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當年率先撞開留葡大門的中國，如今卻已被鄰國趕超

曾幾何時，葡萄牙被認為是中國球員留洋的「橋頭堡」與「中轉站」，但當亞洲諸國球員先後登陸葡超時，除了第三級別的葡乙聯賽，已經再也見不到中國球員的身影，這不得不令人唏噓。
10月5日，馬來西亞前鋒薩法維·拉希德在國際轉會夏窗關閉前一天從吉隆坡踏上了飛往裡斯本的航班，與葡超球隊波爾蒂芒俱樂部籤訂租借合同，至2020-21賽季結束。賽季後，波爾蒂芒享有優先買斷權。令中國球迷難以置信的是，這位馬來西亞前鋒將是本賽季葡超聯賽中第16位亞洲球員！曾幾何時，葡萄牙被認為是中國球員留洋的「橋頭堡」與「中轉站」，但當亞洲諸國球員先後登陸葡超時，除了第三級別的葡乙聯賽，已經再也見不到中國球員的身影，這不得不令人唏噓。


1997年出生的薩法維·拉希德在2019年3月於馬來西亞進行的東京奧運會預選賽亞洲區第一階段小組賽中，代表大馬國奧隊出戰，在對陣中國隊的比賽中雖然未能取得進球，但卻助攻隊友，險些將希丁克所執教中國國奧隊淘汰出局。而這之後，薩法維代表馬來西亞JDT柔佛隊在濟南與山東魯能隊進行了一場亞冠聯賽，雖然魯能以2比1取勝，但薩法維卻攻入了相當精彩的一球，被亞足聯評選為最佳入球。




此番儘管僅僅只是以租借身份前往葡萄牙，但對這樣一位97年齡段的球員來說，無疑是最好的肯定。就像他接受採訪時所說：「對我來說，這或許是一生中僅有的一次機會。當邀請到來時，我絲毫沒有猶豫，我想要成為一名更好的球員，就只有到更高水平的聯賽中去發展。所以，我的目標就是爭取能夠在新隊伍中獲得穩定的出場時間與機會。」


在與自己的父母告別後，拉希德啟程前往葡萄牙繼續追尋著更高的足球夢想。  需要指出的是，年僅23歲的薩法維並不是本賽季第一個前往歐洲闖蕩的馬來西亞球員。今年8月，2002年出生的盧克曼·哈基姆·沙姆蘇丁（下圖）已經加盟了比利時甲級聯賽皇家科特賴克俱樂部，並籤約五年。由於他才18歲，因而俱樂部安排其跟隨預備隊訓練，但在本賽季比利時U21聯賽中，盧克曼表現不錯，在上周末的第六輪聯賽中，首發並取得唯一進球，幫助球隊獲得勝利。這樣的發展勢頭，盧克曼估計很快就有機會進入到一線隊中。而這位盧克曼是馬來西亞政府青年和體育部從2011年起推出NFDP(國家足球發展計劃)、開始創建AMD(馬來西亞國家足球學院)後，第一批精英足球運動員中的典型代表。因而，馬來西亞足球界對盧克曼寄予很高的期望。
對中國球迷來說，馬來西亞足球或許根本就不值得一提。而現實卻是：本賽季中國沒有一名球員在歐洲頂級聯賽中效力，但馬來西亞球員卻在葡超聯賽闖蕩。
  除了薩法維外，早在2012-13賽季，1994年出生的納茲米·法伊茲·曼索爾曾加盟了當時的葡超貝爾馬爾隊，但由於年齡太小，更多只是代表俱樂部的U19青年隊參賽，並曾取得過進球。不過，他在半年後提出中止合同，回到了馬來西亞，因而未曾有過在葡超聯賽中出場的紀錄。

「越南小貝」黎公榮和自己的妻子。
而東南亞國家中，真正有過在葡超聯賽出場紀錄的，則是越南前國腳黎公榮。他在時任越南國家隊主教練、葡萄牙人卡斯蒂略的推薦下，在2009年8月底租借加盟當時的葡超球會歷索斯體育隊(Leixoes Sport Club )，至2010年1月重返越南。另一位曾在葡超聯賽中有過出場紀錄的則是印尼的歸化球員格雷格·恩沃科洛，但因為出生在奈及利亞，某種程度上並不算真正的東南亞球員。從這個角度來說，薩法維加盟葡超後任重道遠。

