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近年關，討薪、工程款等又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11月上旬，南方+接到深圳一位農民包工頭劉桂山的投訴：稱其中標了美芝建設股份公司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公共區域裝修工程，去年6月進場，至今年9月剛完成樣板就遭項目部停止合同退場。
據悉，項目總工程近400萬，此時僅完成工程量約60萬。劉桂山先後投入前期設備、材料等費用近70萬，還不包括一年多的管理費和誤工費。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項目部的處理辦法讓他「難以理解」，直接將相關款項支付給施工民工，前後總計約80餘萬元。
「工程量總共才完成60餘萬，項目部為何發了80餘萬給民工？另外我的前期投入近70萬，以及管理費、誤工費去哪了？」劉桂山說，他多次找項目部、工程部、董事長協調，遭遇推諉「踢皮球」。
圖為劉桂山出示的結算單
那麼，劉桂山的錢到底去哪了？他能要回自己的錢嗎？記者先後採訪了美芝建設股份公司（後簡稱「美芝公司」）、粵海街道辦、南山區住建局、深圳市住建局，以及相關專家，試圖尋找答案。
劉桂山：被強行停止合同，結算款誤差很大
在交給記者的一份訴求中，劉桂山稱：其於2019年5月份以總價3970000中標美芝建設股份公司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公共區域裝修工程（包清工含部分小輔材），2019年6月1號進場，工期5個月。因甲方原因中途斷續多次安排人員進場未施工。
直至2019年12月初進場畫線、清理場地，但只做了二十天又停工（工程未移交）。2020年5月又進場做樣板及總包遺留問題的修補，其間因設計更改，方案未定，項目沒能完全確定，加之樣板材料不規範，項目部又要求一定施工人員到場，造成很大的誤工費用。
2020年8月底9月初，樣板基本完成。這時項目部又以莫名理由一而再地切除項目工程量，在本人不同意的情況下項目部強行停止了合作合同、收回工程。
圖為劉桂山提供的施工照片
更讓劉桂山難以接受的是，在工人工資發放上，項目方違背其意願，違背其與工人以施工方量結算的約定，項目方直接以400元一天按工天數發放工人工資。
劉桂山認為，工人工資發放方式有違約定、400元一天偏高、工天數存在多報，造成很大的結算款誤差。
與此同時，劉桂山前期投入的數十萬、管理費、誤工費卻遭項目方「踢皮球」，討要無門。
「工程人都清楚，工地前期準備、清場及樣板階段投入費用大、誤工多。而且我的前期投入都是按原397萬總合同來投入的，還做了很多樓層複雜水電敷設。」劉桂山說，9月份合同終止後，項目部一開始說可以提出訴求補回誤工費及前期費用，但現在工地進了新的班組施工，其訴求及虧損費協調問題遭「踢皮球」，「項目部說找美芝公司老闆，老闆說找工程部，工程部又說找項目部。」
質疑：工期延誤、方案調整、工人勞務費誤差大
「我上有老下有小，也要養家餬口。」劉桂山稱，美芝公司這種做法讓他這種小包工頭舉步維艱。「我只想要回在這項目上一年多時間投入的費用及誤工費共計110萬，並對公司自作主張發放工人工資的做法提出質疑。」
圖為劉桂山提供的施工照片
11月13日，劉桂山對此提出一系列具體質疑點：
五個月工期項目，從2019年6月到2020年9月才完成樣板，造成一年多工期的延誤。2020年5月至2020年9月共4個月時間才完成100多平的樣板及少量基層。
在做樣板期間，項目部與甲方代表、監理方溝通協調不暢，造成施工上嚴重分歧和矛盾。項目圖紙、方案、材料遲遲不能確定，沒有施工面積，且要求一定數量施工人員在場，誤工很大。
工人工資隨意性嚴重，違背承包人與工人約定以工程量計酬原則，在承包人多次抗議下，以工人隨意自報工天按400元每天的工天發放，存在工人勞務費很大的誤差。有3個員工是之前離開的，此前結完工資了，又重複結算。
項目在沒徵得承包人認可下，叫外來人來施工。在勞務合同有效期內，清除工人另請外班組進場施工。
圖為劉桂山提供的施工照片
美芝公司：依據上班天數，按規定直接把錢發給工人
11月17日下午，圍繞劉桂山的訴求，記者先後採訪了美芝公司工程部副總經理陳先生，美芝公司項目部經理李先生。
陳先生在電話中說讓記者去項目部了解情況，他們該付的錢都會付。「劉桂山我沒欠他的薪，我沒欠人家的薪。」對於把錢全部給工人合不合理？他反問「工資發到工人手上是不合理的嗎？」對於把全部錢包括工程進度款也發給工人的做法是否正常？他建議記者查閱建築施工規範法規，隨即掛斷了電話。
對於劉桂山提前終止合同退場是否構成違約？李先生表示，應該先了解一下他為什麼會提前清場？是誰的原因導致清場，應該負什麼責任？
其次對於把錢全部給了工人，工程款才60餘萬，卻支付給工人80餘萬，多出的約20萬如何解釋？依據是什麼？李先生稱，主要依據工人上多少天班，勞務工工資必須得保證，國家有政策，建議查閱勞動法和建設法有關要求。「他（劉桂山）解決不了工人訴求問題的情況下，我們又不能違反國家政策，按政策辦事，沒錯啊。」
