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安全不是木匠,卻做了一輩子木匠活。
家裡的餐桌、躺椅、擀麵杖,妻子的項鍊、手鐲、太極劍……都是他一件一件,親手做出來的。
他們一輩子沒說過愛,可這些小物件讓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彼此相愛,一生未變。
相愛一生
carpenter
滿山遍野的秋意,混合著清涼的空氣,正是出門遊玩的好時節。
65歲的鄭爸爸和金媽媽開車出去遊玩,一像變魔術似的從汽車後備箱拿出三塊平放之後一點不佔地方的輕巧木板。
隨手打開、翻折,就變成了結實的一桌兩椅,支在風景如畫的野外,仿佛把大自然變成了自家後院。
5年過去,鄭爸爸的手還是這麼巧。
2015年,學導演專業的女兒突發奇想,要給愛做木工的爸爸拍紀錄片,沒想到一集3分鐘的《爸爸的木匠小屋》在豆瓣拿下9.1的高分。
主人公鄭安全的木匠手藝也在網上爆火,連央視都來採訪他們。
他留著花白的頭髮和鬍子,乍一看長得很像宮崎駿。
今年,《爸爸的木匠小屋》第三季又來了,連朱亞文也跑來跟鄭爸爸「學藝」,而鄭爸爸和金媽媽愛情的狗糧,還是原來的味道。
江南的春節,家家戶戶都要做很多細沙(紅豆沙),用來包粽子包春卷。
年輕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年紀大了,鄭媽媽做起來就感覺有點累。
貼心的鄭爸爸就開動腦筋,做了個細沙壓制器,讓鄭媽媽能解放雙手。
鄭媽媽在廚房,用新電器做著以前沒嘗試過的黑暗料理。
鄭爸爸就在自己的木匠小屋裡,動手做一張榫卯結構的新餐桌。
他為妻子做了一輩子禮物,每一件都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但每一件都獨一無二、千金不換。
47年前,17歲的鄭安全和16歲的金元曉在老家相識。
那時候鄭爸爸就已經學了木工手藝,雖然他的本職工作並不是木匠,但被人邀請去金曉元家打一套家具,他們就這樣見面了。
說起第一次見面的印象,金媽媽有點害羞地說:「就覺得這個男孩子個子高高的,蠻帥的。」
鄭爸爸則覺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子,心裡就覺得她好像和別人不一樣。
木工活做了整整一個月,兩個人就這樣熟悉了。
那時候金曉元還在讀高中,因為從小身體弱,要學舞劍鍛鍊身體,鄭安全聽說之後,就親手做了一把木劍送給她。
那時候的人,好像沒有談戀愛的概念,但他已經想著要用自己的方式對這個女孩好了。
儘管後來鄭安全的手藝更加純熟,重新給她做了一把長度更適合她的身高,也更輕巧靈便的劍,但這把現在看上去有點笨重的劍,金曉元一直珍藏著。
後來鄭爸爸下鄉成了知青,他們分隔兩地,想見一面,坐船都要坐兩個小時。
兩個人只能寫信寄託相思,幾十年過去,信件依然被好好保存著,那是他們相愛的點點滴滴。
木心在詩裡寫: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或許真是如此,在他們相識12年,鄭安全馬上要30歲的時候,談了許多年異地戀的兩個人終於結婚了。
鄭安全回城之後,先是進了工廠,後來又自己創業做水環境治理,其實他的本職工作和木匠沒什麼關係,但卻是他一輩子的愛好。
兩人結婚的時候,鄭安全親手打了一整套木質家具。
那個年頭,結婚的時候能擁有這樣一套家具,是讓多少人都羨慕不已的事。
可惜他們離開了老家,那套家具也就留在了老宅子裡,後來再去看,已經被時光腐蝕得破損不堪。
鄭爸爸於是就想到一個辦法,把家具按一比五的比例縮小,變成迷你的工藝品,這樣就能把這些他喜歡的家具帶在身邊了。
其實這樣的迷你家具比大家具更難做,榫卯的銜接處如果偏差了一毫米,可能就嵌不進去了。
他做這些小物件,在意的是有趣的創意和不重複的結構,用的並不是多名貴的木材,基本都是家裡裝修剩下的地板和零碎木料。
他最得意的一個作品是一個密碼箱,比首飾盒大不了多少,由124塊大小不一的木料組成。