不過，這並非本文的重點。真正值得一說的是，薩法維是本賽季葡超聯賽中的第16位亞洲球員。


今年8月初，記者曾寫過一篇的文章（←點擊左側連結查看詳情），介紹在2019-20賽季中，三名伊朗國腳在葡萄牙超級聯賽中大放異彩，像賽季初加盟裡奧·阿維隊的伊朗國腳塔雷米幫助球隊獲得本賽季歐聯杯賽的參賽資格，本人同時成為葡超聯賽最佳射手；穆哈馬迪加盟阿維斯隊後攻入8球；而守門員阿米爾·阿貝德扎德赫連續第三個賽季效力於馬裡蒂莫隊，已經成為絕對主力。由於伊朗球員的出色表現，儘管穆哈馬迪已經離開葡超加盟卡達聯賽，但卻有更多的伊朗球員來到了葡萄牙。可以這麼說，上賽季伊朗球員的良好表現為更多的伊朗球員加盟葡超打開了局面。

新賽季的葡超已經上演過伊朗德比，塔雷米（左）和阿貝德扎德赫迎來正面交鋒。  新賽季開始前，上賽季最佳射手之一的塔雷米已經轉會加盟豪門波爾圖隊，本賽季三場比賽都有出場並有一粒進球。而門將阿貝德扎德赫則迎來了一名伊朗隊友，原效力于波斯波利斯隊的前鋒阿里·阿里普爾。本賽季三輪聯賽戰罷，以2勝1平積7分排名第二的聖塔·克拉拉隊中也有一名伊朗前鋒沙赫裡亞爾·莫格漢魯；而原伊朗國奧隊中的前鋒賈法爾·薩爾馬尼則加盟了波爾蒂芒隊。

2020-21賽季中，總共有23名伊朗球員在歐洲各國頂級聯賽中效力，這恰好是一支球隊的報名人數。  五名球員同時在葡超聯賽中，使得伊朗成為留葡亞洲軍團中人數最多的國家之一。對於緣何選擇留洋葡萄牙，或許莫格漢魯的說法頗具代表性，「我想，到歐洲聯賽中踢球是每個足球運動員的夢想，我想繼續提高。所以，在接到邀請後，我認真地進行了考慮，最終選擇加盟聖塔·克拉拉隊。我對我的選擇很高興，因為我覺得，如果我能夠在隊中獲得出場機會、表現得更好的話，我就有更好的機會進入伊朗國家隊。說實話，我已經25歲了，至今尚未入選過伊朗國家隊，我對此有些失望。我希望能夠將歐洲當做我進入國家隊的最好舞臺。」

「我知道，在我決定轉會葡萄牙前，很多人都想著我可能會選擇加盟波斯波利斯隊或埃斯特格拉爾隊，因為這兩家俱樂部在伊朗是如此之偉大。但是，我想去更大的舞臺，所以我選擇了聖塔·克拉拉隊。坦率地說，我接到的伊朗國內俱樂部的邀請待遇要超過聖塔·克拉拉好幾倍，但錢並不是我優先考慮的問題，我首先希望提高自己，我想要進入到國家隊中。所以，我對自己的選擇並不後悔。某種程度上，能夠穿上國家隊隊服將更加激勵我，我相信自己會有實現夢想的這一天。」

日本在這個國家隊比賽日派出了「全歐陣容」。  其實，何嘗只是莫格漢魯這位伊朗非國腳有這樣的想法，本賽季來到葡超聯賽的日本球員恐怕也是出於這樣的目的。和伊朗一樣，本賽季的葡超聯賽中有5名日本球員，日本隊的新一代中場核心中島翔哉在波爾圖隊效力，由於受傷病困擾，上賽季並未獲得太多表現機會，本賽季也才剛剛傷愈正處於恢復中，因而在前不久日本國家隊組織的「全歐陣容」中，中島翔哉並未入選，其10號球衣也暫時由南野拓實代穿。而在日本隊的「全歐陣容」中，僅有兩位在葡超聯賽中效力的球員，即同時在波爾蒂芒隊效力的門將權田修一和後衛安西幸輝。

但在這三人之外，還有兩位東京奧運會適齡球員，一位是效力於阿維河隊的前鋒食野亮太郎（上圖），1998年出生。他最初被曼城隊相中並正式籤約，隨後被租借到蘇格蘭超級聯賽哈茨隊，上賽季出場19次、取得3粒進球，本賽季則租借到了阿維河隊。另一位則是在吉爾維森特隊效力的中場球員藤本寬也，1999年出生。他是本賽季初從日本乙級隊東京貝爾迪隊租借來到該隊，雙方籤訂了為期一年的合同，合同滿了之後，吉爾維森特隊有最終買斷權利。這兩位年輕球員來到葡萄牙，恐怕也是希望能夠經過本賽季的鍛鍊，入選日本國奧隊，並最終能夠參加東京奧運會。這之後，更希望能夠在日本國家隊中有一席之地。


