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的俄羅斯地圖上,尤其是遠東地圖上,有很多很長的名字,比如符拉迪沃斯託克、哈巴羅夫斯克、尼古拉耶夫斯克等,這些名字是歷史上沙俄徵服遠東的印記,代表著俄羅斯的榮耀。
從俄羅斯人的命名傳統來看,他們除了用歷史上俄羅斯英雄的名字命名徵服的土地,更會將自己的意志用名字直言不諱地表示出來,比如符拉迪沃斯託克在俄語中的意思就是「統治東方」。
而蘇聯的奠基者列寧也曾在1922年11月莫斯科蘇維埃全會上明確表示:「符拉迪沃斯託克雖然離我們很遙遠,但它是永遠屬於我們的。」
今年的7月2日,俄國駐華大使館通過某平臺發布了一則官方文章,慶祝符拉迪沃斯託克建城160周年紀念日。此言一出,全國譁然,因為這個城市的名字不僅令所有國人如鯁在喉,其野蠻的歷史更是令人怒不可遏,因為不僅是符拉迪沃斯託克,整個外興安嶺以南包括庫頁島在內的100多萬平方公裡土地,歷史上都曾是我們的故土。俄羅斯高調紀念所謂的殖民歷史,其行為無異於在曾經受到巨大傷害的我們傷口上撒鹽。
而從現實情況來看,我們受到的傷害,絕不僅僅是俄羅斯的彈冠相慶。
在今天我們出版的中國和世界地圖上,在俄羅斯遠東的地圖上,很多地方除了有俄羅斯的官方名稱,後面還帶著括號,括號裡面是「海參崴」、「雙城子」、「伯力」、「廟街」、「海蘭泡」、「外興安嶺」、「庫頁島」等中文名稱,這是一種非同尋常的操作,代表著在中俄兩國報團取暖的大背景下,我們依然不忘屈辱歷史的基本態度。
而我們之所以對這裡念念不忘,在靜夜史看來絕不僅僅是因為這裡曾經是我們的土地,更是因為這裡的喪失讓我們整個國土防禦格局都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今天的很多人,習慣將外興安嶺以南、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西包括庫頁島在內的廣大區域稱為外東北。而外東北的北界,就是外興安嶺,也就是近日俄羅斯的斯塔諾夫山脈。
1689年,經過兩次雅克薩之戰的交鋒,又經過9個多月漫長的邊界談判,清俄兩國終於在9月7日籤訂了《尼布楚條約》。該條約規定,兩國以格爾必齊河、額爾古納河和外興安嶺為界,以南屬中國,以北屬俄國。
作為全球化開始後我國歷史上第一個邊界條約,《尼布楚條約》從法律上肯定了黑龍江和烏蘇里江流域包括庫頁島在內的廣大地區都是我國的領土。
不過,沙俄對雅克薩之戰的失利並不死心,除了在隨後清朝和準噶爾汗國的戰爭中和準噶爾沆瀣一氣,其歷任沙皇更是不斷叫囂要奪回黑龍江流域,比如彼得一世就叫嚷俄國必須佔領涅瓦河口、頓河口和黑龍江口;葉卡捷琳娜二世要把奪取黑龍江作為俄國遠東政策的中心;尼古拉一世更是發誓要實現他的高祖父和祖母的遺志。在奪取黑龍江叫囂日甚一日的情況下,沙俄終於在1856年第二次鴉片戰爭中等來了機會。
趁著清朝因英法聯軍及太平天國折騰得焦頭爛額的時刻,沙俄以武力為先導,通過1858年的《璦琿條約》和1860年的《北京條約》,奪走了黑龍江以北、烏蘇里江以東包括庫頁島共100多萬平方公裡的土地。至此外興安嶺作為兩國界山也徹底成為沙俄的土地,從此東北地區也以黑龍江以及烏蘇里江為界,有了內外之分。
清朝失去外東北,和200多年來防止漢人屯墾東北的民族隔離政策密切相關,再加上清朝盛極而衰後無力維持疆界,自然對沙俄的鯨吞無能為力。而在失去外東北後,清朝在北方尤其是東北面臨的外部形勢陡然變化,其惡劣影響直到今天依然揮之不去。
而這種形勢的變化,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一是出海口的喪失;
二是北方無險可守。
作為共和國工業的長子,今天東北的發展卻一言難盡,尤其是黑龍江竟然連新疆都比不過了,實在是令人感慨萬千。
