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風,把我們洗腳水倒了。」聽見妻子的吩咐,嶽風彎腰將水倒掉,不敢有半點抱怨,只因他是上門女婿。然而剛倒完洗腳水,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進來,對面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少爺求求你救救家族」「哈?我被家族趕出來,早就身無分文」「您臨走前最後一筆投資翻了幾百倍,您查查餘額……」
由於和自己老婆家境懸殊,葉凡一直委曲求全,被親戚嫌棄,然而他在無意中得到了太極經和生死石的傳承,便開始了自己開掛的人生,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戰神回家,發現五歲女兒住狗窩,一聲令下,十萬退役將士襲來,敵人彈指間可滅,為了保護女兒,找回妻子,蕭塵開始了強悍的復仇……
如果你刷微博、抖音或者其他網站,或許總會被這樣的網文廣告引誘。這些看似套路滿滿、簡單粗暴的「贅婿」故事,在點進去之後,卻讓很多不屑一顧的人經歷了大型「真香」現場。
尤其一個叫管雲鵬的演員,這個活在網文廣告裡的男人,把各種贅婿文橋段濃縮成一分鐘短劇演出來,男主往往是卑微的上門女婿沒有地位,後來神秘身份的人來揭穿他的身份,眾人驚訝,男主在這時往往歪嘴一笑,被人送「歪嘴戰神」名號並迅速火出圈,從微博火到知乎,從抖音火到 B 站,大有席捲全網之勢。
女婿文演員管雲鵬
相關話題不僅登上了知乎熱榜,B 站上相關視頻的二次創作也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烹小鮮(pengxx01)發現播放量最高的已經高達1200萬+,相關同人作品數量也在持續增長。
千萬、百萬流量背後,贅婿網文迎來高光時刻,2020年,也被網友譽為「女婿文元年」。從《最佳女婿》火爆新媒體開始,《贅婿當道》《最強狂婿》《女神的超級贅婿》《超牛女婿》《絕世佳胥》《神龍廢胥》等女婿文,如雨後春筍一般湧現出來,並迅速出圈。
作為近年迅速火爆起來的一種網文類型,贅婿流小說在各大小說閱讀平臺,都有專門的女婿或者贅婿專區,贅婿文也一直佔據著網文熱門榜的前列位置。然而,在IP改編已成為常態的當下,為何贅婿文成為了「廣告」的寵兒,流量的標配?這背後有什麼樣的邏輯,對於更深入的IP影視化又有何啟示呢?
作為廣告,意在引流。
早在「歪嘴戰神」火起來之前,類似的網文廣告就已經具有一定規模了,這些廣告往往出現在短視頻APP和社交軟體上,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實現APP的用戶增量,同時增加付費閱讀的收入,所以在這類視頻的末尾總會留下一個大大的懸念。
在戲劇高潮時,故事就會戛然而止。畫面最終定格在一張驚愕的面孔、即將撞過來的汽車或者一張顯露家族真相的書信等鏡頭上面,如果想看後續的詳細內容,用戶則必須點擊下載小說App進行閱讀。
網友們急於想知道後續,於是很多人就會開啟付費閱讀,應該說這種轉換率比傳統的公眾號分銷要高很多。據某小說渠道透露,在某瀏覽器上,進行了6小時的投放,用戶充值率就達到了59%,利潤率高達180%。
同時,一般網絡文學都比較長,動輒就是幾百萬字,幾千章,讀者想要看完一部贅婿網文,並不容易,而付費閱讀的網文是按字數收費的,只要通過尬劇吸引讀者閱讀並點擊廣告,再換取免費閱讀的權益,就能吸引一大批用戶。而豐厚的廣告收入,往往能讓閱讀平臺輕鬆盈利。
短視頻出現眾多網絡文學廣告,一方面與當下網絡文學付費閱讀增長乏力的大環境有關。自2003年10月「起點中文網」推行「在線收費閱讀」服務以來,付費模式已經被各大主流網絡文學平臺廣泛採用,經過十多年的發展,成為網文主要的盈利模式。然而隨著免費閱讀的開啟以及盜版猖獗,付費用戶增長早已出現瓶頸。
據比達諮詢發布的《2019年度中國數字閱讀市場研究報告》也顯示我國付費閱讀用戶規模持續下降。付費模式似乎面臨盈利「天花板」。在這樣的情況下,各平臺急需擴大新的用戶增量。
此外,之所以選擇短視頻這一渠道,這看中的是抖音、快手等短視頻平臺龐大的流量支撐。近幾年,短視頻的發展有目共睹,當下短視頻不僅成為了人們娛樂的平臺,更備受品牌主的青睞,成為品牌導流的重要渠道,這對於網文同樣適用。
我們發現,關於「贅婿文」的短視頻,視頻點讚最多在在百萬以上,關於「贅婿文」和「歪嘴戰神」的話題也輕輕鬆鬆俘獲幾十萬的流量,這對於網絡文學平臺來說,哪怕10%的轉化率也夠網文盈利了。
然而網文類型千千萬,為什麼贅婿文尤受流量青睞?贅婿文到底有何魅力?都是那些人為贅婿文買單呢?