很顯然，促使伊朗、日本球員大規模留洋歐洲的，恐怕並不僅僅只是「錢」字，這顯然與許多中國球員相繼離開葡萄牙、返回國內加盟中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當日本球員開始在葡萄牙聯賽中風生水起時，東亞另一個足球強國韓國球員也曾在葡超風光過。目前在法國乙級聯賽特魯瓦隊效力的韓國球員石炫俊最早在荷蘭聯賽中一鳴驚人，後在2013年初轉會加盟葡萄牙馬裡蒂莫隊，之後相繼效力於國民隊、塞圖巴爾隊，表現不俗，並因此入選了韓國國家隊。而在他之前，金東炫也曾在葡超布拉加隊效力過。但之後，韓國球員逐漸遠離葡萄牙，偶爾只是在第二級別甚至第三級別聯賽中亮相。

但本賽季初，韓國新一代中場球員金正緡加盟了葡超的吉馬良斯隊。這位2018年印尼亞運會男足賽金牌得主是1999年出生的球員，2017年就開始在奧地利闖蕩，和目前在德甲萊比錫隊效力的黃喜燦一樣，加盟的是薩爾斯堡紅牛隊，但一直被租借給乙級隊FC列斐林隊。2019年波蘭U20世青賽，他作為主力球員之一，幫助韓國99國青隊拿到了世青賽亞軍。此番則是以轉會形式與吉馬良斯隊籤約5年。或許在名氣上，金正緡不像效力於瓦倫西亞隊的李康仁那樣為中國球迷所熟知，但是，韓國目前這個年齡段中，有98年的李昇佑、99年的金正緡等多位球員在歐洲頂級聯賽中闖蕩，對照中國這個年齡段像郭田雨這樣的球員，或許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依然要被韓國足球所壓制。


相比而言，澳大利亞球員過去闖蕩葡萄牙的不算很多，但今年年初，年僅18歲的裡安·蒂格從雪梨FC隊加盟了法馬利康隊。據稱，他是因為在去年的U17世少賽上作為澳大利亞國少隊的隊長，表現出眾而被相中的。在上賽季澳超聯賽中，他已經作為替補開始在澳超聯賽中登場，只是由於年齡太小，未能在葡超聯賽中出場。他也是16位本賽季效力葡萄牙超級聯賽中年齡最小的一位亞洲球員，出生於2002年。反之，中國2002年齡段國少隊連亞少賽都無法取得決賽階段比賽資格、2001國青隊同樣未取得U19亞青賽決賽階段資格，可以想見，中國足球在整個亞洲範圍內的競爭力。


除了東亞的韓日、東南亞的馬來西亞與澳大利亞、中亞的伊朗之外，西亞的伊拉克也有兩名球員在葡超聯賽中效力。不過，這兩人並不是本賽季初才加盟的。相比而言，效力于吉爾維森特隊的阿巴斯並未有太好的表現，而奧薩馬·拉希德作為伊拉克國家隊隊員，徵戰過2019年亞洲杯賽。從2016-17賽季開始，奧薩馬加盟了聖塔·克拉拉隊，當時僅僅只是葡甲球會，但在2017-18賽季，他幫助球隊成功升入葡超。隨後，在2018-19賽季中，他以25場7球6助的成績單，幫助球隊成功保級，並獲得了第10名。而上賽季雖然27次出場、進球數只有2個，但在球隊的作用卻更為重要，取得了第9名。

在16位效力於葡超聯賽的亞洲球員中，有一位球員值得單獨一提，他就是本賽季加盟馬裡蒂莫隊的汶萊球員法伊克·博爾基亞。之所以需要單獨另書，一是因為他是1998年出生的球員，如果放在中超聯賽，他依然可以享受U23政策；但如此年紀已經是汶萊國家隊中的一員。但另一方面，他的身份很特別，他是汶萊王室中的成員，擁有王子身份，是汶萊蘇丹兼首相哈桑納爾·博爾基亞的侄子。因而，他又被稱為「世界上最富有的足球運動員」，號稱身價超過200億美元。

這位出生於美國的汶萊王子是在英國完成的學業，從2009年起開始在英格蘭多家俱樂部的足球學院踢球，包括南安普敦、阿森納、切爾西等俱樂部的足球學院，在加盟葡萄牙前曾在英超的萊切斯特U23預備隊中效力了4年，但由於無法進入到英超一線隊中，為了能夠進入一線隊、完成職業夢想，他以自由身加盟了馬裡蒂莫隊，希望能夠早日在一線隊中踢上比賽。從2016年起，法伊克·博爾基亞就開始代表汶萊國家隊出場，迄今為止已經有6次出場紀錄、並取得一個進球。


