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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堡的海濱公園 Helene Hyer Mikkelsen
丹麥北部的濱海城市奧爾堡,
從工業中心到如今後工業時代的人文景點,
這個城市現在已煥然一新。
除過現代建築與愜意的海濱公園,
在傳統的奧爾堡社區中,
傳統與自由仍未被遺忘。
在丹麥第四大城市奧爾堡的最後幾天裡,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一座古老的建築。這座建築裡坐落著克裡斯蒂安四世工會(Christian IV’s Guild)。這個共濟會成立於1942年,二戰中的丹麥人可以在這裡暢飲而不受納粹佔領者的幹涉。現在,這裡成為了一個有著自己獨特規則和傳統的社交俱樂部,擁有來自世界各地的8000多名會員,無性別限制。我正在準備入會。
在我迄今為止的「2019年必去的52個地方」之旅中,像其他許多意想不到的時刻一樣,這次入會也是機緣巧合的結果,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答應什麼事的時候就已經答應了。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了解到,這種偶遇往往能帶來最有價值的旅行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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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堡市中心的步行街擠滿了商店、餐館和酒吧。 Sebastian Modak/The New York Times
直到1970年代前後,奧爾堡一直是丹麥的工業中心,擁有漁業、紡織廠和阿誇維特(主要生產於斯堪地那維亞地區的一種蒸餾酒——譯者注)酒廠。如今,大多數工廠已經關閉。在經歷了幾十年的人口減少之後,奧爾堡正逐漸成為一個人文旅遊景點,而隨著奧爾堡大學(Aalborg University)的建立,其教育中心的地位也正在上升。
世界各地的後工業化城市都有明顯的再開發跡象。基特·索倫森(Kit Sorensen)等奧爾堡居民,還記得繁華的濱海區之前的樣子。索倫森是我的一個朋友的朋友,她後來成為了我的嚮導。
她告訴我:「在我成長的過程中,這裡滿是漁船和工廠。我們根本不會來這個地方。」
如今,無常的天氣稍稍轉晴時,這裡到處都是沐浴著陽光的大學生,遊輪上的遊客在閃亮的新建築之間穿梭。那裡是伍重中心(Utzon Center),也是約恩·伍重(Jrn Utzon)構思的最後一座建築。伍重在奧爾堡長大,後來設計了世界上最著名的建築之一——雪梨歌劇院。在伍重中心滿是北歐建築展覽的房間裡,學生聚在一起交換想法或參加講座。
約恩·伍重在奧爾堡設計的伍重中心 Exotic Getaways
沿著海濱再往下走,就是「音樂之家」(Musikkens Hus)音樂廳。音樂廳於2014年開業,由混凝土和玻璃構築而成,外觀由方形和曲線組成,裡面有一座一流的藝術音樂廳和一所音樂學校,這座創新建築讓奧爾堡進入了「2019年必去的52個地方」。
但這裡並不是奧爾堡吸引我的地方,也不是引領我走進工會木門的機緣。
在索倫森的幫助下,我看到了真正令奧爾堡與眾不同的地方,這座城市不僅僅是一個為「復興」計劃斂財的地方。這座城市的步行街中心充滿了Jomfru Ane Gade等現代化的商鋪。Jomfru Ane Gade是一系列的酒吧和俱樂部,這裡的顧客讓我這個30歲的人看起來像個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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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lla Terkelsen London咖啡館是奧爾堡當地人主要的聚會地點。 Sebastian Modak/The New York Times
但是,如果你繼續走向那條不那麼迷人的街道,你會看到奧爾堡夜生活的另一面。幾乎在每個街角,你都會發現當地人所說的「酒家」(bodegas)。不要和紐約的便利店混淆,這些酒家都是當地人經常光顧的老牌酒館,比如自稱是奧爾堡最古老酒吧的Cafe Alpha。不難想像,這些酒家曾擠滿了剛下班的工人,而不是現在經常光顧的退休人士和大學生。
透過香菸的煙霧,當地的老老少少整夜暢聊。(丹麥禁止在酒吧和餐館吸菸,但法律漏洞允許面積在40平方米以下的酒吧繞開這一規定。我還聽說,一些稍微大一點的酒家會留出一個募款罐,供捐贈的人在室內吸菸時繳納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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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館老闆Helen Jensen告訴說,「由於歷史原因,我們這座城市仍然以冷漠無情而聞名。」
