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告訴我們/摯愛的人會飛離我們愛的懷抱/到星際間歌唱/在月球上舞蹈……
2009年夏,在水晶馬車和白馬的陪伴中,一名叫邁克·傑克遜的大男孩,孤獨睡去。他生以童心,卒於童心。
他是名穿上紅舞鞋的王子,從5歲跳到50歲,在地球上走出了月球的舞步;他是名吶喊者,吟唱著和平與自由,呼籲著黑與白的和解,哪怕在吶喊中頭破血流;他只是名孩子,用一生來營造童年的幻相,然而他沒有彼得潘的透明翅膀,不能飛回他的星球,也不能逃離世俗的縈繞。可是,他曾陪我們穿梭過無數綺麗的夢境,夢境裡傾斜45度的魔幻舞蹈,有會跳舞的兔子,還有永遠不會流淚的眼睛。終於,他走後,一場童話落幕,而我們酸澀律動的青春,也就此終結。
被困住的童年
傑克遜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5歲,當同年齡的其它孩童都還在練習綁鞋帶的時候,小小的傑克遜已經成為明星了。他可以輕易記住任何旋律,他模仿舞步的能力超人,他與四個兄弟組成了傑克遜5人組,開始了大篷車般的四處巡演的生活。然而,傑克遜的星途緩緩開啟,而噩夢也如影隨形。父親對兄弟幾人經常打罵,以至於成年的他在電視節目裡談起這段經歷,都忍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舞臺上,他光芒四射;臺下,他是膽小、羞怯的孩子,安靜得像湛藍的天空。他的整個童年,都在封閉的訓練室裡度過,窗外,許多孩子在樓下的籃球場裡遊戲,而他的世界只有工作,演出,歌會一個接一個……多年後,傑克遜擁有了整個世界,也無法再重建遺失的童年。
(圖說:傑克遜45度傾斜舞步)
舞蹈讓他成為王者
「我變成星,也變成月,變成愛者與被愛者,勝利者與被徵服者,主人與奴隸,變成歌手與歌曲,知者與知識。我持續跳著、跳著……跳著,跳到只剩下……舞蹈。」傑克遜,曾在一本《夢舞詩話》的詩集中,寫下這樣的詩句。
在傑克遜之前,音樂主要是用來聽的,貓王讓歌迷們開始「看」音樂,然後,傑克遜在舞蹈中注入了無窮無盡的幻想,用他的孩子氣改造著音樂世界。在他的世界裡,世界是可以傾斜,於是有了「反地心吸力跳舞鞋」,有了45度傾斜的舞步,在他的眼睛裡,地球與太空僅一步之遙,於是有了風靡全球的太空滑步…… 只有在跳舞時,他最自信張揚,只有在舞蹈時,他深入靈魂地神情專注。 舞蹈,讓一個小孩,變成了世界的王者。
(圖說:裡根夫婦為傑克合影獎)
來不及掙扎,就被推上雲端
22歲時,傑克遜已成為一代流行音樂天王。1984年,在第26屆格萊美音樂獎頒獎禮上,他一人獨攬8項大獎,與此同時,他的《Thriller》成為史上最暢銷唱片,被正式載入金氏世界紀錄大全。他打破了貓王的紀錄,打破了任何一個白人歌手的光環。他成了總統政要的座上賓,他的捲髮、紅唇與舞姿成了響亮的美國符號,他所到之處,無數歌迷如潮水般的湧來,又如多古諾米牌般為他暈厥,他甚至在30歲出頭就拿到了全美音樂獎「特殊成就獎」最高榮譽。
一切的輝煌都來得太快太快。他在一個不留神間,還來不及掙扎,就被世界捧上了高聳的雲端。 然而,誰也沒發現,這個被戴上王冠的大男人,內心仍駐紮著一個沒長大、自卑的黑人小孩。
不願意長大的孩子
事業上,傑克遜一步步走向輝煌,然而,他的內心卻在抗拒著成長。 他的嗓音永遠長不大。不管是童年時期純粹的清亮,還是成年後感情流露的動人詮釋,他的歌聲一如既往地雌雄莫辨、高亢嘹亮;成年後,他也一直是兒童節目的忠實觀眾,他的偶像是米老鼠,小飛俠彼得潘,木偶皮諾曹;他一直拒絕參加汽車駕照考試,如同獲得駕照,就得到了一張成人世界的通行證,他經常去逛迪斯尼樂園,為防止被人認出來,總是喬裝打扮從後門溜進去。 麥可傑克遜的朋友說,他是一個心理年齡停留在12歲的大男人。
夢幻島還是永無島?
