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年輕組
作者 | 水原瓜子
題圖 | Instagram
本文首發於虎嗅年輕內容公眾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裡，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每過一段時間，北上廣，尤其是北京，上班族通勤時間過長問題都會被熱議一陣。配合著一張張分不清醒著還是睡著、年輕還是蒼老的面孔，車窗框出的一節節地鐵車廂，在今天，幾乎就是大型城市生活的一卷活膠捲。
《2018中國城市通勤研究報告》
樂樂對此不以為然。即使她也曾一度踏上過——從九號線七裡莊到白石橋南，再轉六號線到青年路，還沒算公交——的漫漫通勤路。
對於和她一樣，穿梭在膠捲中的人們來說，與地鐵相守的漫長時光其實並不總是描述中的那樣煎熬。退兩萬三千多步說，那正是補覺、讀書、刷劇的好時候，「在地鐵上只要給我一個支撐力我就能睡著，有時睡眠質量竟比席夢思上還好。」
不僅如此，對於樂樂這樣迷戀怪談野史的人而言，趕上精神頭兒好，當列車鑽進隧道，將站臺的光甩進身後的黑暗，強風擠壓車門發出詭異呻吟時，正是他們挖掘道聽途說的記憶，發揮想像力的好時候。
年深日久，無數種散裝記憶、傳言和想像力疊加，也就讓地鐵成了水泥森林中公開的秘境，都市傳說中的一支。此處人來人往，卻好像沒人能真正走進它最核心的秘密。
全世界範圍內，有地鐵有隧道的地方都這樣。無論是現代都市傳說，還是電視電影作品，地鐵都是詭事怪談的「高發地帶」。維基百科「都市傳說列表」中，輸入「地鐵」，你能得到20多條相關的結果，從半個世紀前的莫斯科2號地鐵集體失蹤案，到90年代港鐵數起乘客墜軌消失事件
眾多真真假假的傳說中，近在我們眼前的北京地鐵可算是獨具風格。
vol. 136
嘉賓：馬探長
主播：西瓜 長江公寓 渣渣郡
錄製、剪輯：七六三
這期虎扯，作為一線地鐵乘客的我們，再次請來老朋友——一線都市傳說研究者馬探長（微信公眾號同名：馬探長），一起分享這些年我們從四處聽來的、與北京地鐵有關的傳說怪談，也試圖分析民俗話語中的地鐵故事有什麼共同特點。
部分故事時間點摘錄如下：
北京：
02：26 子時（23點）空載一圈傳說
06：23 隧道中的轎子
8：33 廢棄的地鐵三號線之謎
12：04消失的乘客們
17：18 北「新」橋命名謎團
20：08 跳軌消失的女學生
23：10 「墜軌馬躍案件」疑雲
30：00 關停的「蘋果園站」
日本：
44:23 進入秘境的如月車站
……
北京地鐵3號線換乘站，圖片來自視覺中國
對於北京地鐵的好奇種子，是樂樂給我種的。打大學起，這位生長在北京豐臺的姑娘就會饒有興致地帶我們四處遊逛。2元通票的時代，各路地鐵我們刷了個遍。
一鑽進車廂，樂樂就眯起眼睛望向站點圖，有時突然被某個站名激發，便眼睛放光轉向我們，娓娓道來。
從最廣為人知的故事開始科普，一上來必是「北京地鐵末班車之謎」。說是謎，事卻簡單，就是北京地鐵停運後，會在23點時再空轉一圈。
按民間的猜測，這是把我們看不見的朋友挨個送回家，因為傳說修建北京地鐵之初，挖出了很多屍骨，魂魄們被驚醒，充滿怨氣，若無家可歸就搗亂。加上23點是子時，古時候說靈魂休息的時刻。這個要素使傳說聽起來有理有據，相當久的時間，我們對此深以為然。
後來，或許是流言太多，據說有地鐵相關工作人員回應過此事：空跑一圈是正常檢修，或者是車輛回庫，況且北京地鐵也不是23點都停運，各位都去看看列車時刻表吧！
可不管是傳說本身，還是「官方回應」，都沒有信得過的出處。謎還是謎。
四方北京城每寸土地都由歷史堆疊而成，這自然讓與之平行的地下世界更顯神秘。在大家的猜想中，地鐵入口是一道打通古今時空的門，我們在這裡一不小心，就會和京城的過去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相遇。