作為一名如此有錢的王子，法伊克依然還在追逐自己的足球夢，絲毫與金錢無關。這或許也是足球的魅力所致。但在本賽季中，這位王子能否有機會最終出現在葡超賽場上？沒有人可以給出確切的答案。


中國足球從「吃螃蟹」到被趕超  面對本賽季葡超聯賽中有16位亞洲球員這樣的現實，記者頗有感慨，因為差不多10年前，中國足協曾有一個雄偉的計劃，希望將葡萄牙作為培養中國球員的「搖籃」。但10年後的今天，中國足球對葡萄牙卻是避之不及，甚至葡萄牙足球都被認為是一個「不祥之地」，姑且不說中國球員登陸葡超聯賽，如今即便是葡甲聯賽也幾乎見不到中國球員的身影。
韋迪在「反賭掃黑」後空降至中國足協時，曾提出過「每年送百名年輕球員赴海外留學計劃」。2011年底，這個計劃中的第一批留洋球員即93-94年齡段、95-96年齡段的共42人前往的就是葡萄牙。當時，足協將這次留洋定名為「中國留葡希望隊項目」。這是自職業化初期中國健力寶青年隊留學巴西之後，中國足協在職業化大潮中集體送出去的第二批留洋青少年球員。


儘管當時國內不斷有人抨擊韋迪的這個留葡項目，甚至惡意中傷稱韋迪與這個項目的運作公司之間存在著「利益輸送」。但是，不管外界如何中傷，不能否認的是：從育人的角度來說，這個「留葡項目」是相當成功的。在2014年參加緬甸U19亞青賽的23名球員中，有11人就來自這個「留葡項目」；2018年參加U23亞錦賽的中國U23國足中，有9人來自這個「留葡項目」；在2016年參加巴林U19亞青賽的23名球員中，有3人；2020年參加U23亞錦賽的中國U23國奧隊中，有4人來自「留葡項目」。而且，先後入選過各級青少年國字號隊伍的留葡球員累計超過30人！裡皮相中選入國家隊的鄧涵文、何超、劉奕鳴等也全部都是參加過這個項目的球員。而像韋世豪、楊立瑜等雖然不是這個項目中的球員，但也曾在葡萄牙闖蕩多年，像韋世豪還曾在葡超聯賽中出戰過。

換而言之，不管外界如何評說韋迪，但有一個事實是誰也無法更改，就是韋迪任職期間，至少給中國足球留下了一批可用之才。遺憾的是，隨著韋迪的離去，「中國留葡希望隊項目」戛然而止。一方面，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人走茶涼」，讓這個項目沒有延續的可能，畢竟這是前任領導的功績，哪怕是繼任者幹得再好，也無法打上自己的烙印。另一方面，中國足壇長期以來一直糾纏不清的利益之爭，讓外界對項目本身原本就存有爭議，在主事領導離去後，各種傳言甚至是誹謗更是甚囂塵上。再加上利益驅使，尤其是「U23政策」的漏洞，眾多經紀人、之前與足球毫不沾邊但在葡萄牙生活的不少華人見有利可圖，紛紛加入其中，將葡萄牙變成了中國年輕球員「出口轉內銷」的一個「中轉站」，搞亂了葡萄牙這個原本可以大有作為、為中國足球發展做出更大貢獻、培養出更多優秀球員的平臺。於是，最多時曾有超過200名中國年輕球員扎堆滯留在葡萄牙。但是，如今真正可以為中國足球所用的優秀球員寥寥無幾，卻因為披上了一個「留洋」的外衣，身價虛高。最終的結果，就是如今的「留洋葡萄牙」普遍被認為是一個「笑話」。所謂「為民上者，以名利二字馳使天下，而天下之民趨之若鶩。」


真正令人感慨的，其實是：當初在留洋方面，中國足協可以說是走在了亞洲其他諸多國家的前面，特別是將葡萄牙作為優先重點選擇的對象，而且，像卡達、越南、日本、伊朗、馬來西亞等其他亞洲國家都可以用「步中國後塵」來描繪。但十年一個周期，當中國足球在本世紀10年代以金錢作為主導時，如今的中國足球開始步入「燒錢都燒不動」的困境中，而我們的近鄰卻是風生水起，本賽季葡超聯賽中有16名亞洲球員，或許就已經做出了最好的註解。中國足球該是改變以「錢」為主導的時候了。
文|馬德興編輯|DBS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