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記》導演許誠毅專訪:進劇組的時候我就像是一個小學生

2021-01-12 界面新聞

許誠毅長了一張會騙人的臉。不熟悉許誠毅的人見他第一面時以為他只有32歲,但實際上,再加個20歲才是許誠毅的真實年齡。

上世紀六十年代,許誠毅出生在香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他跟香港著名導演陳可辛是髮小。倆人都對電影有興趣,但卻選擇了不同的電影之路。

在許誠毅印象裡,小時候陳可辛的父親陳銅民導演就帶他和陳可辛到電影片場玩。那還是上世紀70年代的事,當時香港最流行最風靡的還是風月片。直到現在回憶起來,許誠毅都還記得小時候對陳可辛爸爸講過的話:「Uncle ,你不要拍風月片了,拍動畫片吧!」

四十多年過去了,許誠毅依然在拍動畫片。連陳可辛都笑他:許誠毅這麼多年了都沒長大。

有人說倆人長得還有幾分神似

1984年,許誠毅畢業於香港理工學院,現在的香港理工大學。年輕時候的許誠毅一畢業就進入了TVB工作,曾經擔任過科教動畫系列片《成語動畫廊》的畫師。上世紀90年代初,該動畫系列被引進內地,成為很多80後、90後的童年記憶。

熊貓博士和yy機器人的對話聲音至今都還有印象

1989年,許誠毅導演得到一次機會前往加拿大學習電腦動畫製作課程,此後,許誠毅受聘於美國PDI,後來PDI被夢工廠收購,許誠毅在這十年當中一直從事動畫師的工作。若不是許誠毅對動畫的發自內心的熱愛,他很有可能早就放棄了常年累月機械式的動畫製作的工作。

在夢工廠,人們都稱許誠毅是「怪物史瑞克」之父。因為史瑞克就是許誠毅用畫筆創造出來的。有人說許誠毅的鼻子就是史瑞克鼻子的原型,界面記者在求證時,導演笑著說:「只是比較像而已啦!」

在《怪物史瑞克》系列當中,穿靴子的貓是在《怪物史瑞克2》當中許誠毅新添加的角色。許誠毅還單獨執導過一個《怪物史瑞克》番外篇《穿靴子的貓之萌貓三劍客》。因為穿靴子的貓形象來自於佐羅,穿靴子的貓的配音演員也是曾經飾演過佐羅的西班牙著名演員安東尼·班德拉斯。

Raman Hui 就是導演許誠毅的英文名三隻小喵的萌值不輸給胡巴

許誠毅第一次認識安樂影業的老闆江志強還是在1998年。回憶起來的時候江志強也記不清倆人是從什麼時候認識的,但是許誠毅卻記得非常清楚,是因為當時他回到香港宣傳電影《小蟻雄兵》。

「1995年開始策劃《小蟻雄兵》,直到1998年上映宣傳。在好萊塢,每一部作品的時間節點都非常明確。」導演如是說。

「第一次實景拍攝,我就像個小學生」

江老闆和許誠毅是認識將近有20年的老朋友,倆人中間還有很多趣事。導演每一次回到香港見到江老闆都會問他:「你現在有在拍電影嗎?我可以去看一看嗎?」每次江老闆的回應都像是在「應付」一個求證的小孩:「那有什麼好看的。。。」許誠毅也是不依不饒:「我就看看人家怎麼拍。」江老闆只好帶他去片場。

後來,江老闆帶他去了《罪與罰》的片場探班。當時,是郭富城主演的一場室內的文戲,許誠毅看到滿屋子的人都在工作,卻又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麼。那時候許誠毅心想實景拍攝對他來說實在太難了。

然而,計劃中的《捉妖記》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真人實景拍攝加動畫效果的影片。從沒有導演過實景長片的許誠毅在電影開拍之前非常緊張,怕自己拍不好,最怕讓老闆虧錢。相比而言,江老闆反倒是對許誠毅很有信心,認為除了他之外,沒人能拍的了動畫片。

導演還自曝《捉妖記》剛組建團隊的時候,他就像個小學生。江志強為他找來了香港最資深最有影響力的拍攝團隊。團隊裡包括了《風暴》的編劇袁錦麟、獲得過香港金像獎最佳攝影獎的潘耀明,《西遊降魔篇》的武術指導谷軒昭以及資深監製奚仲文。

