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空氣第一去處——周洛大峽谷
長沙城及長望瀏寧四縣,空氣最好的地方是瀏陽的周洛大峽谷。
周洛地處長沙和嶽陽交界的連雲山西部,連雲山是整個湖南境內雨量最大的地方,北邊的江漢平原和南邊的衡邵平原及湘東丘陵在這裡交匯,這一帶連雲山、福壽山、大圍山、幕阜山、九宮山等又足夠高大,剛好形成了氣流的隔離帶,而連雲山的位置剛好處在眾山最中間又靠南,那上升氣流和下降氣流山上山下湧動得最厲害,偏偏這周洛大峽谷又飛巖陡坎形成的跌水即瀑布最多,於是,適合的溫度、大量的降水、飛漱的激流、茂密的植被、稀少的人口、偏遠的距離、不開礦也沒有工業生產甚至連瀏陽其他地方非常紅火的花炮作坊也沒看見,這些,就促成了長沙四至之內,這裡空氣最好。
十二年前,我去了一回。
那時空氣更好,景區大部分開了,但最裡頭最精華的一段,還在修毛毛路。
遊客相當少,景區大門口的飯館旅店也相當少。
到的時候,天快黑了。
吃飯點菜,竟然聽不懂當地人的話,我先是儘量憋普通話,聽不太懂,後來又儘量憋長沙話,也不太懂,最後我把普通話、長沙話、湘西話、手語融合在一起並拿出紙筆描畫,才勉強懂了。
瀏陽獨特,本地人一直說全縣分四個鄉。行政區劃當然遠不止四個鄉,應該是指四個方向,不是四個鄉而是四個「向」。「向」與「向」的語言,不同「向」的本地人也聽不懂對方!你說那語言的隔離說明了什麼?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看到《長沙晚報》描述其東北向有個地方,那咒語和祭禮,竟然和古阿拉伯語言是一脈!你說,瀏陽人的來歷有多複雜!
確實複雜,北邊是發達的江漢,再往北是更發達的中原,古代戰亂頻仍,好地方實在呆不下去了,就帶著金銀珠寶闔家合族地往這裡躲,或秋高草壯馬肥的遊牧民族一直往南往南,力量用盡了,回不去了,卻又陷入了汪洋大海一樣的包圍中,怎麼辦,只好跑到這深山老林躲起來過日子咯。在這裡過日子好,山大、山高,山下就是富饒的平原,山裡也有豐潤的溝谷,又安全又能自足。瀏陽人為什麼聰明,曉得跑曉得躲的人都聰明,瀏陽人為什麼會做生意,南下而來什麼沒見過,腦筋才活泛,當然,基本是外遷來的,內部團結成一坨,但對外防範更緊密,才形成了至今彼此還聽不懂對方話的「四向」。
周洛這個地名的來源,應該是從這種歷史變更中來,讓人想起商洛山、河洛圖這些更古老更深遠的積澱,而不是現在缺少文化導引的本地旅遊局說的那樣,來自一個小青年的名字。
哪裡黑哪裡歇,十二年前,飯飽酒足,搬一張靠背椅坐在小溪邊,流水叮咚,吞雲吐霧,黑咕隆咚,東想西想。
一個人坐到半夜還捨不得去睡。
回到屋裡,燈一關,真地是伸手不見五指,窗戶只有玻璃沒有窗簾,屋外竟然沒一絲兒亮光,山村的夜啊,和城裡最大的不同就是黑,而融入無邊的黑暗,真地舒服、溫暖和純淨。
第二天進谷,那空氣才叫好喲。
大冬天,只幾度的溫度,其他地方都水瘦山寒,但這周洛大峽谷裡,水瘦山清。
清到什麼程度?樹木茂密、層層疊疊,抬頭望天,只曉得搞一件事:深呼吸。
深深地吸,久久不願吐氣。
長長地吐氣,是為了下一次吸氣騰出儘量多的空間。
那樹木養眼喲,不像真實的,完全像電影,但又無時不刻告訴你處在綠樹的簇擁之中,讓你升起的最大感覺是,有牛魔王那通天徹地的本事就好了,化身巨牛,站在天地之間,舌頭一卷,把這整個周洛都囫圇下去再慢慢反芻。
非常自私的想法,但太本源了,一起這個念頭竟然有點咽口水!
當然,一路往裡,已經開發的景區,看遍了,正在修毛毛路的,也進去了。
美,很美,不過哪裡的溝谷都大同小異,我到過家鄉的很多溝谷,也到過這邊其他幾座山的一些溝谷,確實都差不多,但,這裡植被可能是最茂密的,其他很多地方,有的當地人燒柴草做飯取暖,那再好的植被都會被砍得稀稀拉拉,就是被保護的地方也有限,有的地方,不燒柴草,但土層不厚或降水不多,植被也不像這裡滿坡滿嶺滿溝滿谷。
所以,還是只有周洛這樣的地方最養眼養氣。
昨天又去了一回。
頭伏將至,路上大暴雨,就是打傘,傘下還下小雨。
好多人打退堂鼓。
我說,暴雨更好,那溝谷裡水才多、霧才大,山嵐更足。
到了,第一印象還是那麼好。
一下車,大家都簇擁在小溪邊,還是當年我搬靠背椅坐到半夜的那個地方,水真大,不是叮叮淙淙而是譁啦跳躍。
老飯館還在,規模擴大了,就是人多又準備不足,等得你聞到飯菜在廚房裡飄出香味,更餓得值不住。
飯飽進谷。
空氣還是很好,比長沙城好一百倍,比嶽麓山好五十倍,比其他景區比如大圍山幕阜山福壽山好兩三倍,比大連灣和深圳灣好十來倍,比愛丁堡灣、東京灣、黃金海岸好一兩倍,可能,比我家鄉的老木深山(不是指縣城和鄉鎮)目前還是好百分之一二十到四五十。
一路往上往裡,暴雨剛過,水足得很!
上回冬天來的一線或幾絲,現在都變成了流湍飛漱、從天而落,上回來根本沒有水過的隱秘處現在也大水直下,加上頭頂樹枝藤蔓滴滴答答,人啊,整個走在清涼、舒爽又沁人心脾的世界裡。
看到,路邊有處亭子,裡頭有兩面大鼓,我走過去,站定,穩住心神,左手拿起一根棒槌,右手拿起一根棒槌,提一口氣,兩手同時敲擊,先重敲、慢敲三下,再逐漸轉快轉急,到不能再快再急時,慢慢放輕放緩,最後直到聲音湮滅。
相當爽。
但也不能多敲,因為,山谷回應,震天動地,而這是我的節奏,不一定是別人的節奏,這是我的鼓點和力度,不一定是別人的鼓點和力度。
沒有很好地學過音樂,但天生懂音律。
尤其是敲鼓,是我們這一族的宿命。
我們的姓從哪裡來,就是從鼓聲中來。
我們的激情和力量從哪裡來,大概和宇宙爆炸的那第一聲相關。
所以,鼓不能多敲,更不能隨意敲。
不然,垮山垮水、天崩地裂。
儘管,敲鼓是我們的宿命,
但是,風和日麗、風調雨順,
才更是我們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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