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鎮在講課
在中國少先隊歷史上,段鎮是一個極富傳奇色彩和創造力的人物,也是集實踐探索與理論研究之大成的少先隊教育家。我自1978年起多次採訪段鎮,甚至在他家裡居住半個多月,為其寫成長篇傳記《解放孩子》,於2000年出版。上海幾代人都親切地稱呼他「段伯伯」,可謂男女老幼通用的愛稱。30多年深度交往,段伯伯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他把一顆心全部奉獻給了兒童發展事業,是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是一個傑出的少先隊教育家。
「迎接光明的新中國到來」
1945年2月,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批准段鎮(當時名為段錦雲)等入黨。因為是地下的秘密活動,黨員又是單線聯繫,每個黨員的入黨宣誓均分別舉行。1945年7月,為16歲的段鎮舉行入黨宣誓儀式時,室外剛剛有一隊日本巡邏兵經過。
在黨組織培養下,段鎮積極在青少年工人中發展黨員,參加《新少年報》等各項工作,被稱為一員「虎將」。對段鎮來說,1949年4月3日地下少先隊的成立,是他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一件大事,因為他終於找到了為新中國貢獻畢生力量的最佳事業。
一天,地下黨支部書記胡德華約他談了一次話:
「阿段,國民黨叫我們共匪少先隊,我們就成立少先隊吧。組織上已經決定,由你負責建立地下少先隊,團結廣大少年兒童,迎接上海的解放!」
「您放心吧,我會完成黨交給的任務!」段鎮滿懷信心地說:「可以用《青鳥》讀書會為掩護,成立一個鐵木兒團,穩健地發展地下少先隊組織。」
胡德華滿意地笑了,誇獎道:
「阿段成熟了,可以挑重擔了呀。現在是秘密工作時期,不要公開用少先隊的名義,要保護好每一個隊員!」
經過地下黨支部對各個《青鳥》讀書小組的分析,決定分別在滬西、滬中、滬南、滬東、滬北等區的小通訊員中,秘密建立地下少先隊組織。1949年4月4日,是國民黨在大陸的最後一個兒童節。前一天4月3日,恰逢星期天,上海地下少先隊首批18名隊員,分別舉行了宣誓儀式。
不久,在段鎮細心安排下,滬中、滬南兩區的地下少先隊員聚在一個秘密地點,討論怎樣開展隊的活動。
有個隊員不解地說:「反動派都說《新少年報》是共產黨的少年先鋒隊機關報,說我們是『小共黨』,為什麼不能直接用少先隊這個光榮的名稱呢?」
「是啊!」「我們也這麼想。」好幾個隊員都輕聲嚷嚷起來,並緊緊圍住了段大哥。
段鎮笑眯眯地分析了當前的形勢,說:
「不論這個組織用什麼樣的名稱,少先隊的紅領巾早已飄揚在你們心中了。現在就是定名為少年先鋒隊,你們也不能戴上紅領巾呀!重要的是,我們這個組織應該發揚戰鬥精神,配合大哥、大姐姐工作,迎接光明的新中國到來。」
說罷,他拿出了蘇聯作家蓋達爾的小說《鐵木兒團及其夥伴》,請大家邊讀邊討論起來。其實,這些隊員已經熟悉鐵木兒,但經段大哥一引導,他們一下子開竅了:「對呀!我們也可以像鐵木兒那樣做呀!」「鐵木兒才是真正的少先隊員呢,應當向他學習!」「我們也成立鐵木兒團!」「要像鐵木兒那樣秘密行動!」……
興奮起來的隊員們獻計獻策,設計出了鐵木兒團的統一標誌:。「T」代表鐵木兒,「△」代表廣大少年兒童。這就是說,鐵木兒團在少年兒童之中,要團結更多的小朋友來共同戰鬥;△也是五角星的一隻角,五角星代表光明,象徵中國共產黨、人民解放軍。鐵木兒團是跟著中國共產黨、人民解放軍去迎接光明的。