全部的香港幕後團隊:武術指導谷軒昭、攝影師潘耀明、監製奚仲文、江志強和袁錦麟

雖然許誠毅已經拿過奧斯卡獎了,但是在真人實景拍電影這行當裡,他還是後輩。

國內特效水平達不到,用了一年時間在做測試片

2008年動畫創意,2009年形成劇本,直到2012年才開始電影的拍攝,這中間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當許誠毅決定回國拍《捉妖記》的時候,很多人認為中國拍不出來,因為按照當時國內特效水平來看,很難做出可以匹敵好萊塢的視覺效果,這也是《捉妖記》一度難產的最大原因。

當時許誠毅還在夢工廠工作,但身邊的人都知道他要回國拍電影給中國人看了。按照夢工廠成熟的動畫製作流程來看,一部動畫電影三年的製作時間足夠了。但是,許誠毅等了三年,他的動畫電影還沒開拍。

後來許誠毅的朋友介紹給他一家本土的視覺特效公司,這就是此次全權負責《捉妖記》幕後特效的BaseFX ,一家與工業光魔有長期戰略合作的視覺特效公司。

攝於位於北京三裡屯的BaseFX

許誠毅告訴界面記者,在《捉妖記》開拍之前,用了一年的時間做測試片,成果就是3個不到五分鐘的短片。江志強看過測試片之後,向來謹慎的他依然沒有決定開拍《捉妖記》。在決定第二次做測試片的時候,監製奚仲文直接跟江志強講:「測試片做成這樣,已經可以拍了。」這時江志強才下定決心拍攝《捉妖記》。

胡巴的形象改了200多張紙,妖語是根據少數民族語改編

2012年,《捉妖記》開拍,在這時胡巴的形象就已經定型。為什麼說是定型?因為在此之前的胡巴並沒有現在看上去那麼萌。剛開始的胡巴更胖,眼神壞壞的。許誠毅並沒有用太多語言向記者描述胡巴,而是隨手找來一張紙,畫了一張胡巴最初的形象圖。

導演畫胡巴的時候信手拈來

一開始胖嘟嘟、圓滾滾的胡巴並不是按照蘿蔔的樣子來創造的。畫了差不多200多張胡巴之後,最終定下來的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萌萌噠」胡巴。等到把電影裡所有的妖都畫完,導演總共用了1000多張紙。

在電影《捉妖記》裡人妖共存。想到妖和妖之間說的是「人話」就會很奇怪。於是,劇組特意找到一位語言學家創造了「妖語」。這位語言專家是一位少數民族學者,根據自己的民族語言創造了「胡巴」語。

妖語教程

導演還向界面記者透露,這位語言學專家是一位70多歲的世外高人,不輕易露面。跟這位語言學家的交流一直是用簡訊的方式。「妖語」究竟是根據哪個少數民族的語言改編而來,連導演也很難說清。除了妖語來自於少數民族語言之外,影片當中白百合的捉妖咒語是來自於梵文。拍攝的時候,導演給白百合羅列了一張紙的梵文,讓白百合自己挑哪一句可愛就說哪一句。

續集的拍攝計劃因為柯震東出事而暫時擱淺

在《捉妖記》開拍之前,江志強就已經有計劃把《捉妖記》拍成一部中國奇幻系列片。界面記者在追問續集的拍攝計劃時,許誠毅導演的表情卻略有哀傷。導演透露,曾經確實有討論過續集的計劃,但是,就在這期間,作為主演的柯震東因吸毒入獄。所以,拍攝續集的事暫時擱淺,最要緊的工作是怎樣搶救《捉妖記》。

真人加CG的表演現場會看到演員們無實物表演的深井冰模樣

2014年2月,井柏然加入劇組補拍鏡頭,因為是主演的關係很多戲份需要井柏然重新拍攝,這期間還要跟白百合搭戲。就在補拍期間,作為江志強的好友,姚晨和湯唯也出面幫忙,電影裡出現的姚晨大廚和麻將迷的當鋪老闆湯唯都是補拍期間加上去的劇情。

後期補拍,多家投資方加入,總共追加了7000萬投資,使得《捉妖記》在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裡,完成了所有的拍攝。