筆者閱讀了當下幾部非常火的贅婿文,刷了百條贅婿文改編短視頻發現,贅婿文跟當下霸道總裁文並無二致,講的都是一個看似底層的年輕人,通過各種奇葩的過程,實現了人生的逆襲的故事。
這種扮豬吃老虎、最終逆襲的網文在之前有過不少,但贅婿文特別瞄準了家族中的地位卑微的女婿這一形象,描寫他們的委屈和逆襲,因此針對的受眾也不盡相同。我們總結了幾條贅婿文必有的幾個元素,看完你就知道贅婿文到底戳中了誰的爽點。
1、雙重身份的主人公
在贅婿文作品中,男主一般都有雙重身份和人設,他是老婆眼裡窩囊廢,是丈母娘眼中的拖油瓶,是親戚眼中的窮光蛋,是所有人口中的笑料,入贅大家族,他受盡屈辱。直到有一天,親生父親或者官家找上門,告訴他,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擁有整個世界,你才是真正的豪門。當你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將在你的腳下。
比如紙扇江山的《史上最強女婿》就講述了為贖弟弟,李釗入贅別家,卻又被一道雷劈中喚醒了前世的記憶,長生功法,絕世醫術,記憶之中的東西讓李釗登上了巔峰的故事。每個贅婿故事裡,都有一個被老婆扇耳光,被丈母娘挖苦的上門女婿,就像每個霸道總裁的故事裡,都有一個經歷坎坷的灰姑娘,這為故事後續的反轉打下了基礎。
2、臉譜化的惡人形象
狗眼看人低的嶽母、不識好歹的嶽父、煽風點火的小舅子、拜高踩低的七大姑八大姨,每一個讓人厭惡的配角,都是男主角的工具人。為了增加爽感,贅婿文除了主角,以及個別對其一往情深的女主角,其他親戚幾乎都是世俗意義上的「惡人形象」。
配角有多壞,後續的打臉就有多疼,壞人的目瞪口呆和態度轉變,成為了贅婿廣告的高潮點。
3、逆襲反轉製造高潮
贅婿文廣告的精髓在於短時內製造反轉,前面忍辱負重,遭受不公對待鋪墊之後,就開始了逆襲和反轉之路。相比於修行了多年神功大成,或者偶遇貴人習得神技的套路,贅婿流主角的超能力很多是與生俱來的,但主動隱藏了自己的身份,選擇了「隱忍」。小說會竭力刻畫周圍的人多麼的有眼無珠、自掘墳墓,為身份反轉時的那一刻激爽做鋪墊。一時反轉一時爽,一直反轉一直爽。
由此可見,贅婿文有一套模板,男主角有個兇悍丈母娘,橫亙在他和老婆中間作天作地。男主要麼是突然繼承一大筆家業,要麼突然顯露某種隱藏絕學而發財,總之一步登天,讓所有輕視過他的人都倒黴、悔恨!而這套模板的精髓在於在於製造極致的「爽」。
為了爽,除了男主,配角都是嫌貧愛富,欺軟怕硬的勢利眼,讓觀眾產生極度的嫌惡;為了爽,男主一定要臥薪嘗膽,倒洗腳水,遭受嘲笑冷眼,讓觀眾產生同情和代入感;為了爽,錢都是以億計算的,以萬為單位的錢在它那壓根就沒有「價值」,這麼做只是為了打造主角極端的土豪。
當然,每集都被扇巴掌的贅婿,大概也投射出了部分底層讀者臥薪嘗膽、忍辱負重的憋屈。生活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並不輕盈,因此,才需要通過另外一種形式獲得暫時的「治癒」「緩解」,贅婿文以及其改編的短廣告似乎成為了出口。就像媒體評論:贅婿文風靡網絡,充分展現出老中青年男子的隱秘春夢——先當上門女婿,再攀人生巔峰。
然而製作「爽感」之後呢,贅婿文作為網絡文學的大類,對於整個網絡文學生態和後續IP開發,還能像在廣告界一樣吃香嗎?
