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國航天之父」,他是「中國飛彈之父」,他也是「火箭之王」。
他是「國家傑出貢獻科學家」,他被「授予中國綠色貢獻終身成就獎」。
我要盡最大力量來建設自己的國家,讓中國人民過上幸福、有尊嚴的生活。
早在中學時代,錢學森就樹立了努力學習、振興中華的信念。那時,軍閥混戰、民不聊生、政府腐敗、外敵入侵,這一切激發了他強烈的愛國心,勵志要好好學習,改變國家任人欺凌的面貌。
初到美國時,錢學森在學習方面如魚得水,但是無法忍受美國種族歧視和瞧不起中國人的傲慢態度。於是決定為中國人爭一口氣,當美國學生恥笑中國人時回應道:「中國現在確實落後於美國,可是你們誰敢跟我比。」在這種捨我其誰的氣勢下,錢學森用一份「A+++」的試卷讓所有的質疑都啞口無言。
「漢柏秦松骨氣,高彝夏鼎精神。」熟知錢學森的人,無一不被他的風骨所折服。他堅持「七不」的處事原則,拒絕向國外刊物投稿,堅決不再踏上美國國土,他一心只想如何為國家和人民多做點事情,當榮譽來臨時,他的態度始終十分冷靜和謙虛。即將登上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之時,錢學森說道:「我要盡最大力量來建設自己的國家,讓中國人民過上幸福、有尊嚴的生活」。
錢學森於1935年8月,作為一名公費留學生赴美國學習和研究航空工程和空氣動力學,曾擔任加利福尼亞理工學院超音速實驗室主任和古根罕噴氣推進研究中心主任。由於發表了「時速為一萬公裡的火箭已成為可能」的驚人火箭理論而譽滿全球。在美國是一個屈指可數的傑出人才。
當中華人民共和國宣告成立的消息傳到美國後,錢學森和夫人蔣英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商量著早日趕回祖國,為自己的國家效力。
然而此時的美國,以麥卡錫為首對共產黨人實行全面追查,並在全美國掀起了一股驅使僱員效忠美國政府的歇斯底裡的狂熱。錢學森因被懷疑為共產黨人和拒絕揭發朋友,被美國軍事部門突然吊銷了參加機密研究的證書,這使他非常氣憤。錢學森以此作為要求回國的理由。
然而,錢學森萬萬沒想到,他的回國意願竟釀成了一場劫難!1950年,錢學森上港口準備回國時,被美國官員攔住,並將其關進監獄。從此,美國對他的政治迫害接踵而至。移民局抄了他的家,在特米那島上將他拘留14天,直到收到加州理工學院送去的1.5萬美金巨額保釋金後他才被釋放。後來,海關又沒收了他的行李,包括800公斤書籍和筆記本,他們硬說裡面有機密材料。其實,在打包之前,錢學森已叫他們檢查過。美國檢察官再次審查了他的所有材料後,證明他是光明磊落的。
錢學森在美國受迫害的消息很快傳到國內,新中國震驚了!國內科技界的朋友通過各種途徑聲援錢學森。黨中央對錢學森在美國的處境極為關心,中國政府公開發表聲明,譴責美國政府在違背本人意願的情況下監禁了錢學森。
「我的事業在中國,我的成就在中國,我的歸宿在中國。」1955年8月4日,錢學森終於收到了美國移民局允許他回國的通知。
人們都說,由於以錢學森為代表的一批優秀科學家回國效力,中國的飛彈、原子彈發射時間至少向前推進了20年。
這就是著名的「錢學森之問」。
5年歸國路,10年兩彈成。為國家航天事業鞠躬盡瘁的錢學森在病榻上心心念念的仍是如何培養更多的創新人才。
中國科學院院士劉盛綱曾經請錢學森為自己的第一個博士生評閱論文。錢學森很快回信,表示非常高興進行評閱。不久,劉盛綱就收到錢學森親筆寫的評閱意見。從錢老的評閱意見中可以看到,他對新科學技術的極端敏銳和對其進一步發展的殷切期望,對青年學者的重視以及對後學的傾力支持與關懷。
