12個強的松,僅僅是因為覺得好看,有親戚調侃說一看我這麼瘦,就知道我家裡窮,但我可不覺得自己和窮字沾邊,別的同學都在趕公交車或騎自行車時,母親已經給我買了一臺2000多的電瓶車,怕我往返醫院又緊急不還給我買了臺手機,後來我才知道這些初中生界的奢侈品都是母親全年無休通宵加班,換來的,我很心疼,我媽反倒說唉,反正我也睡不著,還不如幹點活,多賺點醫藥費,還能避免我胡思亂想,
激素治療輸液不說,輸上五分鐘液嘔吐感就排山倒海的襲來,腸子吐到絞痛,人無法終止那般生猛石頭,那是我什麼都厭惡,居然過去最喜歡的泡椒鳳爪也是立刻嘔吐,
有一天母親準備了三菜一湯,以及考的鴨腿午餐,他把鴨腿舉到我嘴邊,說你兩天都沒吃東西了,多少都得吃上一口吧?我剛到鴨腿的味道,立馬吐了出來,使用輸液的那隻手使勁推開,拿走拿走,不小心輸液管被扯下來,我媽是一邊喊護士,一邊手忙腳亂用紙巾為我止血,
我感到手背一陣火辣辣的疼,止不住怒火,抓起鴨腿,使勁甩了出去,母親一愣,然後他轉頭離開了病房,
我腦袋嗡一聲,坐在床上哭了出來,我突然意識到母親不再是印象裡的超人媽媽了,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卻保護了我這麼多年厚重的負罪感,鋪天蓋地的襲來,讓我感到萬分內疚,激素治療的強悍,以至於後來我再也沒有長高過,體重卻長到了145斤,身體膨脹成以前的兩倍,
深夜上廁所誇張極致,暑假過後回到學校的男生,看到我都會尖叫天哪,你是個什麼胖胖胖成這樣
很多人開始保持距離,我常常形單影隻的站在母親身邊裝,說的像一頭熊所起不就的厲害,逢人就介紹,這是我女兒,買衣服時,售貨員上下打量一番後說沒有合適尺碼的樣子,讓我厭惡那些最大碼的衣服穿在我身上,更是滑稽不堪,
母親查到我的牴觸情緒後,故作輕鬆的逗我,哎,咱們多划算呀,同樣的衣服布料卻比別人多賺了,他總是小心翼翼的觀察我的表情,直到我笑了,
半年以後,我身體變好,越吃越少,身上的贅肉也漸漸離我遠去,我又可以融入校園集體生活裡了,並且交了男朋友,老師,點名批評了班上早戀的學生,我收到風聲,我心想這下完蛋了,等回到家後,母親非但好幾天都沒有提這個事,本著坦白從寬的原則,我寫了空心似的描述,那個男孩對我有多好,每天幫我用開水燙中藥,督促我吃藥,然後我買早飯,保證同學習共成長,愛護自己,保證不做出格的事,母親反倒說你聽媽媽的話,你的情況得和他說實話,不能瞞著人家,
我只顧著就這段戀情而開心,連忙說已經告訴他了,他知道,他啥都知道,是完全沒有考慮母親的擔憂,很快,這份擔憂應驗了。
高三時,母親開始為上學的事做,我雖然耽誤很多功課,但還可以,男朋友確實標準學渣,因此被老師勸去當兵,那不是他的志願,它直接拒絕了,最後老師給男朋友母親打電話,不會說你兒子放棄大好前程,是因為我,然後又會生灰色的描繪了男朋友如何照顧病殃殃的我,最後勸告兒子必須去當兵,否則以後就無路可走吧,沒過多久,一天晚自習結束,我跟男朋友走出校門,他把校服披在我身上,告訴我耳朵裡我們可以聊天,忽然有人扯我頭髮扯,就看見男朋友的母親一把拉住他,把自己的電瓶車上拽,我的耳機裡傳來陣陣刺耳的聲音,你必須得去當兵,兒啊,他會拖累死你的,
突然,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母親的顧慮沒錯,眼淚也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給母親打電話,媽媽不停的安慰我,告訴我有她在,沒事,就這樣我們就再也沒有了以後。
過了半年,我又去體檢,蛋白質指標後面的加號像老鷹捉小雞裡的母雞,後面的一串小雞,任我如何用力甩都死不鬆手,母親非常焦急,在報紙的角落裡,看到了一個小廣告,說某家醫院是腎病方面的頂級醫院,並拉著我奔去,那裡的醫生拍著胸脯能治好我的病,然後開了高額的醫藥費,單一副中藥500元,一個月就要接近8000元,母親一個月的工資只有1000多元錢,他拉著醫生袖子苦苦哀求,求求你了,便宜點吧,醫生拿出本子,告訴我們別人都是統一價,沒有辦法我們只好妥協。
春天終於來了,一年後,我去醫院檢查,醫生告訴我說我是新膜增生性腎小球腎炎,醫生說雖然我的病程是整層樓的病友裡時間跨度最大的,但由於長期接受治療,養護著我的腎,所以我是病情最樂觀的,醫生說,所有的功勞給你媽媽,幸好這八年她一天都沒有放棄過!
隨著身體逐漸恢復健康,我從初每周複查一次,每年複查一次,慢慢的,身體一點一點恢復,是媽媽給了我力量讓我重新擁有了生命!
現在我也是一位母親了,有了個健康活潑的寶寶,有了寶寶之後,我理解了母親當年所有的心路歷程!我想說謝謝你媽媽!沒有你就沒有我,我愛你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