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爾·恩比德的休賽期再次提前到來。以往的每一年,他提給自己的目標都是,要留在舞臺上,直到夏天最炎熱的時候。但此時此刻,秋日已經到來。在因為疫情而延期的特殊賽季裡,他的費城76人仍是提前告別的球隊。恩比德場均拿下30分12個籃板,獨霸籃下,仍不足以改變比賽的結果。再一次,他提起自己的格言——相信過程。過程仿佛是在逐夢裡無盡的延伸,讓他回想起他來時的路,他的一切起源的地方。
「我向上帝發誓,我的人生就是一場電影,「恩比德說。他的起源,這電影的開頭,不只是喀麥隆的草原,不只是那上面的獅子和羚羊,是造物主一段神奇的塑造。
26歲的恩比德,綽號叫大帝。有一種說法,「大帝」的稱號源於恩比德名字的諧音——彼得大帝。在有關恩比德的所有討論,甚至爭議裡,最公認的一點是,沒人能否認恩比德的天賦——他在籃球這項運動裡發展的履歷是那麼神奇,甚至完全違反了這項運動裡年輕運動員成長的規律。
恩比德1994年出生於喀麥隆,自幼參與運動,青少年時期練過足球和排球,但直到2010年才第一次接觸籃球。16歲的時候,他參加了前NBA球員——這一代非洲籃球之父盧克·巴莫特在喀麥隆開設的籃球訓練營,被巴莫特發現,被他帶到了美國。
這件事的神奇之處在於,通常一名在成年後以基本功出色著稱的技術型運動員,通常都是在10歲前就開始參與專項訓練——在那個年齡,你打下的技術基礎就像刻在鋼板上的字,成為你一生的烙印。十五六歲才開始接觸籃球,在職業運動員裡毫無疑問太晚了。這樣的孩子即便日後真成為職業球員,絕大多數也是技術粗糙,靠身體吃飯的藍領。你想像一下你所知道的恩比德,他如今的打球方式,就知道他身體裡有多麼不可思議的基因,那仿佛是非洲草原上的動物一般的運動能力和協調性。
當然,開始總是那麼艱難。16歲初到美國,一句英語也不會說,除了巴莫特一個人也不認識,除了聽過一點嘻哈音樂,看過幾場NBA,對美國文化一無所知。
每一個整天嘻嘻哈哈的男孩,背後都隱藏著一段心酸的往事。恩比德在高中的第一次訓練,因為表現實在太差——他完全沒學過呀——甚至被教練趕出了訓練館。16歲的恩比德曾經被人嘲諷又軟又瘦,隊友們說恩比德是非洲來的土包子,是光著膀子跟獅子一起長大的。恩比德當時甚至聽不懂隊友們在笑他什麼,只是憑感覺知道那不是什麼好話。
當晚恩比德大哭了一場,他對自己說:「我幹嘛要萬裡迢迢來到美國遭受這些?我不想打球了,我想回家。」
他突然想起自己與籃球結緣的時刻,那是他第一次看NBA總決賽——09年湖人對魔術。他覺得科比太神了,總是能命中關鍵球,這給年幼的恩比德留下了深刻的影響。從那時開始,恩比德哀求父母想去打籃球。用了一年,父母才答應了他的要求,讓他離開了排球場,開始嘗試籃球運動。遠在家鄉萬裡之外,孤單的恩比德意識到,自己是怎樣在走到了這裡,他必須堅持下去。
從那時開始,恩比德身體裡的奇妙基因,完全展現出來。他的領悟能力、學習速度,完全是超乎人類的。他想學內線技術,就跟著DVD自學奧拉朱旺的夢幻舞步;他想學投籃,就在搜索框裡搜:白人投三分,然後模仿視頻裡的姿勢。恩比德的投籃和籃下技術就是靠看視頻就學成了!他很快就在球隊佔有了一席之地。一年以後,他就收到了籃球名校堪薩斯大學的邀請。
恩比德從沒聽說過堪薩斯大學,也不知道什麼叫瘋狂三月。巴莫特告訴他:堪薩斯是最強的,你應該去那裡。接著,來到堪薩斯,又是只用了一年,恩比德就從一個替補成為了力壓威金斯的選秀頭號熱門。狀元秀在朝他招手,人生的三級跳即將完成——直到突如其來的傷病,把他送入一場漫長的歷煉。