傑克遜建造夢幻莊園,似乎是他童真最淋漓盡致地釋放。《彼得·潘》的童話故事中,在一個夢幻島(Naverland)的地方,孩子們永遠不會長大。於是,他用1700萬美元建造起一座夢幻莊園,這裡有小火車、旋轉木馬、華麗的街燈,遊樂場……仿佛如童話般一樣美麗祥和。他只想要擁有一個地方,創造所有童年時無法擁有的事物。他邀請全世界的孩子與他一起分享,特別是那些貧困或被疾病困擾的孩子們。
然而,他永遠也想不到的是,這個童話般的夢境卻變成了他人生最難堪的轉折點。也許,這裡更應該被稱作永無島,永遠沒有,因為他的夢幻島只能存在在他的心裡。
我的影子誰來修補?
傑克遜愛孩子,說他們不會撒謊,天真單純,最後卻被自己關懷的孩子送上法庭。
2300萬,買斷了兩個孩子的童年——一個是12歲男孩喬迪的,另一個是大孩子傑克遜的。他每年為夢幻莊園花費幾百萬美元,卻兩度遭遇兒童性騷擾案,並為其受困半生。雖然最終判決還他清白,然而,漫長的訴訟案,摧毀的不僅僅是他的事業,更摧毀了他的整個夢想。從此,他沒有再邀請過任何兒童到莊園作客。
童話中,彼得潘有溫蒂,他可以痛哭,因為有人幫他補上了自己的影子。現實中,麥可·傑克遜卻只能在誹謗、質疑中獨自前行。
(圖說:傑克遜接受奧普拉的採訪)
黑與白
在麥可·傑克遜的世界裡沒有虎克船長,有的是更為兇猛的挑戰。 一日,當全世界的人驚奇的發現一個羞澀的男孩站在音樂世界的頂峰,他擁有眾多的歌迷,獲得難以數清的獎項,他被稱作「The pop king」,可有些人卻驚恐的發現,他是一個黑人。於是,站在頂峰的麥可開始了這世間最為偉大的冒險。他挑戰的不僅是那些沒完沒了的嘲笑,還有種種子虛烏有的傳聞。從換膚漂白到同性戀,再到孌童……
而傑克遜的回應卻簡單而無奈,「當我站在鏡前時看著自己,我知道,我是個黑人。」
孤單的小飛俠
傑克遜需要面對的,除了數之不盡的陷害和誹謗外,更有著殘忍的背叛。胞姐的出賣和造謠讓他受傷,記者馬丁飽含影射意味的紀錄片讓他陷入背叛的挫折感,許多曾呼喊著愛他永遠的歌迷在流言中棄他而去……他成了孤單的小飛俠。他活在無愛的恐慌裡,面對流逝和消失手足無措,痛心疾首,惴惴不安。
他在《Will you be there》單曲中唱道,你還在乎我嗎?你會保護我嗎?你馬上就來到我身邊嗎?