段鎮本是地下黨委派做地下少先隊組織發展與聯繫工作(即如今的輔導員工作),但在選舉中,隊員們一致推選段大哥為鐵木兒團團長,推選地下少先隊隊長李森富為副團長。從此,段大哥既是他們的輔導員,又是他們的團長。
一個個地下少先隊員就像一顆顆種子,在地下黨培育之下,很快便在上海一些學校生根發芽了。
立文小學裡的鐵木兒「三人小組」走在最前面,一件事就使名震全校。段鎮和原地下少先隊員家振曾這樣記述鐵木兒團的行動:
一走進立文小學的校門,就聞到一股臭味,原來校門正對著廁所。學校想省錢,沒有專職清潔工,一些同學又不注意公共衛生,抽水馬桶壞了不修理,日久天長,越來越髒。廁所的板門因為太髒了,推門時大家不願用手,都用腳踢,很快就把板門踢了一個大洞,陣陣臭氣就從這破洞裡擴散出來。
立文小學鐵木兒團的三位團員悄悄地行動起來。一個星期天早上,三位團員瞞著家人來到學校,剛進校門就被傳達室的老伯伯擋住。老伯伯懷疑地問:「今天不上課,你們來幹什麼?」三位團員支支吾吾地說不清,這更加重了老伯伯的疑心,他堅決不讓他們進去,還說明天要報告校長,這一來可把他們難住了。三人退到隔壁一條弄堂的轉角,立即召開「緊急會議」。他們記起大哥哥講過爭取群眾支持開展各項工作的故事,想到傳達室老伯伯是好人,應該爭取他的支持。於是,他們重新又回到學校門口。
老伯伯看見他們去而復回,感到奇怪,反而要他們進傳達室,想好好盤問一番。可這幾個孩子不說別的,卻問老伯伯:「老伯伯,這裡怎麼這樣臭啊?」一句話引起了老伯伯的不滿,他發起牢騷來了:「喏!就是那廁所呀,髒了沒人刷洗,壞了沒人修理,門也給踢破了,我最倒黴呀!一天忙到晚,看門、搖鈴、搬東西、掃操場,讓校長再用一個校工打掃廁所也不肯,真是……」
三位團員看到機會來了,馬上接口說:「老伯伯,我們來打掃好嗎?」「你們?」老伯伯像聽到什麼古怪的聲音似的瞪眼望著他們。三位團員立即你一言,我一語,把他們要「盡力做看不見的好人好事」這一願望告訴了老伯伯。說得老伯伯又感動又欣喜,高高興興地讓他們進了校門。三個鐵木兒拿出準備好的鐵桶、石灰、抹布、木板和鋸子、刷子等,投入緊張的戰鬥。在老伯伯配合下,抽水馬桶修好了,用「來沙而」藥水消了毒,洗刷得乾乾淨淨,還用石灰水把廁所粉刷一新,門也修好漆了一遍。
星期一清早,老師、同學們一進校門就發現廁所大變樣,牆上還貼著一張「忠告」:「看,廁所現在多乾淨呀!臭氣沒有了,門也修好了。但是,一、請你保持清潔,用後放水衝洗;二、請你用手推門,不要用腳代勞;三、請你……」署名:「△T」。
△T是誰呀?全校同學都議論開了,反正,是做這件好事的好人唄!有人向傳達室老伯伯打聽,只見老伯伯直搖頭:「不知道,不知道。」
鐵木兒團的活動在勤光、位育、立文、儲能等小學和建承、中法、市西、洋徑、育才等中學裡十分活躍。有的學校團員多,有的只有一二個,但他們都能按團章的要求認真去做。一時間這些學校裡好人好事大量湧現。隨著這種新風吹進學校,同學和老師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T在少年兒童的心中紮下了根,一批敬佩「鐵木兒」行為的同學,千方百計尋找著鐵木兒團。而鐵木兒團呢,經過考察和討論,把最積極的同學一個個地吸收到自己的組織裡來,學校裡的隊伍不斷地壯大起來。
本文作者孫雲曉(左一)與段鎮(左二)等合影
沉下去,「海底探寶」
1949年上海解放後,段鎮擔任團市委少年兒童工作委員會組織科長,他沒有浮在機關忙忙碌碌,而是把大量時間用來去基層學校蹲點。
少先隊建隊50周年時,段鎮回首往事,感慨萬千,寫了一篇談蹲點的重要文章。他寫道:
我從事少年兒童工作和少先隊工作從「地下」到「地上」,從籌建中國少年兒童隊直至今日少先隊,前前後後總共有54個年頭,基本上沒有離開過少先隊,這是我的幸運。如今雖已年過七旬,仍能快樂地為少先隊奮鬥。我的座右銘是:「甘為紅領巾孺子牛,誓當少先隊敢死隊。」我想我將幹下去,幹到死而後已。
我的領導,我的老師,那些大哥大姐們傳授給我許多寶貴的精神財富,其中最珍貴的「寶貝」是群眾觀點、群眾路線。它是少先隊工作的「法寶」,又是培育鍛鍊少年兒童工作者的「法術」。建隊50年來,我就是這個「法寶」、「法術」的學習者、使用者、體驗者和受益者。
段鎮在肇周路小學期間,與大隊輔導員劉元璋一起,總結創造了著名的「友愛小隊」經驗,這完全是從隊員的實踐中來。
一天下午,段鎮正和劉元璋在商量事情,副小隊長張元元推門進來,急匆匆地說:
「輔導員,小隊長陸幼珍兩天沒來上課了,怎麼辦?」
他說話的態度,既不焦急,也無同情之感。兩個輔導員還未回答,他接著又說:
「準是逃學了。哼,還是小隊長哩!」
「你推測她一定是逃學嗎?」劉元璋重複地問了一句。
「一定是!隊組織應該處分她。」
「現在我還不能同意你的意見,我不贊成隨意批評一個人!」劉元璋說,「我看,還是按照中隊輔導員的建議,先派一個同學,或者你自己親自去一趟,了解了解她到底為什麼不來上學,弄清楚了事情原因,再來決定是否要批評,好不好?」
張元元的臉驟然地紅起來了,兩手搓著衣角,也許他事先沒有料到輔導員會這樣回答吧。為了使這種不協調的空氣快點散開,劉元璋扶著他的肩膀說:「張元元,我思考再三,最好還是由你自己去完成了解的任務,不知你是否願意?」
「好,我現在就去!」張元元興奮起來了,話剛說完,就飛也似地衝出了辦公室。
第二天早晨,段鎮和劉元璋吃過早餐,剛剛走進大隊部,張元元就來了。緊接著,中隊輔導員也匆匆趕來,她也是來談陸幼珍缺課的事。
三個輔導員交換了一下眼色,示意張元元先講。
張元元的表情和昨天下午來報告時的狀態大不相同,臉上已經沒有昨天那種毫無同情之感的神色,而是相當嚴肅地匯報說:
「報告輔導員,我已經到陸幼珍家去過了,她不是逃學。」
「那為什麼不來上課,又不請假呢?」劉元璋急著問。
「她的弟弟病得很厲害,媽媽要去上班,又要請醫生、買菜,只能把陸幼珍留在家裡照顧弟弟,而且也一時抽不出身來請假。她見到我去了,很著急,說弟弟不知道什麼時候病好,如果老不到校上課,功課會落後,她擔心趕不上大家……」張元元愈說愈急促,看樣子已動感情。他最後問:「輔導員,你們說該怎麼辦呢?」
「是的,怎麼辦呢?」三個輔導員都在想著這個問題,以至於忘了張元元站在一邊正等待著他們的回答。
「我知道,昨天是錯怪了她,隨便說人家逃學。可是現在……」他自言自語地像在做檢討似地說。
這時,中隊輔導員講話了,她說:「我們大家應當立即想辦法幫助陸幼珍。」
段鎮和劉元璋當然很贊成中隊輔導員的建議,因為這正是向孩子們進行友誼教育的好時機。
於是,張元元活躍起來了,他說:「我們想今天下午開個小隊會,由我報告訪問陸幼珍家的情況,然後請大家討論幫助她的辦法。」
「好!我們也來參加。」
出乎意料之外,這個平時並不怎樣關心人的小隊,在討論幫助陸幼珍的問題時,竟是那樣的一致。當張元元報告完畢時,孩子們都搶著發言,情緒十分熱烈。
「我住在她家隔壁,到她家去很方便,讓我去幫助她好了。」一個隊員說。
「我和她平時很說得來,我去吧。」另一個說。
「讓我去好啦,我能幫助她補課,還會幫助她做點家務事。」