「大帝」出處的又一說法,是源於恩比德NBA職業生涯前兩年的養傷經歷,讓人聯想起昔日被傷病擊倒的狀元——奧登大帝。但和來自俄亥俄州的奧登截然不同,來自遙遠非洲的恩比德在漫長的等待之後,仿佛憑藉某種神秘的力量,重新站了起來。
2014年,他在選秀前試訓中重傷,檢查為右腳應力性骨折。因為他驚人的天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76人還是冒險在首輪第3順位選中了他。當時或許沒人能想到,恩比德這傷一養就是兩年。那兩年裡,等待是無盡的黑洞,費城76人的持續擺爛也成為職業體育領域罕見的現象。所有這些,都等待著最後一張底牌翻起——恩比德到底能不能恢復。
在養傷期間,恩比德收到了自己年僅13歲的弟弟亞瑟意外去世的消息。一輛失控的卡車衝入喀麥隆一所學校的操場,帶走了亞瑟的生命。恩比德自從2011年離開喀麥隆來到美國打球後,再也沒有見過弟弟,誰知竟是永別。
「我的人生就像是一部電影,」恩比德再次說出了那句話,「可我的弟弟理應看到電影的結局。」這份遠走他鄉,失去至親,在傷病中蟄伏等待的經歷,洗鍊了他的人生。
同樣讓你很難想像的是,擁有這樣人生經歷的恩比德,並沒有長成陰沉的,孤僻的,內向的人。也許還是起源於非洲草原上快樂的天性,恩比德仍是一個樂天派。樂觀,愛說,愛笑,愛造梗。社交媒體時代,仿佛就是為他打造的。
早在養傷時期,恩比德就開始變成家喻戶曉的「推特大帝」,在社交媒體上造梗無數。喜歡恩比德的人裡,有人喜歡他的天賦,有人被他的經歷打動,同樣也不乏一群人就是喜歡他的有趣。有天賦,有經歷,同時還有趣的男人實在少有。
在推特上,恩比德瘋狂地釋放著自己的幽默細胞。他公開示愛蕾哈娜,招募詹姆斯。在他的推特中,你能看到蕾哈娜身穿恩比德在76人的球衣,能看到蕾哈娜在場邊給恩比德加油,能看到蕾哈娜跟他共進晚餐……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來自於恩比德天馬行空的想像力以及他日漸爐火純青的PS技術。
他自我調侃:我曾經徒手打死一頭獅子,我真是厲害炸了;在賽場上擊敗唐斯率領的森林狼之後,他在推特上說:很榮幸可以加入第三陣容,然後擊敗那些真正的首發們(調侃巴特勒帶領森林狼三陣容擊敗唐斯等首發的事);去年東部半決賽,76人被萊昂納德絕殺,比賽之後網友都在嘲笑恩比德哭泣的樣子,他就把自己的推特頭像換成了自己哭泣的照片……
恩比德有一句經典名言:在某種程度上,我代表NBA球員在推特上的最高水平。他十分享受自己「推特大帝」的身份,有一次恩比德說:「每個人看過我推特的人都對我說,『你的推特太有趣了。」
眨眼之間,自2016至17賽季揭幕戰恩比德真正站在NBA的賽場上,22分鐘之內拿下20分7籃板,大帽威斯布魯克,到他成為當今時代進攻技術最全面的中鋒之一、全明星賽的常客,再到上一季東部半決賽第七場被萊昂納德從他頭頂上投出那記絕殺球之後的痛哭——直至此時,恩比德的人生繼續在跌宕裡前行。憑藉他的比賽魅力和有趣性格,恩比德已經成為這一代運動員裡的一種文化標誌,那甚至已經超乎籃球和競技之外,更有關於有經歷的年輕人們,怎樣面對這世界的挑戰,不讓自己受限。
像他最初在DVD裡模仿的大夢奧拉朱旺一樣,恩比德從未以中鋒來限定自己的進化,他擁有中鋒的身體,後衛的技術,只要球隊需要,他可以扮演多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