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二十年,圍棋國手和象棋國手再度上演了象棋的讓九子大戰。今年的八月三十一日,在一檔娛樂節目的現場,圍棋九段唐韋星和象棋特級大師蔣川上演一盤象棋的讓九子的大戰,象棋特級大師蔣川在讓九子的情況下,僅僅十五個回合就擊敗對手,圍棋九段唐韋星。所謂讓九子,讓的是五隻兵和雙士,雙相。其實圍棋國手和象棋國手的讓九子之戰在二十年前的1999年就曾上演過。當時的雙方是圍棋的聶衛平九段和象棋的許銀川特級大師。結果當然也是許銀川特級大師取勝。
活動現場
隔行如隔山,這樣的比賽純屬娛樂。之所以能受到廣大棋迷的關注,主要是因為存在一個圍棋和象棋誰更複雜,誰更深奧的爭論。對於象棋愛好者而言,象棋國手可以讓九子戰勝圍棋國手,似乎是對圍棋複雜象棋簡單的觀點做了一個有力回應。其實這樣的比賽證明不了什麼,讓九子可以取勝,說明存在讓九子的可能。象棋也罷,圍棋也罷,頂尖棋手的水平就在那個高度,可以讓几子是由對手的水平決定。明明人家是讓六子的水平,偏偏讓人家九子豈不是自討苦吃。象棋頂尖高手可以讓圍棋國手九子,這只是圍棋高手象棋水平的一個客觀反映,不足以比較象棋和圍棋的複雜和簡單。
聶衛平許銀川三棋賽
關於圍棋複雜,象棋簡單,有幾個理由在網絡上流行。首先是圍棋的變化多。從純粹的排列組合上看,圍棋的變化的確比象棋的變化多。那麼純粹的數學理論上的變化是否可以作為圍棋和象棋兩者高下的標準,也就是是否可以作為圍棋愛好者炫耀的資本。從圍棋的發展過程可以明白,增加圍棋的變化只需擴大棋盤即可,圍棋由簡單走向高級就是一個棋盤擴大的過程。欲使圍棋變得更加複雜很簡單,只需擴大棋盤,圍棋似乎也就成了一個沒有最複雜,只有更複雜的遊戲,因為我們可以不斷的擴大棋盤。九十九路的圍棋是不是在複雜程度秒殺十九路圍棋?稍有圍棋常識的人應該知道這是個玩笑。象棋也是如此,要想變得複雜也很簡單,除了擴大棋盤之外,還可以增加兵種。歷史上就有十九路的廣象戲和七國象戲。日本的更有令人恐怖的大將棋,雙方棋子合計八百多,且有兵種之分,行棋規則各異,其複雜程度可想而知。有日本將棋職業棋手嘗試下完這樣的一盤大將棋,竟然耗時三天。可是這樣超級複雜的棋類遊戲都沒有廣泛流行,由此可見,變化量的多少,對一個棋類遊戲而言,不是最重要的。所以說,圍棋是較象棋變化多,但變化多沒什麼了不起,更沒有什麼值得炫耀的,因為任何一個棋類遊戲要想變得複雜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追求所謂變化多,實際意義不大。
大將棋
其次是人工智慧解決圍棋問題比解決象棋問題晚了二十年,所以圍棋比象棋複雜高級。這個問題應該這樣看,人工智慧誕生於西方,在驗證人工智慧的發展水平的時候,自然就會以西洋棋作為解決的目標。解決了象棋問題,人工智慧的開發者才將目光轉移到圍棋上來,所以解決圍棋問題的後延也許與圍棋的變化多沒有必然的關係。深藍的負責人徐峰雄就曾認為,解決圍棋問題的難點不在圍棋的變化多,而在於局面的靜態評估,即是深藍時代的硬體,對於圍棋的動態的計算也是足夠的。人們有個誤解,解決象棋問題用的是所謂窮舉法,望文生義,好像是人工智慧窮盡象棋的變化。其實不是這樣的,象棋的變化同樣複雜,人工智慧無法窮舉,在達到計算峰值的時候,就需要對局面進行評估,就像人類一樣,對局面做出判斷,只有做出合理的判斷,之前計算的變著才可以進行取捨,才有實際意義。圍棋正是在局面判斷這一環節出現了問題,所以才導致圍棋問題解決的後延。如果圍棋流行於西方,或人工智慧誕生於東方,恐怕人工智慧解決圍棋問題和象棋問題的進程會恰恰相反。
唐韋星九段
至於在文化角度對圍棋和象棋做的比較,皆不值一辯。什麼圍棋高雅,象棋低俗,什麼圍棋是戰略層面,象棋是戰術層面的,什麼象棋目標明確,殺王為勝,圍棋什麼目的含蓄,都是流於表象的膚淺論斷,空洞無物,自欺欺人。棋類的本質是什麼?圍棋也好,象棋也罷,作為一個益智遊戲,簡單好玩是其前提,但是要達到高級,一定複雜度又是必須的。但古人發明確定一種棋類的形制的時候,複雜從來不是第一要素。大道至簡,簡單地通過量的累計來追求所謂複雜,不是智慧的體現。象棋在北宋末年定型,歷經千年而不變,我是不是該驚嘆先人的智慧與巧思。一種必然要注入文化的底蘊,就像圍棋的座子,未必可以落後守舊看待。古人雖有貴弈賤象的說法,但意未必在象棋和圍棋的本身,更多也許是在下棋的人,棋類無高下,修養有高低。圍棋愛好者也好,象棋愛好者也好,通過下棋提高自身修養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