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家發現很多事都很難,當博士後很難,當大學老師很難,想看巴黎聖母院很難,拿建築大獎很難,結果到了年底才發現——還是婚姻最難。玩婚姻,比玩上市公司還難。目前最受關注的兩口子當然是李國慶和俞渝。作為成功人士,他們的婚姻不幸成了熱點,被迫把千瘡百孔的生活抖出來,互相指責對方是蛀蟲。後臺很多人問我怎麼看。必須說我不專業。我只結過一次婚,在這個事情上沒有太多經驗。整個互撕事件中,好像只有李國慶摔杯子那一下屬於我的業務範圍,因為和武功有關,而我是一個武俠博主。至於其它的部分,我確實不擅長,只能簡單聊一點感想。只能說,它揭示了婚姻的一種狀態。這個瓜裡的密集的細節、激烈的情緒,都顯示了兩位當事人的婚姻狀態——他們互相消耗著,彼此煎熬著,抽屜裡都有手槍,隨時作好準備大清算,但又一直迴避著清算。大家都早已經厭惡了這一段關係,卻又走不出去。打個荒誕的比方,有類婚姻像是一個兩人共同修建的廁所,開開心心挖了蹲坑、粉了牆壁,卻沒有修門窗,結果大家都出不去了。於是日復一日困在裡面,不通空氣,越來越臭,噴花露水也無濟於事,兩人互相抱怨,怪對方拉得太多。
二
有人說,兩口子撕成這樣,是錢太多鬧的。我覺得不是。這太簡單歸因了。家庭和美的有大佬也有屌絲,而蹲在門口哭的有富人也有窮人。只能說,婚姻本身就蘊含了這種風險,就像韋小寶的骰子,是一還是六,都是點數。窮人受的誘惑少,出軌的機率少,不大可能包養誰誰,大家更容易在彼此都別無選擇的情況下多發現對方的美好,堅持混下去。可是反過來,貧賤夫妻百事哀。太過艱苦的生活是磨刀石,不但會讓皮膚、手背粗糙,也同樣容易磨滅愛情,讓人心變得粗糲,迅速耗光一個人心靈裡敏感、纏綿的部分。就好像一個人鞋子裡全是沙,步步硌腳,他必然完全顧不上去看什麼「旅途風景」,只會說狗日的世道,走一步算一步。富人的婚姻容易空心化,而窮人的婚姻容易石化。大家都不容易。愛情對世人是不公平的,但是婚姻基本上是公平的,一樣考驗人。
三
有人講自己真的「被嚇著了」,不相信婚姻了,真的怕結婚了,過成這個樣子我還不如餵貓餵狗。尤其是年輕人會這麼說。真的有人被嚇著了。之前說過,我在這方面經驗也不豐富,當不了人生導師。但我覺得對於結婚這事兒得有一個認識,就是:婚姻是一個中性詞。它不是一個褒義詞,也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一個中性詞。就像單身一樣,也是一個中性詞,沒有褒貶。它只是一種選擇,一種狀態,是人生很多選擇中的一種。有人愛把婚姻搞成褒義詞,覺得它是人生至高追求,終極意義,是一切的優先級;有人愛把婚姻搞成貶義詞,認為結婚是「墳墓」,是愛情的葬禮。這都不對。我們曾經犯的不少錯誤,說白了都是不明白什麼叫「中性詞」,而非要人為搞成褒義詞或者貶義詞。比如「工人」,比如「貧苦」,非要搞成褒義詞;比如「資本」,比如「市場」,比如「商品」,非要搞成貶義詞。這就導致了很多人不會思考。乃至到今天一出什麼事,還有人說「資本萬惡」,殊不知沒有資本,從手上懟人的鍵盤到現代治病的藥物都不會有。當然了,他們會說,國家發啊。
四
郭靖和黃蓉的婚姻是婚姻,裘千尺和公孫止的婚姻也是婚姻,苗人鳳和南蘭這樣也是婚姻。婚姻這個東西不保證幸福,也不註定悲劇。一個人走進婚姻的最好心態,就是先明白它是一個中性詞。它是一個很勇敢的選擇,而選擇必然是有風險的;它也是一個美好的約定,而約定是可以解約的。婚姻會給人帶來一些東西,也會帶走一些東西。它造就一些東西,也可能磨損一些東西。在這裡,付出不一定準時回報,但平時卻也許有驚喜。暮春三月,可能江南草不長。你把它當港灣,結果卻有可能收取鞦韆的快樂。如果能了解婚姻是個中性詞,那麼對於別人的婚姻,吃瓜群眾也會少很多不必要的過高期待或是道德判斷。對這個失望的,對那個怒其不爭的,都會少很多。那是人家的事兒。結尾了。唐朝有位女詩人叫李冶,寫了一首八至詩,叫做: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體會很深,但顯得太悲觀了。還是更喜歡《老殘遊記》結尾看到的一句話,後來郭德綱略改了常用的: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為眷屬。是前生造定事莫錯過姻緣。
橫批: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