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廣滬:我不是教父

2020-10-24 Millions若風和弦

朱廣滬,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上海人。

老朱是當過球員的,那還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但正如方紉秋曾經評價的那樣:「他(朱廣滬)算不上一個優秀的球員。」後來,朱廣滬還演過幾處戲,不過最後還是選擇了足球。

八十年代,朱廣滬轉業回到虹口區少體校成為足球教練,執教成績的突出讓他在1985年加入到中國國少的教練組,兩年後他就成為了國少隊的主教練。

在朱廣滬的執教下,國少隊在1988年、1990年連續兩屆獲得亞少賽季軍,闖入世少賽。

深圳健力寶

深圳健力寶青年隊的組建原因很簡單:1990年北京亞運會失利,1991年奧運會預選賽因為淨勝球夢斷巴塞隆納,1993年世預賽施拉普納執教的國足衝擊世界盃再度失敗。

眼看近十年大賽成績無望,足協把目標指向了2000年奧運會。1992年4月25日,中國足協與健力寶集團籤訂協議,正式組建健力寶青年隊。

同年,足協在天津與大連兩個賽區對全國77/78年齡段的小運動員進行選拔,選拔出80多人赴北京進行第二輪的篩選,然後選出40多人到梧州進行冬訓兼最後的選拔,最後入選的22人於1993年抵達北京,11月17日飛赴巴西聖保羅。

近水樓臺先得月,帶領國少隊的成績也是可圈可點,朱廣滬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深圳健力寶青年隊的教練組的一員。李金羽在當年的採訪中說:「中國的球迷們,等我們回來,我相信,在我們22個人當中,一定會出現中國的三浦知良。」

從1993到1995年,健力寶青年隊奔赴各個足球強國去參加比賽,包括巴西、阿根廷、烏拉圭、智利等南美洲足球隊伍。期間一共參加了165場比賽,110勝25平30負。

1995年7月6日朱廣滬帶領健力寶青年隊第一次回國,歸國後首場比賽以1-0擊敗天津聯隊,之後8個月時間他們與國內甲A、甲B及青年球隊共進行了26場比賽,戰績21勝4平1負,還代表中國參加了尼泊爾國王杯賽及香港新春杯青年邀請賽,均獲冠軍。

1996年3月28日健力寶青年隊第二次赴巴西瓜拉尼俱樂部學習,1997年4月15日健力寶青年隊回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總共打了88場比賽,戰績42勝18平28負。

1997年1月份隊中六名小將李鐵、李金羽、隋東亮、張效瑞、李瑋鋒、郝偉被國家隊召回參加中國國家隊集訓,其中李金羽、李鐵、張效瑞、隋東亮入選世預賽十強賽大名單,在當時的甲A聯賽中,沒有一家俱樂部能有4名球員入選國家隊。6月份,朱廣滬帶領球隊參加馬來西亞世青賽,小組賽3戰2平1負,雖然鎩羽而歸但仍可圈可點。

但在1998年8月,健力寶青年隊因為球員歸屬權爭議無法解決被足協宣告解散。後來健力寶隊與當時的國家青年隊重組成為了新一屆國奧隊,但是熟悉球員的朱廣滬並沒有成為主教練,時任國家隊主教練的霍頓出任了國奧隊主教練,霍頓賽前就放下豪言壯語:「我們不但小組出線,還要進軍雪梨奧運會拿牌。」

1999年以「健力寶」為班底組成的國奧隊,衝擊2000年雪梨奧運會失敗,這正式宣告「健力寶青年隊」走下歷史舞臺。國奧失利之後,朱廣滬離開了國家隊的教練組。

金色深圳

離開國家隊教練組後,在地方俱樂部擔任教練工作也就成了朱廣滬理所當然的選擇。作為一個戀家的上海男人,朱廣滬在當時最想去的地方還是上海球隊。

而當年的上海申花正好請來了前巴西隊主教練拉扎羅尼,懂葡萄牙語又在巴西帶過健力寶青年隊的朱廣滬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助手人選,但申花最終卻沒有邀請朱廣滬。

2000年是中國足球「洋務運動」的一個高潮,大部分俱樂部都將外籍教練作為了自己選帥的惟一選擇。朱廣滬最終來到深圳,給同樣是洋帥的巴西教練塔瓦雷斯當助手。

塔瓦雷斯在深圳的執教極不成功,深圳平安隊9輪只拿到9分,聯賽排名墊底。這期間爆發的「六君子事件」,與球員勢成水火的塔瓦雷斯只得在聯賽中途下課。2000年5月18日,朱廣滬接替塔瓦雷斯成為深圳隊主教練。