「今天的大學,能做到這樣嗎?大家見面客客氣氣,學術討論活躍不起來。怎樣能夠培養創新人才?」創新是一種探索性的實踐,意味著從無到有、開風氣之先,意味著風險和挑戰。創新要有膽氣,不懼權威;創新也需要容錯試錯。錢學森深諳這個道理。
曾與錢學森共事過的航天專家沈辛蓀回憶說,他向錢學森請教問題時,從來不說「你做得不對」,而總是說「你換一個思路,再考慮行不行啊」,總是用商量的語氣,但實際確是在啟發。「錢老從不直接給出答案,而是鼓勵年輕人獨立思考。」
我們不能人云亦云,這不是科學精神,科學精神最重要的就是創新。
錢學森喜歡自己動手編教材,因為他講的都是本學科最前沿的知識——這種風格是他1938年在加州理工學院剛登上講臺時就形成的。1944年,他在組織研究生教學時,專門編著了內容豐富的教材《噴氣推進》。美國學者富蘭克·E·馬勃評價說:「《噴氣推進》這本巨著成為以後十幾年間不可或缺的參考書,儘管在此期間該領域有重大進展。」
在中國科技大學期間,錢學森親自編著《火箭技術概論》。據當年的學生劉濟生回憶,這門課涵蓋了所有現代科學技術的最新成就,他將這些領域深奧的理論和技術融化在講義中,深入淺出。
進入晚年,錢學森仍然關心著科技事業的發展和創新人才的培養。據秘書塗元季講,錢老一直「念念不忘的」,就是中國目前仍缺乏拔尖的領軍人才。「我們不能人云亦云,這不是科學精神,科學精神最重要的就是創新。」2007年,在96歲華誕來臨之際,錢學森仍表達了同樣的期望:「培養科技領軍人才是件大事,要辦好。」
科學工作千萬不能固執己見,缺乏勇於認錯的精神,是會吃大虧的。
1962年3月21日,「東風2號」中程飛彈試射失敗。當時,作為技術總負責人的錢學森當即奉聶榮臻元帥指令飛往基地調查事故原因。「他當時舉了個例子,給我印象很深,說有一個朋友問他,夏天房間裡太熱,把冰箱門打開,房間裡是不是能涼爽一些?他回答說,這是不可能的,打開冰箱的門,冰箱門附近可能會有點涼意,但整個房間並不會涼爽下來……搞總體設計,理解和研究問題就要從全局出發,從系統上來考慮這個事情,然後再決策。」航天技術專家王永志回憶起恩師當年的言傳身教,至今仍記憶猶新。
「科學工作千萬不能固執己見,缺乏勇於認錯的精神,是會吃大虧的。」一次,錢學森率領一批科研人員在基地做飛彈全程試驗。他們發現,試射的飛彈很可能達不到預定射程。這時,一分院的年輕人王永志向錢學森提出了一個迥異常規的設想——卸掉一部分燃料推進劑。錢學森認為,王永志說得有道理,年輕人不拘泥常規,正是思維活躍的表現,值得肯定。於是,他當場決定:「按王永志的建議辦!」
我作為一名中國的科技工作者,活著的目的就是要為人民服務。
就是這樣一個寵辱不驚的赤子,一生中卻有過三次激動不已的經歷。
「第一次是在1955年,我被允許可以回國了。我拿著一本我剛出版的《工程控制論》交到老師馮·卡門手裡。他翻了翻感慨地說:你現在在學術上已經超過了我。我錢學森在學術上超過了這麼一位世界聞名的大權威,為中國人爭了氣,我激動極了。第二次是建國10周年時,我被接納為中國共產黨黨員,我激動得睡不好覺。第三次心情激動,就在今年(指1991年)。今年,我讀了王任重同志為《史來賀傳》寫的序。在這個序裡,他說中央組織部決定雷鋒、焦裕祿、王進喜、史來賀和錢學森這五位作為解放50年來在群眾中享有崇高威望的共產黨員的優秀代表。我能跟他們並列,心情怎不激動?!」
錢學森所說的「今年」,是指1991年10月16日,中央授予他「國家傑出貢獻科學家」稱號和「一級英雄模範獎章」。可見,在錢學森的心目中,祖國與人民擁有著多麼崇高的地位。他說:「我作為一名中國的科技工作者,活著的目的就是要為人民服務。如果人民最後對我的工作滿意的話,那才是最高獎賞。」
研究學問,同志間互相幫助是常理,不需要道謝,更不能送禮,那是封建陋習啊!
