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戀戀紅塵》時,高原客串女主角
高原,當代最富傳奇的女性攝影師。作為搖滾圈的知名女攝影師,高原這個名字具有一定的標誌性。
20世紀90年代,她是老狼MV《戀戀風塵》中舉著相機的青澀女孩,她是中國搖滾圈黃金十年群體的親密朋友,當然她更是搖滾音樂界旗幟鮮明和年輕有為的攝影師。
唐朝樂隊的丁武是她拍攝的第一個搖滾人,面孔樂隊是她拍攝的第一個搖滾樂隊,此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崔健、竇唯、何勇、張楚、高曉松、周迅、樸樹、梁朝偉、王家衛、杜琪峯……都被她的鏡頭所記錄。
高原
而她所記錄的是一種有別於光鮮亮麗的吹捧,是一種親密朋友的視角,是一種「我在現場」的姿態;記錄的是他們舞臺和巨星光環的背後,是他們「青春的本真」與「生存的日常」的點點滴滴。
這一過程是她自己的青春,也是搖滾的青春,更是一代人的青春——因為那是「某種範圍的公共記憶」。
《返場》
作者:高原
出版社:東方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0年10月
售價:81.00元(普通版)
88.00元(籤名版)
長按二維碼,可購買畫冊
《返場》記錄了20世紀90年代音樂圈、影視圈、文化圈乃至體育界生態的綜合體,為我們了解90年代的內地城市,以及大批理想化青年的文藝生存狀態提供了珍貴資料。
從1990年開始,到1999年,每一年都有一個代表人物講述自己的故事。這是一本對青春的總結,而高原也表示不會再出版2000年以前的作品。
關於過去的一些記憶,也許很多人已經模糊,但只要翻開她的作品,也總能清晰地回憶起,也會感慨,原來這些人也曾經年輕過。
陳羽凡、李亞鵬、老狼、黃覺、葉蓓、鄧謳歌、陳輝、路路、高旗、鄭鈞、史雷、張楊、張楚、周寧這些人在講述了自己在那個年代的故事,就仿佛他們如今坐在你面前絮絮叨叨懷念的一無所有的自由,那個年代的他們,每個人似乎都在自在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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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生長
自述 | 高原
我和我爸都姓高,我的名字高原是他起的,因為我出生在貴州,那裡都是大山。
我爸叫高飛,上世紀80年代影壇帥哥,無數阿姨的夢中情人。那時候還沒有靠臉吃飯一說,長得帥也不是什麼優勢,不然老高同志一定會是第一屆的顏值擔當。他帥,可從來不以此為傲,有時候還愛自嘲。他愛玩兒,摩託車汽車釣魚打獵,樣樣不落。他愛交朋友,哥們兒很多,需要幫助時他一定隨叫隨到、兩肋插刀。
我樂觀開朗的性格,大多與少年時期總和他一起以天地為床、自然為家的那些日子有關。
那時候官廳水庫還可以下水遊泳,我爸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組織朋友們去野營,大人們忙上忙下,孩子們只需要玩得開心、吃飽睡好,無憂無慮大概就是那會兒學會的。
他是那麼愛我,讓我一直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自在生長著。在「北二外」進修外貿英語的日子裡,我從英漢詞典裡學了一句「fuck you」,當時詞典的譯文是「去你的」。我自然相信了,於是不知深淺地在英語對話練習時脫口而出。那會兒,全班同學默默地看著我被轟出教室,那個和我練對話的老師的表情,我至今還記得。班上有個小夥子,忘了是哪個機關單位派來進修的,他當時介紹自己是研究條形碼的專家,但那些根本看不出所以然的黑白條條,和生活有什麼關係呢?當時所有人都覺得他在說胡話,誰又能想到我們如今都沉浸在他的研究中呢?