很多人正在積極改變這一聲譽,Jensen就是其中之一。她正是多區域酒吧兼餐廳Ulla Terkelsen London咖啡館(以一位著名丹麥電視記者的標誌性籤名命名)的主人。
Jensen的咖啡館天花板很高,大廳裡裝飾著油畫和紙燈籠,她告訴我:「這裡比一般的酒吧要大得多。這是一個人們可以真正結交朋友的地方,即使大家只是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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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奧爾堡工業的全盛時期,該市的許多老建築被工廠和公寓樓所取代,但仍有一些得以保留下來。 Sebastian Modak/The New York Times
在城市的西部邊緣,環繞著貫穿丹麥北部的峽灣海岸,有121棟手工建造的房屋。這裡的每一棟都是建築者對「自己動手建造」和其藝術表達的實驗。一棟建築是深茄子紫色,漸變的晚霞紅勾勒出建築的每扇窗戶;另一棟建築的外牆上則伸出了一個大白鯊的頭。街角處,兩個鄰居合作把一堆破舊的運動鞋系在屋頂之間的電線上,形成了他們獨有的設計。
這裡就是Fjordbyen,一個曾經的漁村。如今的Fjordbyen變成了一個平等主義和社區領導的社會實驗。
Torben Stiller在Fjordbyen一條交叉的礫石路旁修建了一座小房子,他每年都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Stiller告訴我:「你會發現各種人都住在這裡,從富有的商人到沒有牙齒的老爺爺。而且每個人都互相幫助。」
Fjordbyen包含了各個收入階層,這裡的居民也有意維護這一現狀。奧爾堡近期向Fjordbyen居民保證,他們可以繼續保持現狀,獨立於城市其他快速發展的街區(有點像哥本哈根的克裡斯蒂安娜,但沒有毒品)。Fjordbyen居民也提出了新的規定,例如確保木製房屋符合消防安全要求(目前有些木質房屋間隔不足兩英尺[約合0.6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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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Fjordbyen社區,沒有兩所房子是一樣的。 Sebastian Modak/The New York Times
Stiller告訴我:「(符合這些規定)造價高昂,但我們別無選擇。所以這裡經濟條件好的居民會幫助那些負擔不起的人。」
Fjordbyen的奇特之處,正是奧爾堡最吸引我的地方,不僅因為其本身就是一個適合午後漫步的田園之地,還因為它打破了人們熟悉的發展模式,打破了一個工業中心的盛衰循環。
在如今的奧爾堡,現代公寓樓拔地而起,高檔餐廳不斷開張,市政府還計劃把關閉的奧爾堡阿誇維特酒廠改造成一個新的文化中心。隨著如此眾多的開發,有些歷史痕跡已經被抹去。這座城市裡曾經到處都是木製的聯排別墅,如今卻少之又少(我很幸運地在Airbnb上找到一間這樣的房子,我的室友是一隻老貓,它讓這間房子顯得愈加可愛)。
在Hjelmerstad這條鋪著鵝卵石的單行道旁,我們仍然可以找到一些真正的老房子。這些房子奇特的角度、明亮的基色和陡峭的屋頂,看上去就像是立體派對古雅的詮釋。這裡是僅有的幾個仍在展示奧爾堡中世紀歷史的地方,每當我想到這一點,不論我身處奧爾堡的哪個地方,都會感到傷心。但這是一個務實的地方,這裡的日常生活——而不是對過去的展示或對未來的光明願景——才是它真正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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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堡修道院是一座建於15世紀的修道院兼醫院,如今已被改造成供老年人居住的公寓樓。 Sebastian Modak/The New York Times
這顆寶石隱藏在如此顯眼的地方,以至於這裡的管理者Flemming Moller Mortensen都說,就連奧爾堡人也忘記了這裡的存在。造成這個現象的部分原因是,始建於1431年的修道院兼醫院奧爾堡修道院(Aalborg Kloster)還沒有變成一座帶有禮品店的博物館。相反,這棟建築裡有26套為老年人預留的公寓。在修道院的地窖裡,仍然有16世紀描繪原罪的可怕壁畫。大約20年前,在一次翻修中,工人們在修道院的牆壁內發現了一批武器,據信這些武器屬於邱吉爾團(Churchill Group)。邱吉爾團是納粹佔領丹麥時期成立的地下抵抗組織。參觀修道院時(遊客可以在網上預約參觀),同時也是議會成員的負責人Mortensen告訴我,修道院向老年公寓的轉變,是一種對待歷史地標建築的特別態度,這種態度是丹麥獨有的。