錢學森不僅在科學問題上認真,在平時的為人處世中也有一股認真勁兒。日常生活中,他將「公」和「私」分得清清楚楚。
錢學森一生菸酒不沾,唯喜喝家鄉的龍井茶。與他通信來往的人中,杭州人也不少,有時人家為了對他的指教表示答謝,送他一點茶葉,他回信說:「您給我帶來家鄉春茶,我十分感謝!但現在茶葉價高,如作為禮品送我,我實在不敢接受。如您答應作價交換,請用電話告塗秘書,我們再到尊寓去取,不然就請您留下自飲吧。」有時別人通過郵局把茶葉寄過來,他也通過郵局把錢匯過去,並附信說:「就是因為茶葉問題,所以到現在才復您信,十分抱歉!茶葉我不能不付錢,這是我自立的規矩,一直堅持,對您也不能例外。因此匯上400元,請收下,我感謝您的好意。」後來中央有了明文規定,他拒收禮品的理由就更充分了:「茶葉錢我必須奉還,此為中央規定,我必須執行。此事由我的秘書塗元季同志辦理,請您不能客氣。」
在另一封信中,錢學森說:「研究學問,同志間互相幫助是常理,不需要道謝,更不能送禮,那是封建陋習啊!」杭州出版單位找上門來要給他出書,他回信說:「我是杭州人,但我首先是一個中國人,就是出書,杭州也不能優先。」
一個有科學創新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學知識,還要有文化藝術修養。
錢學森不僅鼓勵創新,在教育理念上也很新潮。
錢學森的學生、中國空間技術研究院研究員李頤黎教授回憶說,錢老經常教導他們寫文章時要注意語言的通俗性,比如火箭有100多米高就可以形象地說約有30層樓高,這樣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很容易接受,有很形象的思維,才能激發起普通人對科學的興趣。「這在當時的教學中是很新潮、很前沿的理念了,也就是今天我們常說的科普。」
「難道搞科學的人只需要數據和公式嗎?搞科學的人同樣需要有靈感,而我的靈感,許多就是從藝術中悟出來的。」除了醉心學術,錢學森最大的愛好就是古典音樂。從中受益的他也不忘啟發後人。
「處理好科學和藝術的關係,就能夠創新,中國人就一定能賽過外國人。」錢學森說:「一個有科學創新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學知識,還要有文化藝術修養。」
黨和國家給我的榮譽已經很高了,不要把榮譽都堆到一個人的頭上,務必將這一榮譽授給別人。
1957年,錢學森被增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他十分珍視中國科學界給他的這一榮譽,並積極參加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的各種學術活動。但到晚年,當行走困難、不便參加學術活動以後,他便主動申請辭去學部委員的稱號。「黨和國家給我的榮譽已經很高了,不要把榮譽都堆到一個人的頭上,務必將這一榮譽授給別人。」
1998年,中國科學院和中國工程院對院士制度進行改革,80歲以上高齡的院士改為「資深院士」,不再參加院士的日常活動,錢學森對這一舉措十分贊成。「當有人再稱他為『院士』時,他會認真地加以糾正,『我已經不是院士了,而是資深院士』。」這就是錢老對「院士」這一榮譽稱號的態度,秘書塗元季說。
錢學森一生曾任不少要職,但他對這些「官位」一點也不在意。總說自己是一名科技人員,只喜歡鑽進科學世界,研究學問。
我個人僅僅是滄海一粟,真正偉大的是黨、人民和我們的國家。
1956年,錢學森擔任國防部第五研究院院長。隨著事業的發展,錢學森作為院長的行政事務也越來越多,既要為中國的飛彈事業舉辦「掃盲班」,又要帶領大家進行技術攻關,還要為研究院一大家人的柴米油鹽操心。為此,他給聶榮臻元帥寫信要求「退」下來改正為副,專心致力於科學研究和技術攻關。上級同意了他的要求。自此,從五院副院長到七機部副部長,再到國防科委副主任等,錢學森只任副職。
晚年的錢學森雖臥床靜養,但時常思考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中的一些大事,並感嘆自己為祖國做得太少,而人民給予他的太多。據秘書塗元季透露,錢學森回國以後,勤奮工作,將他的知識、智慧無私地奉獻給了祖國和人民。「他甚至將個人一生所得的幾筆較大收入,或作為黨費上交組織,或全部捐給祖國社會主義建設最需要的地方。他從不向組織提任何個人要求,更不要求人民對他有任何回報。」
「我個人僅僅是滄海一粟,真正偉大的是黨、人民和我們的國家。」在與別人的書信中,錢學森反覆強調。於是,這位自謙為「滄海一粟」的大家,在功遂身退後安詳地寓居於上世紀50年代建造的航天部家屬樓,在知心愛人蔣英的陪伴下,走完了輝煌一生的最後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