小隊會很快做出了決定:從當天開始,由功課好、住得最近的朱珊和林小娥負責去幫助陸幼珍。「我們一定很好地完成大家交給的任務。」朱珊和林小娥激動地說。榮譽感與責任感在她們身上湧現出來了。兩個孩子沒有辜負小隊的委託,她們實現了自己在小隊會上的諾言。為了正確清楚地給陸幼珍補上落下的功課,上課的時候,她們更加用心地聽講;每天下午放學以後總是準時地到陸幼珍家去履行任務;每天早晨又總是把陸幼珍做的作業按時交給老師批改,一天又一天,從不間斷。
不久,團華東工委舉行少年兒童隊工作講習會,段鎮被派去做專題報告,專門介紹肇周路小學培養團結友愛集體的經驗。這是段鎮第一次做帶有理論性的經驗總結。
少先隊需要「自動化」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注重實踐經驗和自下而上教育的段鎮,居然被打成「右派」,加上文革的磨難,失去了30年珍貴的工作機會。1978年,被解放出來的段鎮已經50周歲。但是,他的經驗,他的才華,他的鬥志,依然光彩奪目。於是,一時間,段鎮成了許多單位爭奪的「寶貝」。段鎮毫不猶豫地選定了回團市委少年部,回到他魂牽夢繞的少先隊!
當若干單位爭調段鎮之時,他已經在虹口區第三中心小學蹲點幾個月了。電影《閃光的彩球》就是在這裡拍攝,電影裡的大隊輔導員就是以沈功玲為原型創作。
多年以後,沈功玲回憶:
段鎮來蹲點說來就來,非常突然。在一個靜靜的樓臺上,我開始向他匯報工作,也講了我如何費盡心思設計隊活動,又怎樣到處請人,可他似乎感興趣的不多。我漸漸悟出來了,惟一使他興奮的是孩子的故事,他關注的是孩子們在組織裡究竟什麼狀態,有沒有主動性、積極性和創造性,他特別重視孩子怎麼想怎麼做,反覆地問個不休。在第一次談話中,他也講起了劉元璋學校的故事,告訴我說,海底探寶是輔導員的本領,而寶在龍宮裡。後來,我發現他身上有一種魔力,特別吸引孩子的那一種魔力,孩子們一見他就開心,又唱又跳,還與他對歌。
的確,在第三中心小學,段鎮是一個魅力無窮的人,走到哪裡都受到熱烈歡迎。這天下午,四(1)中隊的隊員們發現了段鎮,爭先恐後地迎上來,喊著:「段伯伯!」「快到我們中隊來呀!」段鎮快步走過去,躬下身子,親切地摸摸這個孩子的頭,又拍拍那個孩子的臉。
有個小隊員盯著他的頭,驚嘆道:「啊呀,段伯伯有白頭髮啦!」
「我老了。」段鎮笑嘻嘻地回答。
那個隊員搖搖頭,又指指段鎮的心,說:「您這兒不老。」
一天,段鎮興衝衝地找到沈功玲,說:「好詩呀!五年級少先隊員寫的好詩!」說罷,朗誦起來:
小火箭
長又尖
呼地一聲飛上天
我呀真想乘上它
飛向2000年
沈功玲一聽也興奮起來。她馬上去隊員中了解,原來是孩子們聽了科學家陳念貽伯伯的報告,明白了火箭是現代化的象徵,一下子迷上了火箭。
段鎮知道這個情況手舞足蹈地說:
「孩子們喜歡火箭,嚮往現代化,是多麼珍貴的興趣啊!中國要把文革耽誤的時間搶回來,不正需要火箭精神嗎?」
在校長許樹宜和副校長張雪珍支持下,第三中心小學少先隊大隊委員會決定,新學年少先隊活動的主題:「火箭呀,前進!」該活動以創「三好」(身體好、品德好、學習好)為目標,以調動全體隊員自我教育的主動性為目的,並以浪漫主義情趣為特色。
隊員們立即行動起來了。
活動方案規定:駕火箭以中隊為單位,而每個中隊必須有85%以上隊員拿到火箭票方可乘坐。
火箭票實際是一枚精緻的金屬徽章,可以戴在胸前。那麼,拿到火箭票需要什麼條件呢?隊員們就作為一個現代太空人所必須具備的素質展開熱烈討論。
少先隊制定了「跳一跳可以摘果子」的激勵性標準。只要你在「三好」的某一方面有一點點進步,如看科技書、做小製作、小實驗、體育達標、保護視力、樂於助人等任何一個方面進步了,都可以拿到一張火箭票。這火箭票是藍色的底,代表天空,一枚神奇的小火箭上面加了一顆衛星。在那些日子裡,它成了隊員們夢寐以求的獎賞。