(圖說:左圖為傑克遜與貓王女兒莉莎,右圖為傑克遜與黛比)
離開的溫蒂
除了溫暖的親情,愛情對傑克遜來說,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傑克遜的情感緋聞與他天皇巨星的身份幾乎不成比例,真正與他有婚姻關係的只有貓王的女兒莉莎·普雷斯利和護士黛比·羅威。
他與貓王的女兒莉莎青梅竹馬,他們是一對「身價顯赫的小孩」。他們飛去迪斯尼兒童樂園度蜜月,晚上玩起扮家家酒的遊戲,甜蜜得像一段童話。然而,他們最終分手,據說婚姻破裂的焦點是,莉莎不肯為傑克遜生下孩子。1996年,他與護士黛比·羅薇結婚,在這段3年的婚姻中,這位金髮碧眼的德國與愛爾蘭混血女子為他生了一兒一女,最終她離去,留下了傑克遜與孩子們。
(圖說:傑克遜與波姬小絲合影)
愛是一塊肥皂
傑克遜不是不去愛,而是不知道怎麼去愛。他和波姬小絲曾有過一段長長的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戀愛關係,在結束戀情後,波姬小絲曾親口承認,她和麥可之間只是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而麥可一方面將波姬小絲視作生命裡最重要的女人之一,一方面也親口表示,基於宗教信仰,他不可能發生婚前性行為。
他對於愛情,曾這樣描述:「要描述愛是件好玩的事。它是那麼容易去感覺,而又那麼難以言說。就像澡盆裡的一塊肥皂。你好不容易撈到,但是,你常已用力過猛。」
(圖說:歌迷因傑克遜去世痛哭)
錯過的永不再來
人們愛他,卻又無法寬容他,恰恰印證了他對愛的註解:愛是一塊肥皂,好不容易撈到,卻已用力過猛。
麥可的辭世是突然而至的,讓全世界措手不及。2009年,當黑色的鐘聲敲響時,傑克遜沒能留住時光,他把自己留在了人們眼淚裡。世界各地的網友用各國語言哀悼,各大媒體用「流行將離我們而去」等字眼來緬懷。而在此之前,這個男人背負的幾乎都是指責、爭議和懷疑的聲音。
只有失去後,才知其珍貴。人們終於想起,他是一直用歌聲給我們青春記憶的男人,他是打破一個又一個記錄的樂壇英雄,他還是金氏世界紀錄的「全球捐助慈善事業金額最高藝人」。 然而,錯過的永不再來。我們在後知後覺中,永遠失去了他。
(圖說:《老男孩》劇照)
「我們曾經擁有他」
好在我們曾經擁有他,這是遺憾之外的慰藉。Queen Latifah的那句話正是來自詩人Maya Angelou寫給麥可的詩《We had him》。
電影《老男孩》中,當昔日的青春已逝,曾經愛跳舞的老男孩再次為夢想走上舞臺,伴隨著傑克遜的音樂和舞蹈,無數人開始淚流滿面。傑克遜和他的音樂,是七八十年代的同齡人記憶中無法抹去的符號,他的歌,是一記響亮的開場鑼,「咣」的一聲,敲開了懵懂而紛雜的青春。多少愛做夢的女孩,夢中的白馬王子,踩著太空滑步,戴著半截露指的皮手套。多少愛跳舞的男孩,他們在對傑克遜的模仿中開始了人生第一支舞,後來,這群孩子中有霹靂王子陶金,香港舞神郭富城,韓國舞王張佑赫……
他走了,我們開始老去
這一定不是最壞的時代,但這一定不是最好的時代。這裡再也沒有傑克遜,沒有張國榮,沒有Beyond,沒有塔科夫斯基,一路走,我們一路獲得,又一路遺失。
「手把方向盤,冷氣十足的車廂裡只有麥可·傑克遜的歌聲在飄蕩,我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昔日,一位「70後」寫下這段文字,傑克遜的死對他而言代表青春之門的轟然關閉。
村上春樹說過:「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傑克遜離去,我們的青春散場,我們開始老去,再也沒有力氣飛到夢幻島。只是曾經他帶給我們的春光如此華美凌厲,它盤桓在內心,成了永不逝去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