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如今盛名在外的二胡演奏家鄧建棟將從南京藝術學院畢業。入學時,鄧建棟已小有名氣,屬破格錄取。畢業音樂會上,要演奏什麼樣的作品?他找到了當時在南藝執教的作曲家王建民。由此,後來被視作當代二胡裡程碑之作的《第一二胡狂想曲》誕生了。12月9日晚,「狂想與箏情——王建民新書首發暨分享會」在上海黑石公寓舉行,回憶起多年前的這段往事,上海音樂學院教授王建民與鄧建棟都歷歷在目。
狂想曲是西方的曲式,最出名的當屬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是難度極高的炫技大作。寫《第一二胡狂想曲》之前,王建民從未寫過與民樂有關的曲子,在那之後,王建民專注於民族音樂創作,特別是二胡和古箏曲的創作,在中國樂壇獨樹一幟,作品以新穎、動聽並具有較高演奏難度著稱。
此次由上海音樂出版社推出的《王建民二胡狂想曲》收錄其自1988年至今創作的5部二胡狂想曲,樂譜為鋼琴伴奏版。其中前四首狂想曲已成為二胡學習者的必拉曲目,《第五二胡狂想曲》是2019年首演的新作品,為首次出版,獲文旅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舞臺藝術精品創作工程」重點扶持。《王建民古箏作品集》包括《幻想曲》《嬋歌》《蓮花謠》《楓橋夜泊》《戲韻》等10部經典作品,圖書所附示範演奏均由上海音樂學院「祁瑤箏樂團」演奏,部分作品附有鋼琴伴奏譜。
「有一段時間,我們的音樂教育走上了比較單一的軌道,音樂創作沿用快慢快、慢快慢這樣的所謂三部曲,成為常見形象。反觀我們的民間音樂,流傳很廣的《二泉映月》《十面埋伏》,還有大量古琴曲,沒有一首是這樣的三部曲式。狂想曲的多段體,恰恰和中國民間音樂的多段體連綴曲式、多曲牌循環體相似。」回憶創作二胡狂想曲的緣起,王建民說,儘管嫁接的是西方曲式,他想完成的是體現中國氣派、中國風格的作品。因此,突破了當時一般以具體事件為名稱的《第一二胡狂想曲》誕生之後,立刻引起了業內外關注,首演反響十分熱烈。「在菜譜相對單一的時候,人們習慣了同樣模式的東西,有創新意味的作品出來,就會引起大家的興趣。」王建民說。
《第一狂想曲》採用了大量雲貴地區民間音樂元素,此後誕生的「二狂」「三狂」「四狂」「五狂」裡,可以聽到湖南、新疆、西北、內蒙古等中國不同地域的民間音樂風情。「作為一名作曲家,如果對本民族的民族音樂不感興趣或了解不多,是不可能寫出好作品的。」王建民說,中國氣派、中國風格是一個抽象概念,真正落筆之際,用語言來打比方,就要考慮到底是說普通話還是各地方言。「如果每部二胡狂想曲都是『普通話』,就會雷同。中國有廣袤的音樂版圖,民間音樂的技巧可以為當代作品所用,比如『一狂』裡用了苗族飛歌的變音,『二狂』裡鎖定了湖南的花鼓音調,除了我自己本身比較喜歡外,還因為花鼓音調的素材有可以擴展和挖掘的地方。」
「用現在的話來說,當年我就是委約了王老師一部作品。拿到譜子以後很緊張,比約的時候還緊張。打開一看,一開始的引子就像『天書』。無論是創作的手法和語言,包括記譜都是過去沒見過的。」鄧建棟回憶,當年,他花了兩個月時間仔細研究、閉關練習,方覺得可以請王建民來聽一聽了。《王建民二胡狂想曲》中收錄的「一狂」錄音正是1988年首演的版本。
「這部曲集不僅是王建民老師個人的作品,也是上世紀80年代後二胡進入新創作階段的縮影。」鄧建棟說,二胡誕生以來起初是作為胡琴大家族中的一員參與戲曲伴奏,直到劉天華於1918年創作《病中吟》,才讓二胡成為真正的現代獨奏樂器。新中國成立後,專業作曲家的介入,使得現代二胡發展進入新階段。上世紀80年代以來,王建民創作的《第一二胡狂想曲》則是新一代作曲家開始真正意義上的二胡現代性探索的鮮明標誌。
「王老師創作的一系列狂想曲是考驗當今二胡演奏者綜合演奏能力的試金石。」二胡演奏家、上海音樂學院教授陳春園說,《第一二胡狂想曲》誕生的年代,她尚在上音附中就讀,「當時我們聽過西洋音樂裡的《藍色狂想曲》《匈牙利狂想曲》,壓根沒想過二胡也能狂起來。《第一二胡狂想曲》誕生後,二胡自信地走進了狂想曲時代。」陳春園感慨,過去大家認為二胡的音域太窄,想到的方向是改造樂器,王建民創作狂想曲完全無視了這些限制,帶領二胡和二胡演奏者跨出了重要的一步。「無論是對高音把位的開拓,還是音準、節奏、調性、速度等方面,狂想曲都對二胡演奏者提出了史無前例的高要求。」
「王建民老師的作品在曲式、和聲運用上都非常精彩,更重要的是融入了中國文化的色彩,包括地域音樂元素和古詩詞、古典文學的意象。」古箏演奏家、上海音樂學院教授祁瑤說,演奏這些高難度作品,挑戰的不僅是演奏者的技藝,「所謂弦外之音,就是音樂背後的文化。」
據悉,此次出版的兩本樂譜均為「淨版」,不包含演奏家的指法標記,完全保留作曲家創作的作品原貌。同時,圖書配套「掃碼聽」,是全媒體融合的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