80年代末,北京的年輕人中流行過很多新鮮事,從喇叭褲太陽鏡那種華僑裝扮、路邊「茬琴」,一直到後來的搖滾樂、霹靂舞,好多事都處在萌芽狀態。我弟高爽是總政大院的,他說院兒裡有幫人會跳霹靂,我嬸就跑去鄰居鄧謳歌家說:「謳歌他媽,我大侄女想看你兒子跳霹靂。」然後謳歌就出來了,花枝招展地給我跳了一段,後來我自然而然地和這個院兒裡的謳歌、歐洋、周鳳嶺都認識了。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80年代末北京還流行過一陣健美操,我跟著朋友去月壇的「馬華健美操班」辦了卡。現在回想一下當時的人真是不講究,來健美操班跳操的大姐阿姨們穿的都是絨褲秋褲,好像就是在那會兒,我認識了張炬的姐姐。
《夢回唐朝》MV,1992年
之後認識了張炬,才知道北京還有叫作「樂隊」的物種。挺酷的,在認識他們之前,我只知道鄧麗君。沒過多久,我就在西單的一個歌廳裡,看到了唐朝最早期的演出,印象到現在,已經變得模模糊糊的,只覺得他們像美國電影裡的印第安人。我當時印象最深的一部片子就是凱文·科斯特納(Kevin Costner)演的《與狼共舞》,片子裡有個印第安人,頭上戴著羽毛。我攢過幾張他的照片,我當時就覺得丁武長得像這個人。
當搖滾樂開始被樂迷認可之後,市面上就躥出來一大批以搖滾為主題的拼盤專輯,這種快餐式的合集中,也不乏一些好的作品出現。1994 年,我給《神州搖擺》拍攝了一組照片。後排左起:豐江舟(蒼蠅樂隊),楊猛,Peter(經紀人),顧忠,馮滿天,張彥青(牛子,戰斧樂隊),「老哥」王昕波,高勝春(蒼蠅樂隊),馬軍,陶原(戰斧樂隊),秋野(子曰樂隊)。前排左起:盧奇(NO 樂隊),浩瀚(自覺樂隊),夜千(NO 樂隊),趙翌(戰斧樂隊),郭智勇(戰斧樂隊)。
我自己在家的時候老看《鼴鼠的故事》《尼爾斯騎鵝旅行記》《花仙子》,到了朋友家就聽槍花、平克、Metallica、U2,聊搖滾樂。後來他們帶著我去五道口買打口帶,慢慢地就和這些人了熟起來,我發現這個圈子還挺大的,北京玩音樂的人比想像的要多。除了張炬家,我們還常常去李季家、去新疆村聚會吃飯,我第一次看黑豹的演出好像就是在外交人員大酒家,後來也常常揣著瓶啤酒往馬克西姆裡面混。有一天,我把長發的男朋友領回家,我爸問我要幹嗎,我說:「這是我男朋友,我想跟他好。」我爸說:「我打折你的腿。」
高原與韓子善老師
我爸為了給我找點事兒幹,就安排我去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學攝影,當時攝影系還沒成立,只有個攝影教研室。我進去的時候,韓子善老師正在給學生拍畢業作品,我和王磊就成了那裡的第一批學生。老師倒有四個人,一三五給我們上課,二四六我們倆學生就出去拍照,只要有空,我們就能在暗房裡泡一整天。其實當時我已經喜歡上攝影了,但是腦子裡還沒有這個概念,只會一門心思地拍照片,老丁、高旗、面孔他們都給我當過模特。1993年11月我畢業了,隨後攝影系也成立了,第二年來了榮榮,第三年來的是盧廣。我的師弟們日後都出息了。
1994年,我買了臺尼康FM2,有三個鏡頭,那時覺得好貴,掙的那點錢都換成了設備。為了生活得好一點,我就在魔巖唱片找了一份工作。就這樣,慢慢開始有人找我拍照片了,從樂隊到流行歌手、明星、演員,拍了不少,但因為當時他們需要保存底片,所以有些照片拍完之後我倒是再也沒見到過。也沒留個底什麼的,現在覺得那時的自己太不專業了。
後來,我這才意識到攝影變成了我的工作。90年代初期,攝影師一般都是機關單位的人,很少有像我這樣幹攝影的。那時候我拍的都是黑白照片,一是因為膠片便宜,二來也是因為我發現黑白照片更能突出人的生動。
張楚
