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義是林衝,為人最樸忠……」,這是林衝酒後在梁山泊外朱貴的店裡洋洋灑灑寫的一首詩的前二句。這樣標榜自己的話他寫起來臉不紅心不跳,不知是酒後吐真言還是胡言亂語,而他自詡的忠、義二字也一直沒有被實際認可過,就連他第一個義兄魯智深最後也不願意與他多話。但是多年後,林衝在徵方臘後病逝後,他依舊被追封「忠武郎」,想想他自詡的忠義二字總有忠字得到了梁山好漢的認可,這倒衝淡了一絲「自詡」的尷尬,而「義」字傍身,他終究還是得不到的。
林衝本是東京人氏,家有美妻,35歲已是80萬禁軍教頭,看似的年少有為,只不過是那80萬禁軍頭銜的虛張聲勢,當然這個驚人數字著實是掩蓋了沒有任何權力實為武術指導的「禁軍教頭」這一稱謂的尷尬。雖然他不是官,卻長著一副「豹頭環眼,燕頷虎頸」兇狠的將相面容,這樣的樣貌卻「手執一把摺疊紙西川扇子」,明明是武將卻裝成文人的樣子,多少有些不倫不類。也許身在體系當中,他亦想做一名風流倜儻的達官顯貴,這不一出手,便是「一千貫」買了一把寶刀,雖是殺了價但依舊價格不菲,這跟現代的女子花十幾萬買一個名牌包包沒有什麼二樣,不過人家有錢那就叫品味,但是林衝卻並非土豪,關鍵他還喜歡顯擺,他買刀的目的卻是為了與上司比刀,書中說「今日我也買了這口好刀,慢慢和他比試」,也正是因為這等虛榮心而害了他。
「為人最樸忠」。林衝忠嗎?當然,如果你說他是不忠之人,月黑風高夜他定會前去找你理論理論,林衝是忠心的,但是卻有一絲愚忠,他忠的是在高逑管轄下「不怕官只怕管」的低眉順眼,就連自己的妻子被高衙內調戲,他也藉口這是上司的侄子而放衙內一馬,所以他的忠是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對他來說,這是無奈之舉;當他帶刀誤入白虎堂而被刺配滄州後,他被曾經的上司逼迫上了梁山,此後他的忠便從高逑那裡轉移上了梁山泊,梁山泊是他「若得如此顧盼,最好」的避風港,即便他是火併王倫的首要功臣,又是寨中元老,但是他卻怕「惹天下英雄恥笑」,其實亦是虛榮心作祟,痛失了第一把交椅,最後落個排名第四。說到此,其實林衝應該將「為人最樸忠」改為「為人最忠僕」,但不管是樸忠還是忠僕,他終究是個忠心的人。
不得不說「忠武」二字是中規中矩的總結了林衝的一生。論忠,他饒了高衙內,又推讓了梁山泊第一把交椅,甘心做僕,一個能操練80萬禁軍的教頭,能管不住梁山上「七八百小嘍囉」嗎?而論武,他先是棒打洪教頭,後又在梁山大聚義時,108好漢中排第六位,位居馬軍五虎將之中,即使是那將門世家的楊志,能跟他大戰40回合而不輸亦排在林衝之後,這足以說明林衝的好武藝。只不過有人贊林衝的忠、有人揚教頭的武,卻無人說他仗義。
在施耐庵的《水滸傳》中,有「義」走遍天下,無「義」寸步難行,拿王倫來說,一個秀才的彎彎心思卻被好漢們認為是妒賢嫉能而命送林衝的樸刀之下。那「義」字是108位好漢聚集的核心力量,所以在梁山泊中能有「義」榜身的人才算是最大的榮譽,例如柴進、晃蓋、宋江等人,不過這其中絕是沒有林衝什麼事的。
想在林衝進野豬林之前,陸虞候拿錢收買董超、薛霸二人要在林中除掉他時,他的義兄魯智深卻一路上在暗中保護,並在緊要關頭救他一命。要知道董、薛二人是受人指使半路殺人的官家,而魯智深是「仗義相救」的平民,董、薛二人為開脫未完成殺林衝之罪過,而想將罪責推到這和尚身上,不過卻苦於沒有他的身份,但林衝卻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主動上報了魯智深修行的寺院,「相國寺一株柳樹,連根也拔將出來」,董、薛「 二人只把頭來搖,方才得知是實」,而後魯智深被逐出相國寺落草為寇也正是因為高逑的報復,故而這算是林衝出賣了朋友,說他是無意之言,其實是他在炫耀朋友的能力,亦或是根本未將救命恩人當作好友來看待,他此般言語葬送恩人前程,談何仗義啊?
再有,陸虞候設計火燒草料場,林衝風雪山神廟,此時的林教頭是何等的落魄,天降大雪,而他吃盡了「葫蘆裡冷酒」,隨後在大雪中走了「二個更次」約有四個小時,可想而知「身上單寒,當不過那冷」,此時幸得寺廟中的莊客留他烤火,但是他卻打將起來,搶了他們的酒,獨自喝個爛醉。林衝對好心相助之人亦是這般,哪是仗義之人啊?
還有,世人皆道火併王倫是王倫那斯的不對,只不過,王倫卻是從未做過對不起林衝的事情,從以禮相待到勉為其難的接受,這其中只不過是顧慮自己的頭領地位不保而不敢收留這位豹子頭而已。
如果說一個人預料到了自己的險境,而設法避免自己落入險境之中的行為便是無義,那麼林衝口中的義是不是太過強盜邏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