不過,接過深足帥印的朱廣滬在一開始並沒有得到深圳球迷的認同,在與瀋陽金德的處子戰中,就有球迷打出了「朱廣滬,深圳球迷不歡迎你」的標語。

關鍵時刻,朱廣滬與隊員融洽的關係起了重大作用,將士齊心的深圳隊不但早早地脫離了降級區,還歷史性地取得了聯賽第9名的成績。

在訓練場和球場之外,朱廣滬平時的業餘生活幾乎像苦行僧一樣枯燥,他差不多拒絕任何的美食和娛樂,足球就已構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這個只吃餅乾和水果的上海男人,最大的愛好就是藉助電視或錄像觀看各國高水平的聯賽,每個到過朱廣滬在筆架山基地房間的人都會被一牆壁的錄像帶和滿屋的足球書籍嚇一跳。

2000年底,朱廣滬把鄭智帶到深圳。在霍頓的那屆國奧隊中,處在邊後衛位置的鄭智絕算不上什麼引人注目的球員,在2000年又因為與俱樂部之間的糾紛而一年沒有踢上球。這樣一名在乙級聯賽且一年無法踢球的球員,朱廣滬卻鄭重其事地將把他帶到了自己的球隊。

短短一年之後,鄭智從一個普通的邊後衛一躍成為了國內最好的中場球員之一,2002年鄭智當選中國足球先生。除了鄭智之外,鄭斌、陳永強等球員也在他的調教下取得了長足進步,並進入了國家隊的陣容。

2001年深圳科健平安

門將:1.孫剛、26.肖建佳

後衛:4.王超、5.哈吉(摩洛哥)、13.謝峰、15.溫光輝、17楊光、21.劉健、22.袁琳、23.王宏偉、25.李瑋鋒、29.鮑文杰、31姜昊

中場:2.鄭智、3.丹尼斯(南斯拉夫)、6.軋亞、8.範育紅、9.彭偉國、16.陳琛宇、24.劉駿、28.王濤、30.陳永強

前鋒:9.李毅、10.艾裡(納米比亞)、11.孫治、18.王磊、19.初少鋼、27.李遠平、33.堤亞哥(巴西)

那些年朱廣滬的建隊思路很明確,引進球員以年輕球員為主,以「健力寶青年隊」背景的球員作為球隊骨幹,再加上八一隊解散後的年輕球員,很快深圳隊給人的印象變為身體出眾、作風硬朗。

朱廣滬的「教父」作風非常有效,深圳隊上下都很團結,戰鬥力飛快提升,在科薩、彼德、涅波橫行的時代,朱廣滬這顆「東方之珠」光焰奪人,直衝洋帥鐵壁圍剿,在光明頂上孤軍鏖戰,獲得「朱克洋」的佳名。

2001年深圳以13勝7平6負排在聯賽第5位,2002年深圳以14勝10平4負排在獲得聯賽亞軍,2003年末代甲A深圳排在第4位,在2004年中超元年深圳獲得冠軍。

2004年對於中國足球來說,真的是一個特別的年份。中超賽場,國安罷賽引發「G7」革命,北京國安被罰3分,大連實德被罰6分,兩大巨頭因此退出了冠軍爭奪,上海的兩支球隊表現萎靡,山東魯能也在更新換代,這些都是深圳隊脫穎而出的有力條件。

11月24日中超第20輪,深圳主場3-1上海申花提前兩輪獲得冠軍,但朱廣滬卻沒有辦法開心起來。7個月的工資和獎金遲遲無法到位,「餓著肚子拿冠軍」的深圳眾將士,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表情。

對於朱廣滬來說,在深圳的五年無疑是成功的,只是這個成功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瘋狗精神

什麼是瘋狗精神?朱廣滬如此解釋:「與外國人比什麼?比技術?免了。比戰術?差了。只有比這瘋狗的精神,你看他們會不會怕?」

2005年朱廣滬上調國家隊,在8月的東亞杯上,朱廣滬帶隊3戰1勝2平拿到冠軍,11月的東亞運動會上,朱廣滬又帶領以年輕球員為主的國足二隊奪得冠軍。

然而,在接下來的比賽中「瘋狗精神」並沒有取得預想中的效果,國足的精神面貌一再萎靡,在熱身賽1-4輸給美國隊之後,他表示:「美國隊的進球中有三個來自定位球,這說明我們在陣地戰中的防守能力在加強。」

