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派對已經過去15年了,有關細節現在尚不清楚。
畢竟,時間會淡化記憶。尤其是當這些記憶與一個漫長的夜晚裡的黑酒、冒泡的香檳和小提琴彈奏出的旋律交織在一起時。儘管細節有些模糊,但從很多方面來說,2005年6月11日的夜晚是令人難以忘懷的。
對奎-加斯金斯(Que Gaskins)來說,這個晚上實際上在3個月前就開始了,當時塔萬娜-艾弗森(Tawanna Iverson)向他求助。阿倫-艾弗森的妻子塔萬娜想為他舉辦一個30歲生日派對,她知道加斯金斯可以幫助實現她的願望。加斯金斯當時是銳步公司的一名董事,也是阿倫的朋友。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在維拉諾瓦的家族宅邸舉辦一個驚喜派對,聚會上會擠滿阿倫最喜歡的人們。他們想要的是一個散發愛意、能喚起笑聲的派對。這是一個慶祝30歲的派對——很多來自維吉尼亞州紐波特紐斯的在阿倫周圍長大的人都沒有活到30歲——而有些人卻活到了80歲。
加斯金斯手裡拿著這次派對活動計劃的草圖,他轉過身,打電話給經常與銳步合作的阿伊科-布羅亞德(Ayi Ko Broyard),請求他幫他組織這次派對活動。布羅亞德在塔瓦娜的指引下,在同事的幫助下,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裡細心地完成每一件裝飾品,每一口食物。
11日星期六晚上,也就是他實際生日的四天後,阿倫-艾弗森乘車來到了他家門口的礫石車道。艾弗森從他的豪華車的副駕座打開車門下車,整理了下他尺碼為的XXXL的白色T恤,他看起來滿臉疑惑,加斯金斯為什麼站在那裡?
「他很震驚,」加斯金斯回憶道,「我們居然能夠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功舉辦這次派對。」
艾弗森經指引來到他家的側院,一片草地上搭好了一個環狀的白色帳篷和一個尺寸較小的同款帳篷。在他所站的地方和帳篷之間的走道上擺滿了照片。他停下來,拿起一張,那是正在蹣跚學步的他和他的媽媽安的合照。他又走了幾步拿起一張,這張照片的畫面是,9歲的他帶著一個足球,照片裡還有他的教練兼經紀人加裡-摩爾(Gary Moore)。他又拖行了幾步,拿起那張他穿著綠金色相間的伯特利高中籃球服的照片。
這些照片記錄了他的人生軌跡——從斯圖亞特花園籃球項目到在伯特利大學成為明星球員,再到鎖定喬治城大學;從遇到塔萬娜到他的大兒子杜斯的出生,再到選秀之夜、總決賽和全明星MVP——畫面被印在了這些由化學物質和棉紙製成的照片上。艾弗森眼神柔和,胸部顫抖著,他穿過潮溼的空氣,來到帳篷的前襟。當艾弗森走進去的時候,他的情緒失控了。展現在他面前的簡直是一個聖地。
牆上裝掛著從廣告活動和報紙上摘取下來的動作鏡頭和肖像。天花板上閃耀著紅色和藍色的燈。其中較大的一個帳篷布局開闊,裡面有一個DJ臺,還有非傳統小提琴手米裡-本-阿里(Miri Ben-Ari)的現場演奏。小帳篷的亮點是圓型撲克桌和電視,兩個帳篷內都設有酒吧,裡面擺滿了艾弗森最喜歡的香檳,還準備了從紐波特紐斯(Newport News)運來的螃蟹等他最愛的食物託盤。
美食正是「答案」所喜愛的。到場的人彼時仍與客人們在一起。三四輛甚至五輛滿載朋友和家人的大巴從維吉尼亞前來赴宴。這其中包括了安-艾弗森,加裡-摩爾和他的核心團隊。當然,銳步的代表有布萊恩-李、加斯金斯、託德-克林斯基和攝影師加裡-蘭德。
到場的還有安德烈-伊戈達拉,比利-金和其他76人隊的前高管和隊友。哇喔,還有查理-麥克,吉爾-斯科特,帕蒂-拉貝爾,勒布朗-詹姆斯和他的母親格洛麗亞。如果你是某個重要人物,你就會出現在那個房間裡。如果你是一個重要人物,儘管現在是NBA總決賽的中期,也是貝爾蒙特錦標賽的日子,你會想要進入那個房間,你會想去參加這個派對。
「艾佛森的表情充滿了疑惑,他的意思就像是,『為什麼他們都能為我齊聚此地?』」布羅亞德回憶道。「這幾乎就是一個驚喜,就好像他並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對別人的影響有多大。」
當晚,到場的人們都相互擁抱致意。艾弗森緊緊抱住朱利葉斯-歐文,這種感覺像是永遠的,但沒過多久,他就被詹姆斯熱情地撲倒在地。之後,他們觀看了一場激烈的充滿膽量的比賽——邁克-泰森和凱文-麥克布萊德的格鬥賽。