隊員們紛紛算日子、定目標,有個人目標、小隊目標,還有中隊目標。有幾個較胖的女隊員體育達不了標,她們請男隊員當教練,冒著嚴寒,光著一雙白白的小腳丫,拼命練習爬杆,皮都磨破了也咬牙忍著,終於使體育成績及格了。
關於這段經歷,段鎮本人曾這樣回憶與評述:
1978年底,我調回團市委任少年部長,即總結了「火箭活動」經驗,化為「跨火箭奔三好」的活動向全市推廣。回團市委後,我仍堅持每周都深入第三中心小學。在那裡,我欣喜地發現了少先隊的自動化小隊活動,經過總結使之由點到面滾動發展,最後推向全市,延續至今。
段鎮之所以敏銳地抓住了自動化小隊,是他長期探索自下而上自我教育的結果。在他看來,自動化正是自下而上自我教育最形象的表述與體現,而自我教育才是真正有效的教育。
在深入研究了少先隊自動化的目標、內容和特點之後,段鎮寫道:
少先隊自動化的目標是:把大、中、小隊培養成為具有獨立、主動、創造精神和自我教育能力的團結友愛集體;把少先隊員培養成為具有集體主義思想、自動首創精神、獨立自主能力和富有個性特長的小主人。
少先隊自動化的基本內容是:自己的活動自己搞,自己的事情自己管,自己的同志自己幫,自己的進步自己爭。這四條簡稱為「四自」。它是自動化誕生初期總結概括出來,以後成為各級少先隊組織和廣大少先隊員爭創追求、帶有一定規範要求的方向標。
「自動化」在虹口區第三中心小學掀起後,團市委少年部和市少先隊工作學會熱忱給予扶植,並大力在全市倡導、推廣。經過兩年多時間發展,全市湧現了250個水平較高的自動化大、中、小隊集體。在1980年慶祝「六一」的萬人大會上,中共上海市委的領導給這些自動化集體授發了獎旗,鼓勵全市少先隊將自動化運動進一步蓬勃開展下去。
段鎮是個謙虛的人。實際上,自從段鎮主持工作起,上海的少先隊工作始終走在全國前列,並常常對全國少先隊的發展產生重大影響。
在一次陪同外賓考察上海少先隊工作時,團中央少年部一位負責同志介紹說:「中國的少年部長當中,年齡最大的一位在上海,少先隊工作水平最高的也是在上海,上海是代表中國少先隊工作水平的城市。」
《新少年報》創辦50周年合影(後排左四為段鎮)
創建少先隊學
接觸過段鎮的人,大都會留下他永葆青春甚至精力過人的印象。其實,他的身體早已經危機四伏,因為他總是拼命工作,內心裡的緊迫感越來越強。熟悉他的人才會明白,為了履行30多年前的一個承諾,他朝向少先隊的理論高地,用生命發起最後的衝鋒。
1983年4月,段鎮來到繁花似錦的廣州,出席「中國少年科研規劃與中國少先隊工作學會年會」。這是一次意義深遠的會議。這次會議由團中央和中國社會科學院青少年研究所聯合召開。會議認定全國學會提出的「史、論、法」作為規劃的重點項目,由吳芸紅、張先翱、段鎮與韓振東分別承擔。少先隊學科建設從此進入社會科學行列。
從廣州回來,段鎮很快創辦《上海少年工作通訊》,這本內部刊物持續出版進入第30個年頭時,2012年9月,國家新聞出版總局批覆上海市新聞出版局,同意《上海少年工作通訊》改名為《上海少先隊研究》雜誌,公開出版發行。2016年1月,為擴大全國各地專家學者的參與程度,提高刊物在全國的學術影響力,《上海少先隊研究》經批准正式更名為《少先隊研究》。目前,《少先隊研究》是全國少先隊系統內唯一一本以少先隊理論研究為主的專業性學術雜誌。
與此同時,段鎮採用調查研究、總結經驗、教育實驗、文獻資料研究等多種方法,一邊實踐一邊寫作。《少先隊教育學》於1985年3月由上海教育出版社正式出版,這是中國第一本少先隊理論專著。段鎮作為主編,不僅設計了全書,還撰寫了理論的主體部分。與許多書齋型的學者不同,段鎮主編《少先隊教育學》,似乎不是寫出來的,而是幹出來的。