Mortensen說:「我們在市中心有一座有著非凡歷史的聖所,我們希望人們真正利用這裡,在其中生活。這裡的人們知道他們是一個特殊群體的一部分。」
如果在人們的刻板印象裡,奧爾堡是一個寒冷、嚴酷的地方,到處都是只工作不休息的男男女女,那麼我對這裡的印象肯定不是這樣。在奧爾堡的第二天,我受邀到鄰村做客,這裡是索倫森兒時的家。那裡的人們像對待家人一樣對待我,我吃到了一頓美味的家常便飯(我已經旅行多時,所以這頓便飯讓我倍感安慰)。然後,經過一連串的交談,我受邀加入了克裡斯蒂安四世工會。
我入會的那天,我在陪同下穿過工會一樓的酒吧和餐廳,走上了一段狹窄的木樓梯。公會的房間光線昏暗,到處都是紀念牌匾、剪報和克裡斯蒂安四世的畫像(一位成員這樣形容這位國王,「說實話,他是一個相當差勁的國王」)。然後,入會儀式開始了。
在一張橡木桌子周圍,四名公會成員——穿著紅色長袍的老人——參加了儀式,儀式的過程少不了暢飲和各種笑話。有一瞬間,我看到一根繩子從天花板上垂下來,我問它是幹什麼用的。話音剛落,戴眼鏡、留著八字鬍的「首席議員」拉了拉繩子,四個男人齊聲喊道「來吧!」,緊接著一杯杯阿誇維特酒就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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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爾堡的克裡斯蒂安四世工會 Visit Aalborg
他們向我宣讀了公會的原始規定,其中包括對「拔兄弟的鬍子」等行為的懲罰,如必須購買幾輪啤酒或一組新的蠟燭。接著,繞著街區儀式性地走了一圈後,有人遞給我一把鑰匙。我們在工會後門試用了這把鑰匙。我的新朋友告訴我,無論我什麼時候回到奧爾堡,我都可以用這把鑰匙。我很期待有機會使用這把鑰匙。
我有幸參觀了REGAN Vest,這是一座佔地6萬平方英尺(約合5574平方米)的冷戰時期的地堡,隱藏在奧爾堡郊外的森林裡,於2012年向公眾開放。REGAN Vest將於2021年首次作為博物館向公眾開放。根據其原本的作用,一旦發生核襲擊,這裡將成為包括女王在內的丹麥政府的所在地。REGAN Vest裡充滿了1960年代的遺蹟,基本上沒有任何改變。沒有哪裡能比這裡更能體現冷戰時期的緊張和恐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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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AN Vest是一座冷戰時期的地堡,坐落在奧爾堡外圍。這座地堡已經被改造成一座博物館,並將於2021年首次向公眾開放。 Sebastian Modak/The New York Times
從外面看,Tabu餐廳似乎並不起眼,但在其現代化的內部,我吃到了旅途中最棒的一餐。定價菜單列出了一系列丹麥北部的地名,讓食客了解到每一道菜的起源,卻沒有詳細的菜餚描述。在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裡,我吃到了剛剛從岸邊撈上來的水煮牡蠣,從利姆海峽(Limfjord)撈來的黑龍蝦,還有各式烤串。一名廚師(他也負責上菜)向我保證,這是「丹麥最符合倫理的豬肉」。我認為Tabu沒有獲得米其林星級和其他榮譽的唯一原因是它在奧爾堡,而不是在哥本哈根。所以趕緊來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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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bu餐廳提供定價菜單,菜單注重當季本地食材。 Sebastian Modak/The New York Times
從Fjordbyen沿海邊步行五分鐘就能到達小吃街,這是這座城市第一個這樣的美食廣場,但肯定不是最後一個。小吃街由來自世界各地的17個店家組成,正如你可能猜到的那樣,這裡原來是一個工廠。小吃街上所有的東西看起來都很棒(店主告訴我,店家必須經過嚴格的申請程序才能獲得一個攤位),但我建議你徑直去Duck It,這家店提供一種手撕鴨肉漢堡,一口咬下去滿是純粹放縱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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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吃街The Lighthouse中的鴨肉漢堡店鋪Duck It migogaalborg
撰文,攝影 / Sebastian Modak
翻譯 / 熊貓譯社 王奕琳
編輯 / AW
微信編輯 / Charl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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