PPV主持人在電視轉播開始時說道,「儘管人們普遍認為邁克-泰森狀態已經大不如前、注意力不集中、缺乏紀律,但對凱文-麥克布萊德來說,這會是一個短暫而痛苦的夜晚。」
六輪凌亂的攻防回合後,泰森未能從他的角落裡突破出來,麥克布萊德被宣布以TKO(如未打倒而對方頭破血流,無法招架,由裁判員停止比賽,即謂之TKO)的方式獲勝。艾弗森雙膝跪在電視機前,淚流滿面。這是泰森職業生涯的結尾,但僅僅是派對的開始。
凌晨5點左右,活動的工作人員想離開。還有更多的人想要沉浸在派對中。艾弗森沉浸他喜愛的氛圍中,沉浸在在愛中,卻沒有意識到人們對他的崇拜。
勒布朗-詹姆斯曾在接受《體育畫報》採訪時說:「他代表了黑人孩子的本質,他與世界上每一個掙扎過的來自市區的孩子都產生了共鳴。」,「麥可-喬丹鼓舞了我,我尊敬他,但他是世界上最出類拔萃的。阿倫-艾弗森才是真正的上帝。」。
阿倫-艾弗森在1996年以狀元秀的身份進入NBA。在他的第一場常規賽比賽中,艾弗森是唯一一名得分超過30分的球員,也是唯一一名身上有明顯紋身的球員。很多球員開始嶄露頭角,但很少有球員能達到艾弗森職業生涯場均26.7分、6.2次助攻和2.2次搶斷的水平。
他的職業生涯從1996年開始到2010年結束,艾弗森不甘願地宣布退役,留下了幾十名防守球員在場上防守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背景——當他過掉他們或者只是依靠他的速度從他們身邊跑過——甚至有更多他的球迷不希望他就此退役。他於2016年入選名人堂。這一路走來,艾弗森帶火了護袖、髒辮、髮帶、紋身等等。這些都不是他自己發明創造的——但對於他所來自的黑人社區來說,這些都是真實的——他是第一個將它們展現在全國觀眾面前的超級巨星。在這樣做的過程中,艾弗森改變了NBA,也以某種方式改變了美國。
「艾弗森是我注意到的第一個真正做自己的NBA球員,」特薩蒂森大師說。
特薩蒂森是一名資深作家,也是Bleacher Report網站「不為人知的故事」欄目的主持人。他在艾弗森巔峰時期時的達拉斯的第八區長大,他記得自己在商店櫥窗購買艾弗森的服裝。他還清楚地記得在電視上尋找與自己相似的黑人,但很少能發現。「運動員們現在都說自己『不僅僅是一名運動員』,但是其實是艾弗森幫助球員們打破了這種模式,這樣一來他們便可以這麼說,勒布朗-詹姆斯也可以說,『我不僅僅是一個運動員。』」
他補充說:「我真的相信,他的影響與麥可-喬丹對千禧一代的影響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
不要問艾弗森他的影響力。與其說艾弗森不願意成為一個偶像,不如說他是一個謙遜的人。他有幾個固定的答案來應對記者,他經常在採訪中引用這些答案。
艾弗森像唱副歌那樣重複道:「我因為做自己而受到了噓聲,但如果我今天死了,我寧願做回我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我曾為男人做回自己而受挫,我很高興現在男人們不再需要再循規蹈矩了。」
在另一個酒吧裡:「一個小孩說,『阿倫-艾弗森,你是我的最愛』,對像我這樣的人來說,影響深遠。如果我不是別人的最愛,我就會讓自己變好去成為他或她的最愛。這種信仰永遠不會過時的。」
最好問問他身邊的人,那些受他影響的人。
加斯金斯在艾弗森職業生涯的早期一直為銳步公司效力。一段友誼開花結果了。他逐漸明白是什麼讓艾弗森超越了籃球。
「他沒有改變自己的風格,因為他是第一選擇,而且正在成為一名全球明星。」,加斯金斯說,「他想和那些長得像他、說話方式像他、吃得像他、穿得像他的人在一起。」
加斯金斯解釋說,通過這種方式,從有著裝規範的夜總會到NBA的社會規範,艾弗森能夠引導社會認同他的意志和世界觀。
當然,許多人表示反對。他們給艾弗森貼上了「暴徒」的標籤,認為他桀驁不馴。他們談到了他的「團隊」、髮型和著裝,加斯金斯記得在艾弗森的新秀賽季,他把自己的頭髮編成辮子。一年前,對於一個在運動鞋公司工作的年輕黑人來說,這個想法是可笑的,但現在感覺還不錯。剛紮好辮子不久,加斯金斯就天真地頂著這個新髮型去銳步總部參加會議。
「我記得有人說,『你應該對他產生了影響——看起來他也對你產生了影響。』」
加斯金斯並沒有退縮。這不是問題。美國正在成為艾弗森式的美國。
達特萬-託馬斯對艾弗森有獨特的看法。他一直擔任著《XXL》和《VIBE》的主編。他是《KING》雜誌的創始主編,一路走來幫助發掘了許多現在很受歡迎的藝術家。託馬斯成年後一直與天才打交道,他曾與艾弗森在亞洲一起同行,共同度過了一個禮拜。