亞洲杯預選賽踢的磕磕絆絆,2007年亞洲杯之前,朱廣滬突然照本宣科,學習世界盃冠軍義大利隊打起了防守反擊。「世界盃冠軍義大利踢的防守反擊,冠軍杯冠軍AC米蘭踢的防守反擊。這套打法是針對亞洲杯上3個對手的,即使對馬來西亞我們也必須徹底做好防守反擊,隊員必須領會。」

某日老朱又突然發出感慨:「我真想有一個因扎吉,現在隊伍的防守反擊打法很成熟,前面就缺一個進球的人。如果有因扎吉,我們在亞洲範圍其實很難找到對手。」

說到底中國足球成績爛早就不能簡單地歸因於主教練的水平高低,朱廣滬執教國足時曾提出三個要求:一是每年去西亞拉練,二是讓霍頓當顧問,三是配備一名體能教練。但是一直到他下課,這三個要求一條也沒做到。徵調李瑋鋒卻被足協攔阻,直到最後才成行。

亞洲杯前的熱身賽,朱廣滬帶著那句"瘦死的駱駝怎麼也比馬大"的豪言來到泰國,卻在曼谷以0-1的比分敗給了泰國,被球迷稱為「史上最差國家隊」。

在亞洲杯開賽之前,飽受壓力的朱廣滬下了一個「不進四強就辭職」的軍令狀。李金羽和肇俊哲落選了朱廣滬的亞洲杯大名單,李金羽對此有些不解:「我跟了他兩年,不會不如只跟了他一星期的隊員。」肇俊哲的位置則被年輕的周海濱,還有在英國因傷沒有獲得很多出場機會的李鐵所取代。

亞洲杯國足首戰5-1大勝馬來西亞,次戰伊朗,中國隊搶攻2-0領先,但最終卻被連入兩球2-2追成平局,並且折損三員大將,鄭智、李瑋鋒累計兩張黃牌停賽,而李雷雷也在這場比賽中受傷,為最後0-3烏茲別克斯坦埋下伏筆。

從2005年3月12日朱廣滬正式出任國足主教練,到2007年7月18日中國男足亞洲杯0-3慘敗烏茲別克斯坦,朱廣滬交出國足帥印,在這858天的日子裡,朱廣滬經歷了從勇奪東亞四強賽和東亞運雙冠到亞洲杯小組賽出局。

朱廣滬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他的理想很少能落實到國家隊當中。他在媒體面前總是出面保護自己的球員,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這樣的壓力卻讓他越來越焦慮。亞洲杯前老朱甚至一度喊出了奪冠的口號,但球員們和他一樣,關鍵時刻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朱廣滬不敢回憶07亞洲杯,對他來說那是一個太過於痛苦的記憶,他們真的有戰平烏茲別克斯坦的能力,但最終他們沒有做到。後來邵佳一說:「當時烏茲別克斯坦很強,有很多俄超踢球的隊員。外界沒理由批評朱指導,像他那麼敬業的教練不多。」

總結

從這屆亞洲杯後,人們逐漸接受了中國足球已經淪為亞洲二流的事實。

而老朱的執教命運,此後也一直不順利。2008賽季在武漢光谷中途接手,俱樂部退出中超聯賽。2009賽季中段開始執教陝西,2010年開局不利,黯然下課。

自此之後,朱廣滬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職業教練的教練席上。

談及「教父」,老朱提到了徐根寶。同為上海人,徐根寶年紀比朱廣滬還要大5歲,兩人的相似之處是都熱衷於青訓事業。2017年9月28日,朱廣滬出任上海市足球協會主席,在任職期間推動社會足球和支持青訓發展。

2016年的《深圳晚報》採訪朱廣滬:「帶過這麼多隊員中誰最像他自己?」朱廣滬回答:「楊晨和鄭智。」他還說:「除了已經當教練的隊員外,鄭智和李瑋鋒以後一定會當教練,而且一定是好教練。」

2020年3月,因年齡原因朱廣滬辭去上海市足球協會主席、執委職務。1949年出生的老朱今年71歲,從1980年算起,教練生涯恰好30年,但這麼些年來朱廣滬最終沒學會當個足球解說員。

無論是在國少、還是在深圳、以及國家隊,朱廣滬都是一個很純粹的足球人,三十年的時間他帶出的弟子如今仍然活躍在中國足壇。

而如今談及帶著深圳健力寶青年隊在巴西的集訓,朱廣滬依然記得每天早晨起床,所有人站在一起唱國歌的日子,那是屬於他們那一代足球人的夢想和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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