而在這樣糟心的時刻,無數人就情不自禁地感慨,你說如果東北尤其是黑龍江和吉林兩省有出海口那該多好啊!看看今日吉林防川望海而不得,想自由進出日本海卻被兩個鄰國一再刁難的尷尬情況,這種對海洋的嚮往無疑更加迫切。
而今天的東北之所以如此尷尬,就在於外東北的喪失。
從彼得一世開始,沙俄就一直沒有停止過走向四大洋的努力,而走向四大洋的首要目標,就是尋找溫暖的出海口。而在亞洲方向,沙俄從北向南的滲透就從未停止過。
所以在沙俄於1860年佔據了海參崴後,才會繼續在1900年侵佔旅大,在蘇聯時期通過聯合艦隊獲得我國漫長海岸線的使用權。
而沙俄的南下,讓我們失去了鄂霍次克海及日本海的出海窗口,在全球化快速發展的大背景下,雖然包括海參崴在內的港口因沿岸的寒流而導致長期的封凍,但總比沒有強。
再想想今日我們被島鏈重重封鎖的窘況,再對比一下南千島群島周邊的重要戰略價值,外東北對我們的意義實在是不言而喻。
可以說,外東北的丟失,使得我們和俄羅斯在西北太平洋面臨的局面瞬間逆轉,直到今天我們依然受制於人。
而相比於告別海洋,我們在陸地方面的損失更加慘重。因為對於我們而言,外東北絕不僅僅意味著100多萬平方公裡的土地,而是舉足輕重的戰略價值。
很多人習慣於根據這裡地廣人稀的特點而忽視外東北等北方區域的價值,這無疑是非常偏頗的思維。且不說廣袤的資源不可勝計,但是不可取代的戰略價值,就是不可多得的巨大財富。在這一點上,雖然清朝的做法有其歷史局限性,但對外東北價值的認識是有值得肯定的。
雅克薩之戰後,清朝在和沙俄的談判中,之所以在作出巨大讓步後仍然堅持以外興安嶺作為兩國的分界線,根本原因在於外興安嶺是東亞和西伯利亞的天然分水嶺,也是清朝北部的自然疆界。
根據郭沫若等歷史學者的詳細考證,自古以來我國遊牧民族的活動北界大致在北緯58度附近,這一點在譚其驤主編的歷史地圖集中有明顯體現,雖然北部邊界幾乎平直,但緯度基本不變。而這個緯度對應到亞歐大陸內部東部就是外興安嶺。
事實上當年的清朝也是基本按照這個緯度和沙俄進行劃界的,畢竟對於清朝而言,廣袤的蒙古地區無疑比天寒地凍的西伯利亞更有吸引力,所以從雅克薩之戰開始,隨著清朝陸續徵服漠北蒙古,消滅漠西蒙古準噶爾汗國,清朝和沙俄的邊界也從東向西陸續確定,其中1727年的《恰克圖條約》劃定了兩國的中段邊界。
從地圖上看,這條邊界東起外興安嶺,西到薩彥嶺,中部貝加爾湖地區則讓出了貝加爾湖周邊的平原,將邊界南退到蒙古高原邊緣,此舉雖然損失了十多萬平方公裡國土,但對西伯利亞形成了居高臨下的態勢,類似於今日我們對印度居高臨下的壓制。
隨著1759年清朝平定天山南北,和沙俄的北部邊界也最終確定,清朝疆域也達到了巔峰。
而當沙俄奪走了外東北後,情況就完全變了。除了東北北部的出海口全部被鎖死,我們向北的地勢優勢也全部喪失,東北從此無險可守。
在優秀影視劇《亮劍》中,丁偉少將的畢業論文尤其高屋建瓴,他認為東北的戰略位置前出,易受到三個方向的攻擊,畢竟二戰末期蘇聯就是這樣合圍關東軍的。因為失去了外興安嶺以及蒙古高原等優勢地形,所以丁偉認為我們在面對北方敵人時,應該「在西部和北部防禦重點設置在二線,讓出戈壁和草原」。
而從沙俄歷史上不斷侵略的軌跡來看,失去外東北,不僅使東北無險可守,被動受敵,更讓蒙古側翼出現巨大危險,為臭名昭著的「黃俄羅斯」計劃提供了可能。再加上沙俄對唐努烏梁海的蠶食,北方的防禦優勢被破壞殆盡。可以說,近日的我們,最要緊的方向除了臺島,就是北方。
我們不僅不能忘記屈辱的歷史,更不能忽視因數百萬平方公裡國土的喪失而讓近日我們承受的巨大壓力。
但願越來越強大的我們,不再有寸土的分離。
多有疏漏,煩請斧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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