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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10月1日,是阿森納官方承認的溫格加盟紀念日。
看著他依舊筆挺的身軀,矗立風中卻從不凌亂的髮型,只有在發色和容顏上,才能發現,阿爾塞納·溫格原來也老了。
誰都會年華老去,是人都會如此。然而六十六歲的溫格,仍然充滿著對未來的嚮往、對美好和勝利的炙熱期望。
我真希望一切,能定格在這場邊的剎那,這無數個相似又不同的剎那:
當沃爾科特打進對巴塞爾第二球,溫格沒有立即起身離席,似乎略有遲疑,隨後起立,習慣性地雙手握拳、揮舞慶祝。我多麼希望這一切是永恆。多麼希望這二十年,定義了像我這樣卑微而熱切球迷的二十年,能如此定格。
但這只是痴想。我們見到的溫格,是如釋重負、歡欣鼓舞的那一個溫格。這卻不是溫格的全部。
溫格是誰?
二十年前他還沒有在海布裡上任時,傲慢的倫敦小報用Arsene Who?作為標題,質疑這個此前在日本執教的法國人。二十年過去,從偉大的先行者、英格蘭足球走向現代化的啟蒙者,溫格又變回了一個疑問重重的複雜個體。
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他是一個浪漫主義者;他是一個忍辱負重的殉道者,他是一個緊守過往的因循者;他是一個堅毅不拔的奮進者,他是一個顢頇頑固的守舊者;他是一個開啟未來的青年導師,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獨尊領袖;他是一個敝帚自珍的修士,他是一個外儒內法的君王……
他或許是這當中羅列描述的每一種角色,他更是將這一切身份疊加起來,渾然一體而自相矛盾的那一個。
我寫過好些篇關於溫格的隨筆,近幾年越來越少。在他和阿森納最低谷的幾年,我為溫格感覺委屈,渴望他暗自砥礪、最終破土而出的爆發。這樣的熱望,多少也會被冰冷現實冷化,年復一年重來的錯誤和崩盤,讓人心思疲憊。仿佛前十年積聚的靈感,在後十年漸次枯竭,睿智變成了頑固,敏銳的判斷力,似乎有了些抱殘守缺的猶豫遲疑。
溫格在我心中,從一個偶像般的導師,變成一位溫暖的父執,再變成一位令人糾結難懂的人,便是這二十年的足跡。我們從來不用擔心他歷史上的地位,雖然他肯定不會是歷史上最優秀的足球教練,甚至都未必是阿森納歷史上最偉大的教練,但他的特別,在於他的儒雅、睿智和忠誠。
這些特別,越接近二十年的紀念日,越不是過往般的清晰。一種壓抑在腦海深處的恐怖疑問,時不時會跳躍而出:溫格是否過時了?
我不敢面對這種疑問,但是在2比8、1比5和0比6之後,這種疑問躍腦而出的頻率漸多。新球場修好了十年,當厄齊爾和桑切斯這樣的一線大牌也能購買之後,疑問號在變大。前兩天我在一個播客裡,聽到精明的義大利女記者Mina Rzouki一段精彩的言論,直承53歲的穆裡尼奧的一些戰術思維已經過時了,我陡然驚覺,如果這樣的觀點成立,那麼溫格呢?
客觀事實會自我呈現,情感上,我依舊難以接受。在2015—16賽季的酋長球場,出現「Wenger Out」的橫幅時,我有些憤怒。不是不能理解球迷的鬱積,卻不能割捨種種記憶。
記憶如絲如縷,不覺中已深刻在我們的心理年輪上,成為了我們生命的一部分。悍然割裂,流淌而出的是鮮血、是難言的苦楚、是生命痕跡的消失。
如果你沒有見過溫格,你很容易透過各種比賽、言論和媒體傳播,產生自我認知,做出未必就離譜的判斷。我很幸運,多次見過溫格,用如沐春風形容,恰如其分。在科爾尼基地,我見過他接受英超當月最佳教練的頒獎,在雷丁客場賽前15分鐘,見過他悠閒地在主席包廂裡喝咖啡,在鳥巢參與主持過溫格的青少年訓練營,在清華大學有過他和大學生對話的諧趣。
他對足球的熱愛,溢於言表,二十年的心血,全都奉獻給了阿森納這個北倫敦俱樂部。最早能得到這份教職,是因為1989年他結識了阿森納前副主席大衛·戴恩。戴恩力排眾議,幫助溫格從日本回歸歐洲,於是有了以現代足球思維,來科學管理球隊的發端。
亞當斯、基翁、賴特以及博格坎普、帕洛爾,回憶起溫格對於熱身伸展、飲食節制和休息管理的革新,改變了他們的職業生涯。
他的足球理想主義,對全攻全守理論,有存亡絕續的意義。英格蘭足球有過重視地面滲透和傳控足球的先例,卻沒有誰能在1998年,就能踢出阿森納般高轉換節奏、水銀瀉地般流暢的風格。1996年秋天溫格的到來,是英格蘭足球歷史的一個節點,孤懸海外的英倫足球,與歐洲大陸逐漸合流。
但俱樂部競爭力上,阿森納難比曼聯,於是有了新球場之爭,戴恩離去。溫格堅守了下來,在2004年不敗奪冠之後,新球場建設過程中的幾個賽季,是他最艱難的歲月,也是他最大膽啟用新人,對法布雷加斯、範佩西、弗拉米尼、納斯裡、沃爾科特、阿德巴約們委以重任的時段。
許多年輕的阿森納球迷,因為那一段夢想與青春的張揚而愛上阿森納。承前啟後的,是天賦異稟的亨利。
法布雷加斯……
然而溫格和他的年輕門徒,距離絕頂總是緣慳一線。導師在堅守,門徒逐漸離去,亨利去了巴薩,為職業生涯找一個完美終點。法布雷加斯回巴薩,恐怕是對這段激揚歲月最大的否定。
此後的溫格,沒有更多的創新,我更覺得這是人之常情常態。二十年的溫格,第一變,是將格雷厄姆時代「1比0主義」的阿森納,改造成賞心悅目的阿森納;第二變,是將賽季不敗奪冠的王者之師,重新打造為朝氣十足的青年軍阿森納。他的第三變,是將前兩者融合,然而在歲月蹉跎之中,他實現的可能,越來越渺茫。
這足夠讓人遺憾,更會讓二十年來仰慕他尊重他的追隨者,辛酸難忍。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後十年的溫格,恐怕也會有如是感慨,但這都抹不去他帶給我們的無盡想像與愉悅。
這如槍矗立的身影,二十年不變,已經是我們人生中值得珍藏的部分。
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