「阿倫有點不同,」託馬斯說。他記得在紐約附近的俱樂部裡見過艾弗森。他記得看到說唱歌手向艾弗森打招呼致意,確保他們最喜歡的籃球手能夠得到照顧。「這就是光環。你能感覺到。即使你不知道他是誰,你也能看出他是個重要人物。自然而然」。
麥迪遜-布蘭克在費城郊區長大。小時候,父親帶她去看了很多場艾弗森的比賽,而且她有艾弗森所有的具有標誌性的有意義的球鞋。有一年夏天,她在白天把玩著兩個早期的「答案」手辦模型。到了晚上,她依然會帶著它們,塞到床上被子裡,它們身上沾滿了泥土,但是她一直把它們帶在身邊。如今,布蘭克在幫助推動時尚潮流領域的發展。她依舊認為艾弗森是她的靈感來源。
「有型(swag)和信心就是一切,這就是他。」GOAT的品牌關係經理布蘭克說。她佩戴著一條3號金項鍊以示敬意。「他會穿著白色T恤和灰色運動褲,而他舉止卻像穿著克裡斯蒂安-迪奧(Christian Dior)的西裝一樣。他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在全國各地,在華盛頓州的塔科馬,以賽亞-託馬斯(Isaiah Thomas)也穿著球鞋,掛起了雜誌封面,穿著模仿艾弗森風格的行頭。這位身材矮小、有職業抱負的後衛很喜歡科比,但他在艾弗森身上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不得不靠自己單打的打球方式。看到他如何表現得像他自己,穿得像他自己,還能成功。
「自從我第一次知道他是誰以來,我就一直很尊敬他,場上場下都是如此。」託馬斯說。「他是有史以來最真實的運動員之一。始終都是。始終都是。」
「永遠都是。」
11年後,又是一個派對。這一次是Stance公司舉辦的他們一年一度的撲克錦標賽來開啟全明星周末。就像艾弗森的30歲生日那次一樣,一群VIP親友們聚集了起來。德懷恩-韋德和他的妻子,憑實力成為明星的加布裡埃爾-尤尼恩也在現場,夫妻倆擔任本屆錦標賽的聯合主持人。阿龍-戈登、卡梅隆-安東尼、克裡斯-保羅、以賽亞-託馬斯、詹姆斯-哈登、克萊-湯普森、維克託-奧拉迪波以及其他有影響力的職業球員和其他籃球手擠滿了整個房間。
坐落於多倫多市中心大樓51層的The One 80餐廳並不是為了舉辦這次活動而建造的。它擁擠到了令人不舒服的程度。錦標賽開始的幾小時後,你甚至無法在房間裡走來走去。這相當於是人流尖峰時段的地鐵車廂。
加裡-摩爾發簡訊說,艾弗森乘坐著他的SUV已經趕來了。他們出現了——艾弗森穿著一件黑白相間的t恤,整體黑色和金色搭配,戴著金手錶和金項鍊——如同魔法般靜悄悄地溜進了現場,不清楚是誰注意到了他們,幾秒鐘內,房間裡的注意力都從撲克牌上轉移開來。
一切都放慢了節奏,停了下來。安東尼疏散了人群,走向艾弗森。自從他們兩上次見面以來已經過去了很長時間。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艾弗森沒有在房間裡活躍氣氛,但房間裡的人開始製造氣氛了,奧拉迪波起身並和艾弗森拍了張合照。保羅和韋德之所以都選擇了3號球衣,部分原因是因為艾弗森,他們也拍了合照,比出了數字3的手勢。越來越多人表示了敬意。房間裡又開始按著活動節奏繼續進行活動。
「有兩個人中斷了撲克錦標賽的進行:阿倫和碧昂絲」,Stance的高管克拉克-宮崎駿說。「當碧昂絲亮相時,每個人都想看著她,看她在那裡表演。但對於阿倫,每個人都希望有時間能和他共處,對他表達愛意。」
準備參加個人首次全明星賽的託馬斯就是其中之一。這兩名身份矮小的後衛曾通過電話,但他們從未見過面。託馬斯過去常常戲弄他的朋友,銳步的老代言人李,並談論過這件事,這樣李就不會錯過將兩者聯繫起來的機會。
「他告訴我,我讓他想起了自己,我是一個『殺手』,」託馬斯說。「一旦發生這種情況,其他人告訴我任何關於籃球的事情,我都聽不進去了。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讓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球員。這改變了我的生活,而他卻不知道。」
談話結束了。託馬斯瞪大了眼睛,帶著滿滿驚訝和欣喜,走到李的身邊。李給了他一杯飲料讓他冷靜下來。彼時的託馬斯打出了他職業生涯最好的一個半賽季。與此同時,艾弗森沒有意識到這次談話的重要性,他在一張桌子前坐下,要求加入到一場撲克遊戲中。
艾弗森的職業生涯已經結束了很長一段時間了,但他的影響卻是經久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