箱子是完全的榫卯結構,沒有任何金屬部件,但卻可以設置4位數的密碼。
箱子表面有12個可以按動的鍵,按對了密碼才能打開盒子,按錯是怎麼也打不開的。
鄭爸爸不喜歡重複自己的東西,幾乎每個物件的結構都要重新設計,當他遇到突破不了的結構,經常要頭痛好幾天。
為了更好地進行設計,他40多歲的時候,還自學了CAD(計算機輔助設計),現在已經可以熟練地用電腦畫圖紙了。
每當遇到瓶頸,他會非常專注地在查各種資料,嘗試畫一版又一版新的圖紙,有人叫他他都聽不見。
原本以為金媽媽會趁機吐槽鄭爸爸的「陋習」,沒想到她卻說:「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認真的樣子,我很欣賞這樣的畫面。」
或許這就是愛情的濾鏡吧。
她甚至還留著裝修時候的刨花屑,把木屑捲成玫瑰花的樣子,珍藏在箱子裡,它不是沒用的東西,而是感情的見證。
鄭爸爸和金媽媽是雙向付出,理解並支持愛人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而鄭爸爸這輩子做的最多的東西,還是送給妻子的各種禮物。
金媽媽需要什麼,他就給她做什麼,每一件都是量身定做。
廚房裡的擀麵杖是他一點點打磨出來的。
舀米的杯子也是自製,杯身上刻著三兩米,舀滿一杯,剛夠他們兩個人吃。
就連鍋鏟,她也覺得金爸爸親手做出來的更順手。
還有這根拐杖,它竟然是可以變形的,對摺再對摺,就神奇地變成了一張小板凳。
金媽媽出門遊玩的時候,要是帶上它,真的是省事不少。
不過,金爸爸可不是不懂浪漫的鋼鐵直男,除了這些實用的東西,他也會時不時送一些小驚喜小禮物。
有一次,一群朋友在一起吃飯。飯桌上,鄭爸爸突然拿出自己做好的木簪,說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金媽媽又驚又喜,因為連她自己都忘了生日,鄭爸爸卻還一直記得,引得一群朋友起鬨般的聲聲羨慕。
早上,鄭爸爸會起身幫妻子盤頭髮,簪子用久了,在頭髮之間摩擦,會越來越顯出木頭該有的光澤。
他們結婚30周年的時候,鄭爸爸在七夕那天送了金媽媽一條木質項鍊。
六根比筷子還細的木頭,組合成了一個中國結。
這個結構其實非常難,鄭爸爸甚至說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好在經過他的耐心打磨,這條項鍊最終還是做出來了。
鄭爸爸親手把項鍊掛到妻子脖子上的時候,她眼睛裡有眼淚在打轉。
這個紫蘇手鐲也耗費了鄭爸爸好一番心血,四塊木頭用榫卯結構組合成一個圓形的手鐲,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為了給妻子一個驚喜,鄭爸爸還偷偷測量了妻子其他手鐲的圈口尺寸。
「這個你喜不喜歡?不喜歡有什麼用,做得再好也沒用。」
「你做的我都喜歡的。」
他們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溫柔的情話。
歲月流逝,兩人都退休了,他們回到了老家,住進了老宅子裡。
鄭爸爸對老房子做了徹底的改造,花了一年多時間,從地窖到樓梯、門閂以及閣樓,都是用實木做原料。
尤其是閣樓的樓梯,是實木的榫卯結構,完全按照金媽媽的身材打造的。
草長鶯飛的春天,鄭爸爸該理髮了,就搬一把椅子,坐在天井,鄭媽媽戴上老花鏡,給他慢慢修理頭髮和鬍子。
大雪白頭的冬日,他們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在漫天雪花中像兩個孩子一樣打鬧。
世間的愛少有轟轟烈烈,大多男女就這樣在凡間煙火裡過完一生。
可比起山盟海誓,這種融化在小事裡的的溫柔愛意,也是許多人握不住的美好。
本文參考資料、圖片素材主要源自央視《講述:木匠大叔》
紀錄片《爸爸的木匠小屋》第1、2、3季
圖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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