拍人物挺好玩的,你得「賦予」他們一些情緒,抓到些歌迷、讀者看得慣的表情。有些人很難拍,比如張楚,除了傻樂他就沒什麼表情,有時候笑點也跟一般人不一樣。在拍攝《孤獨的人是可恥的》MV現場,當時真給我難住了,後來我們開始互拍,我拍他,他拍我,他的表情才變得有趣起來。
老狼
90年代初,真武廟二條那邊有個大排麵館,老闆是上海人,很多人都去那裡吃過飯,有天我看見一個長頭髮年輕人因為搶座跟人打起來了,後來才知道那是老狼。1994年拍老狼的時候,我們開著我爸給我的切諾基,一路開向機場,沿途找到一片麥地。當時是下午,老狼穿著白色襯衣和牛仔褲,陽光很耀眼,拍出來的照片像是夢境,從照片裡絲毫看不出他就是那個為了吃麵都能跟人打起來的男孩。若干年後有一次開著車,我們聊天回憶著小時候,他說現在想幹點什麼也來不及啦,我說可不嘛!然後我倆哈哈大笑起來,那種溫暖的默契就叫作友情吧。
1994年12月17日20點,竇唯、張楚、何勇以及作為嘉賓演出的唐朝樂隊所參加的「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在香港紅磡體育館正式開演。
上千名香港樂迷
「魔巖三傑」在硬石餐廳接受Channel V的採訪
不記得「大壯」這個外號是誰給何勇起的了,是因為有個「禾大壯」(化肥廣告)吧,我對他的記憶都停留在了90年代,他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在他身上能看到很多衝突,他習慣用憤怒去表達他的哀傷情緒。在紅磡的現場,我拍到的是一個來自北京的朋克男孩,一個人對於年輕的真實呈現。我很懷念這種真實。
90年代的時候,人和車都很少,如果站在橋頭拍張照片,它不會像今天這般佔據整個畫面。那是一個有點空蕩蕩的城市,感覺還有很多等待被填滿的空間,包括我們的內心。
這是在後海無意中拍攝到的一張照片,當年的後海還沒有被開發,湖邊沒有今天那麼多的酒吧和行人,但是沒過多久,這裡就熱鬧起來了。就在同一年裡,北京的老胡同也開始遭遇新一輪的拆遷和改造。
我中間搬過幾次家,望京、四惠橋,搬走了又回來,對北京西邊這一帶特別有感情,從小在這裡長大,覺得這邊很安靜,每次回到這邊,心情就平靜一些。是的,那些年份,就像傷疤一樣。那段時間,我會強迫自己忘記些事情,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挺殘忍的。愛和恨讓人長大,青春不再,但那種疼痛久久不能消失……
等我徹底緩過來,已經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有些真實的東西,也慢慢浮了出來。膠片變成了數碼磁碟,小院兒也長大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不斷懷疑有些故事的真實性,它像一段一段夢存在於我的記憶中,當我再次翻找舊照片的時候,就跟破案似的,不斷地在腦海裡翻找線索。還好,我沒有強迫症,這些雜亂的故事才沒有把我折磨至死。幸好,這些照片印證著那些記憶。
何勇的《垃圾場》MV拍攝現場,1994年
90年代,濃縮了幾代人的時光,幾代人在彼時自在地生長,和根植於這個成長環境的種種藝術形態一起,度過了漫長而又短暫的青春期。很多年後,人們認為中國搖滾樂具有很強的意識形態,它和那個時代、政治文化背景深深地捆綁在了一起。作為一個親歷者,我所觸碰到的,是這場文化變動中最柔軟的部分,那是一段單純的歲月,它曾是無數人的理想,是一個城市的更迭,是一段正在散落的十年記憶。
我不是一個善於寫字的人,我一直覺得文字是會撒謊的。我卻經常陷入回憶,雖然我知道,記憶也是會撒謊的……
原標題:《高原,中國最傳奇的搖滾女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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