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完班步行回家,已經晚上十點。大概是陰天吧,沒有一顆星。
遠遠地,好像一個人躺在地上,走近一看,原來是一位穿著職業裝的女人,一股酸腐味撲面而來。
昏暗的路燈如同豆油小燭,忽閃著像老人的眼晴,勉強照出路面的起伏。
女人似乎沒有意識,卻一隻手拍打著掉在旁邊的手提包:
「拿著……快拿著……」
我猜肯定不是讓我拿著。這附近沒有多少行人,加上光線晦暗,我想不能留她自己在這。
於是蹲下問她:
「你家在哪?」
「拿著……拿著……」女人抬了一下頭,說得更急了,把手提包向我推了推。
「認錯人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我想把她扶起來,但是無意識的人特別重,所以
只能讓她靠在我腿上。
「快拿著……」她堅持把手提包往我懷裡塞。
包的拉鏈開著,隱約裡面有一疊錢。
我把包放在她懷裡,準備找找她手機,看看有沒有聯繫人。
恰好,她的手機響了。
「姐你在哪?」裡面是一個急切的女聲,透著一絲稚嫩。
「你姐喝多了,自己在路邊,你能不能過來接她?」我把地址告訴她。
「你別走,幫我看著她!」那邊可能感覺我是一個好人。
靠在我腿上的女人已經安靜下來,緊緊抱著懷裡的手提包,偶爾喃喃幾句囈語,我也聽不清。
十幾分鐘,一輛計程車停在路邊,開門急匆匆下來一個女孩。
女孩沒有理我,衝過來用力把地上的女人扶到自己身上。
「姐!姐!」她輕輕拍著女人的臉。
喝醉的女人好像有些清醒了,看見面前的少女,一把把手提包塞到她懷裡:
「錢有了,錢有了……」
少女帶著哭腔:
「你還是去借錢了?」
兩姐妹說起話來,但是根本不在一個頻道。
我想站起來,一用力反而坐到了地上,這才發現兩個腿都麻了。
女孩這時候才想起我,急忙扭頭對我說:
「謝謝大哥。」
我擺擺手:
「你姐包裡有錢,你快看看少沒少。」
女孩扶著姐姐,拿出包裡的錢數起來,邊數邊哭。最後她抹了一把淚對我說:
「我也不知道應該有多少錢啊。」
我頭疼了,喝醉的女人還在亂語,小姑娘根本弄不動,一直在哭。
還好沒有什麼行人,否則我得進局子解釋了。
「我幫你送她回家吧!」
女孩這才止住哭泣。
計程車上,我問她:
「你姐借的什麼錢?」
女孩猶豫了半天:
「學費。我想進藝校。」
「不是借的,老闆給我預支了半年工資。」喝醉的女人醒了,頭靠在車窗上,聲音很虛弱。
我沉默,不敢再深入探究她們的故事,怕是惹出更多傷感。
「那你怎么喝成這樣?」女孩抓著姐姐的胳膊。
「跟同事,高興啊……」
喝醉的女人又睡熟了。我費盡力氣把她背上樓。家裡沒有別人,家具也很簡單,看不出是一對姐妹的家。
女孩要送我,被我揮手攔住。
「照顧好你姐吧。」
走之前,我偷偷在門口的鞋柜上,放下二百元錢。
她們未必知道哪來的錢,而我也只是求一個心安罷了。
回去時,路燈依舊昏暗,但我感覺路上卻明亮了許多,看得見起伏,也看得清方向。
生命中有一些人,為你的悲傷而難過,因你的幸福而幸福;而他們的付出,值得我們用一生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