必須承認的是,以歪嘴廣告為代表的這些土味小說廣告,確實很有新意。爽點前置,節奏明快,怎麼爽怎麼來,亂拳打死老師傅,在迎合觀眾爽點的高速路上飆得一路火花帶閃電。
然而烹小鮮認為,在這個流量即正義的時代,我們仍然需要保持一份反思,贅婿文在製造「爽感」,吸引讀者點進去之後,真的能留住讀者,甚至讓讀者成為粘性粉絲嗎?在獲得付費閱讀收入,收割一眾用戶之後,還能有更持續開發的價值嗎?對此我們打上一個問號,流量背後,贅婿文的問題仍然不容忽視。
當下大部分贅婿文,邏輯混亂、缺乏體系,過度迎合觀眾的口味,讓網絡文學的門檻一再降低。
為了追求爽感,迎合觀眾,女婿文常常有不符合邏輯的情節和人物設置,不具有映照現實的意義。《我爸投資了諸天萬界》的贅婿文,講述了主人公繼承八萬億財產,父母規定自己一天只能花一個億,大概是《西紅市首富》得來的靈感,然而女婿文中動輒幾千萬億的金錢,似乎在網文世界裡,錢只是臆想的數字;臉譜化的惡人形象,突如其來的巨額資產,爽點的製造毫無現實基礎,無疑會陷入創新力缺乏、重複題材的境地。我們看到有很多粉絲表示,通過網絡文學廣告吸引進去讀小說,反而被勸退,似乎短短十幾秒的視頻成為了贅婿文的精華,更不要談後續的IP開發了。
與之相反,早期的贅婿文並不都是這樣。如網文贅婿流的開山之作,是來自憤怒的香蕉創作的《贅婿》,這部小說堪稱「半部名著」,講述了一個受夠了勾心鬥角的金融巨頭,穿越到了古代的商賈之家,進入最窩囊的倒插門女婿的身體後,開始一系列家國天下事的故事。
事實上,僅論《贅婿》這部作品,哪怕站在恢弘的角度,這都是一篇小說佳作,小說完成度極高——
從宅鬥到江湖,從戰場到朝堂,主角寧毅頂著「贅婿」的身份,被捲入了種種事端。觀眾作為看客,看著贅婿一路翻身,看的不止是爽,還緊張。——這種故事情節引人入勝,不為了爽而爽(雖然它的終極目的也是為了爽),而且作品主角所謂的「女婿」身份,其實在後期越來越淡,更多的還是「天下」。
目前《贅婿》已經進入改編環節,由鄧科導演,秦雯任總編劇,郭麒麟、宋軼主演。
在IP改編市場,男頻IP走的步履蹣跚,從早期的《青雲志》《擇天記》,到前兩年的《鬥破蒼穹》《武動乾坤》,再到最近的《慶餘年》《劍王朝》,環顧回首滿是荊棘,直到《慶餘年》的大獲成功,男頻IP改編似乎漸入佳境,這也說明了隨著IP改編技術和製作的成熟,男頻IP具有的市場潛力。
憤怒的香蕉《贅婿》IP的開發,就再次證明了市場對這一作品的青睞,不過這仰賴於作品的IP價值已然非常成熟,我們從小廣告中看到了的贅婿文有幾個值得開發,對此我們並不樂觀。
可以說,網絡文學之所以獲得讀者的喜愛,能夠在這些年迅速發展,成為世界四大文化現象之一,很大原因在於和讀者打成一片,熟知他們的喜好和爽點,輸出粉絲喜愛的類型作品。然而如果只管販賣情緒,不論文學作品的質量和價值傳達,這樣的作品又能走多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