於是，與「末班車之謎」一脈相承的，當代元素與歷史背景相結合，帶著點穿越的意思，即是北京大部分都市傳說，包括北京地鐵傳說的共同特點。
「隧道中的轎子」和一些歷史景點站點的怪事，也是這個模式下的典型故事。
「隧道中的轎子」，是說有乘客曾透過車尾窗戶看到，隧道中有四個人抬著轎子，一搖一擺，跟著地鐵走……（不過這個乍聽有點恐怖的故事，在虎扯電臺裡，被馬探長一句破梗）
公主墳、雍和宮、北新橋，這些歷史悠久的站點就更別提了，一問出口，樂樂和渣渣郡這樣在北京長大的孩子，立馬能說出一籮筐古代典故和當今怪事。北新橋下的龍眼，被盜挖的公主墳，還有多年以後，路過這些地方憑空消失，或進入平行空間的地鐵乘客，他們之間有關係嗎？
樂樂願意相信有，她說，這傳說也是文化的一部分嘛。
有意思的是，不僅關於北京的都市傳說之間有微妙的共性，放眼看世界，關於地鐵的故事也都不乏雷同的要素。
有的城市或許不似京城這樣歷史悠久，但複雜的工程系統，依然讓地鐵自帶神秘色彩，不同故事情節產生呼應。
比如馬探長在虎扯中給我們分享的港鐵消失的少女事件，就和北京五棵松賣報人員消失時間有異曲同工之處。
港鐵少女消失在1981年11月。當時一列地鐵駛入油麻地站臺（具體站點說法不一），列車長和幾位乘客都目睹了一位白衣少女（亦有說身著校服）墜入軌道，車長遂緊急剎車，但列車仍滑行了一段，根據車長的說法，滑行他感到有物件被被捲入車底，猜測是女孩。隨後港鐵工作人員和警方展開營救。
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鐵軌內並無任何異常，別說少女的屍體，就連血跡也沒有。女孩就這樣消失了。
此事當年在香港轟動一時。
當年《大公報》報導此事的截圖
五棵松賣報男子則消失在2007年12月。網絡上流傳的報導是這麼寫的：
「昨天下午，一名疑為賣報人員的男子在五棵松地鐵站跳下站臺，進入隧道後消失。近5個小時後，一號線停運20分鐘搜尋該男子未果。今天凌晨兩點，事發12個小時後，搜救的警察撤離。」
墮軌，消失，時隔30年的故事，關鍵要素幾乎完全相同。他們看起來都有頭無尾，經不起推敲，不過意外的是，港鐵少女消失事件還確有後續……
另一類進入平行時空的情節，又有北京的一號線換乘少女迷路之謎和日本如月車站事件的互文。以上具體的情節，允許我賣個關子，請大家得空在虎扯電臺裡聽馬探長細說吧。
梳理完這些故事，我們不禁產生疑問，為什麼地鐵會成為海內外怪談愛好者製造都市傳說的主要場景呢？
馬探長分析，因為地鐵是一個大家「熟悉而陌生的場景」。
熟悉是因為，很多人離不開地鐵，每天都要通勤。
陌生是因為：
1.地鐵得保證運輸乘客，內部的運營情況，普通人並不了解。有些行為大家並不能完全理解，所以可能會有都市傳說，對這些行為進行民間解釋。
2.地鐵有一定特殊性，因為它在地下，這可能會給人們更多的聯想。比如地下埋著屍骨，地下陰氣重什麼的。
馬探長還提到一段相似的歷史。美國在30年代，廣泛傳播一個都市傳說，消失的搭車客。
當時的背景是，二十世紀的頭幾年，福特剛剛製造出可以量產的汽車，到了一九三七年，汽車已經十分普及。一方面，汽車的使用越來越多，另一方面，它也是個新興事物。因為車的特點之一，是個密閉空間，前面的司機看不到後面，所以有人認為，這傳說背後可能代表這人對新事物的陌生和不信任感。
我們還有種猜測，是不是這些駭人的傳說其實也是一種傳播經驗和警示的方式呢，比如如此多墜入軌道的故事，其實也是在提醒我們，和地鐵軌道保持安全距離。
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樂樂。她說，於她而言，除了以上這些，這些真真假假的故事也是劇情需要，在這樣單調的兩點往返中，在車門一關一開之間，總得留點線索豐富苦逼通勤群眾的文藝想像吧，在我們已放棄幻想《我的野蠻女友》和《向左走，向右走》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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