當許多人為《少先隊教育學》的出版歡呼雀躍的時候,段鎮卻非常冷靜,因為這只是他的一個初級目標,更重要的是獨立撰寫出一部《少先隊學》,同時組織編寫少先隊學科的系列作品。
經過25年奮鬥,80歲的段鎮獨立撰寫的《少先隊學》,2008年7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這是中國少先隊歷史上第一部學術性專著,被中國第一個少先隊專業的教授張先翱譽之為「少先隊學科的奠基之作」。《少先隊學》的理論闡述是以馬克思主義的發展學說為指導思想,以少先隊主體化思想為核心,以少先隊創造性實踐的新經驗為基礎,重在面向現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全書53萬多字,共有「十論」,即10個篇章:緒論、兒童論、組織論、教育論、快樂論、創造論、活動論、輔導論、改革論、借鑑論。
2008年9月12日,段鎮少先隊學術思想研討會在上海社會科學院隆重舉行,會議由上海社會科學院、團市委、市少工委聯合主辦。與1991年舉辦段鎮少先隊教育思想研討會不同,這次是段鎮嘔心瀝血25年的《少先隊學》出版了,並且榮獲上海社會科學院學術傑出貢獻獎。
許多人並不知道,就在研討會舉行前的8月份,段鎮剛剛病危住院。
一天晚上,勞累的段鎮正準備洗澡的時候,突然摔倒在浴室裡。夫人聽到動靜,趕緊跑過來,卻無力扶起丈夫,馬上給兒子打電話,趕快把老父親送進華山醫院。醫生檢查結果為心肌梗塞,並且心臟血管幾乎全部堵住了,意外的是,段鎮居然新生長了一根小血管還通暢,依然在危險中維持著生命。醫生一面發出病危通知,一面緊急為段鎮安裝了幾個支架,將堵塞的血管逐一疏通。
誰知,轉危為安的段鎮樂觀而幽默,稱自己新生長的血管是「紅領巾血管」。
我在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工作30年,接觸國內外專家學者無數。坦率地說,像段鎮這樣集70年的豐富實踐,總結提煉成為一部學術專著,在全世界都可能是鳳毛麟角。
2014年是段鎮生命的最後一年,已經86歲的他依然與少先隊的發展實踐保持密切聯繫,依然在精心修訂自己的專著。
那一年9月21日下午,在沈功玲老師陪同下,我們一起去華山醫院看望段伯伯。黃昏的陽光依然明亮,照在86歲的段伯伯身上。他更加清瘦,銀白的頭髮明顯稀疏,戴著鼻飼,坐在靠窗的病床上。我們一見面,雙手便握在一起,雖然乏力,卻是暖暖的。
為了氣氛輕鬆一些,我開玩笑說起某個兒童劇演員的名言:「如果我有一把槍,就把不重視少先隊的人消滅光!」段伯伯笑了,一臉慈祥地說:「要和啊,要柔啊。」我驚嘆段伯伯年邁體弱卻頭腦清晰,那天見面,他提出一個觀點:如今存在重兒童輕少年的傾向。
2014年10月15日19時18分,把全部身心獻給少先隊的著名教育家段鎮與世長辭!
悼念段伯伯的活動很多,規格也相當高,但最值得欣慰的是,段伯伯以畢生心血獨著的53萬字修訂版《少先隊學》,2015年5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本文作者孫雲曉系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研究員、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第五、六、七屆委員和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
[本文刊於《中華兒女》雜誌2020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