對於400元每天的發放標準高於劉桂山與工人的約定，李先生稱他不管這一約定，工人要工資就要給，工資直接發給工人，是按深圳有關部門關於「兩制」要求，合情合理合法。
對於劉桂山想要回所投入的錢和押金事宜，李明昊稱其不清楚。
圖為劉桂山出示的手機信息，顯示多給員工發了工資
粵海街道辦：進一步向綜治勞動科室了解情況，建議走法律途徑
11月18日，記者在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走訪發現，這裡位於南山區海德三道與科苑南路交叉口，距深圳灣體育中心、深圳人才公園不遠，附近有不少高層寫字樓。
從外表看，該大樓已經完工，藍色的玻璃幕牆閃閃發亮，樓頂有大成基金四個字。現場一名保安告訴記者，大樓物業為花樣年物業，目前有偉業、美芝公司兩家正在進行室內裝修。
圖為大成基金總部大樓
針對劉桂山的投訴事宜，記者向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所在地粵海街道辦發去了採訪函。11月18日，粵海街道黨政辦相關負責人楊先生回應表示，查了一下涉及的標的比較大，有397萬，建議走法律途徑解決。同時將結合具體問題向街道綜治、勞動科室了解情況。截至發稿時止，沒有進一步的回覆。
南山區住建局：在建工程需落實「兩制」，可配合調解糾紛
11月23日，記者針對此事向南山區住建局發去採訪函，重點了解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手續、工程延誤造成損失、工人勞務費存在誤差、提前終止合同離場、工程款與工人工資混淆、調解監管等情況。
圖為大成基金總部大樓
12月4日，南山區住建局發來《關於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公共區域裝修工程相關問題的復函》，函中稱：
經查，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項目於2015年5月5日取得深圳市住房和建設局核發的施工總承包工程建築工程施工許可證，南山區住建局未介入此項目的監督管理。該項目於2019年11月13日通過市規劃和自然資源局南山管理局規劃驗收，取得工程規劃驗收合格證（深規劃資源建驗字NS-2019-0051號），建設單位為大成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施工單位為中建三局第一建設工程有限責任公司，監理單位為深圳市合創建設工程顧問有限公司。
關於採訪函所提的第2、3、4點屬於民事法律關係範疇，如存在糾紛，建議通過民事法律途徑處理。
關於第5、6點（調解、監管內容），南山區住建局此前未接到相關投訴。
關於第7點，根據《深圳市住房和建設局關於切實推進勞務工實名制和分帳制管理工作落地的通知》(深建市場〔2017〕20號)及《深圳市建設工程項目人員實名制管理辦法》（深建規〔2018〕7號）有關規定，全市在建工程需按要求落實「兩制」。對於該項目「兩制」實施情況，建議向深圳市住房和建設局進一步諮詢。下一步，南山區住建局可配合街道辦等相關部門做好糾紛的調解工作。
與此同時，11月16日，記者就劉桂山反映的問題向深圳市住建局發去採訪函，重點了解關於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公共區域裝修工程手續、工程延誤造成損失、工人勞務費存在誤差、提前終止合同離場、工程款與工人工資混淆、調解監管等情況。截至記者發稿時止，深圳市住建局尚未給予回復。
圖為大成基金總部大樓
縱深：工程價款分解人工費用後，包工頭權益如何保障？
戢先生是深圳市勞動仲裁領域一名基層幹部，從事相關調解仲裁工作有十餘年，同時也是一名法學博士。11月18日，記者就劉桂山的訴求向他諮詢，他表示：深圳建築工地有個分帳制、實名制，為了保障工人工資，一般會將其（工資）放在分帳帳號。一般工地有兩個帳號，一個是工程款帳號，一個工人工資帳號。
對於此事的最終裁決，他認為應該到甲方所在地法院。
記者查詢了相關政策法規發現，《深建設〔2018〕18號 深圳市住房和建設局關於進一步全面規範工程建設領域開展勞務工實名制和分帳制管理工作的通知》明確，進一步規範勞務工工資專戶的設置，《國務院辦公廳關於全面治理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的意見》（國辦發〔2016〕1號）規定：「施工總承包企業應分解工程價款中的人工費用，在工程項目所在地銀行開設農民工工資（勞務費）專用帳戶，專項用於支付農民工工資」。
而問題是，劉桂山作為南山大成基金總部大樓公共區域裝修工程的承包人，也就是通俗意義的包工頭，在前期投入63萬多元和10萬押金後，經過近一年半下來，項目方支付給工人80多萬元，而他的本錢和收益卻遭遇「踢皮球」，多方討要無果。他的錢去哪了？誰來保障一名普通包工頭的權益？最新情況南方+記者將進一步關注和跟進。
【撰文/攝影】陶清清
【作者】
【來源】 南方報業傳媒集團南方+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