在接受界面的專訪的當天《捉妖記》的票房收入已經超過10億。《捉妖記》在上映之後打破了華語電影史上的多個票房紀錄:上映當天以1.72億元的票房紀錄打破了《西遊記之大鬧天宮》保持的國產片首日和單日兩項票房紀錄;首周票房6.7億超過《心花路放》,成為華語片中首周票房最高紀錄。上映第8天,連續一周每天保持至少1億的票房入帳,目前累計票房已經超過10億。上周末,《捉妖記》的票房已經超過《泰囧》,打破了華語電影的最高票房紀錄。

 以下是導演採訪中的部分實錄:

界面新聞:2008年與江老闆碰面,2009年有了故事大綱,直到2012年才開拍,這中間幾年遇到了什麼困難?

許誠毅:最大的困難還是技術水平的問題。除此之外,江老闆是一個行事謹慎的人,光是電影的測試片就花了一年的時間。後來還要進行第二輪的測試,但是當時奚仲文看過測試片之後,就跟江老闆說,這樣就可以拍了啊,還等什麼,後來電影就開始敲定團隊、敲定演員檔期,電影終於開拍了。

界面新聞:關於換角色,井柏然替代了柯震東,當時確定電影不能上映了,心裡什麼感受?

許誠毅:當時心裡確實非常難過,電影的後期都快要完成了。但是,江老闆和卡森伯格(夢工廠老闆)一樣,是一個執行力很強的人,在電影不能上映的時候,江老闆沒有任何抱怨,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搶救電影。所以當時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其他的事,一心想著怎麼補救電影才能上映。所以,非常感謝井柏然的出現,後期補拍鏡頭基本都是井寶的戲,他從前也沒有拍過這種真人加動畫的電影,所以,無實物的表演對他而言是個挑戰。

柯震東還曾經參與過電影的宣傳

界面新聞:電影在今年2月份才開始補拍,4月份電影就已經開始宣傳了,這麼趕的時間,怎麼做出來的?

許誠毅:補拍的時候,所有的流程都是按照三步走:拍攝、剪片、後期。今天拍完了,就立刻剪片子,然後送去後期。有時候,後期特效的人也會催片子。就是這樣流水線作業,每天保證4個小時的睡眠。這樣的情況大概持續了一個多月。所以,後來宣傳告訴我全國範圍的宣傳很累的時候,我不知道會有多累,後來才發現,至少宣傳期間我還能保證睡眠,比補拍電影的時候輕鬆多了。

電影殺青照

界面新聞:從來沒有接觸過實景拍攝,您在劇組怎麼協調調動那麼多人的工作的?

許誠毅:江老闆從來沒有誇過我哦,但是他會說:「你怎麼讓全劇組的氣氛調動的那麼好的,看來你還是有點本事的。」用井柏然的話來說,我就是整個劇組裡麵食物鏈的最底端的生物。其實是他們幫我很多。劇組在殺青的時候,就感覺像一個班集體畢業了一樣,很捨不得。整個團隊的人也都對我很好,江老闆在開拍之前就跟我打過招呼了,如果攝影師罵你怎麼辦?如果別人不聽你的怎麼辦?那我只好說,只要是對電影有好處,我都可以接受的。

界面新聞:關於天蔭這個人,有人猜測他是人妖的結合?為什麼當初妖后單單選中了他?

許誠毅:其實很多細節都是觀眾臆想出來的。一開始對宋天蔭角色的設定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妖后選擇讓天蔭代孕其實原因很簡單:宋天蔭是妖后見到的第一個人類。妖后聞過天蔭之後,就知道他是個善良的人,他一定會善待小妖王。其實,宋天蔭也並不是真的懷孕啦,就像把東西暫時寄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一樣。妖后認為,宋天蔭就是個安全可靠的人。這跟中國文化裡很多「託孤」的故事很像。

以後可以管許誠毅叫做「胡巴之父」了

界面新聞:劇情裡面還有些前後說不通,是導演您有意留白嗎?比如,姚晨剁了胡巴的時候都沒出血,可是救天蔭的時候,手上卻被劃出了血?

許誠毅:其實,電影裡並沒有刻意的留白。我並沒有在劇情裡很拖沓的講述為什麼,我想觀眾也應該能夠明白。宋天蔭的那把劍是被封印了的,如何開啟,天蔭的奶奶話裡有伏筆。那把劍只有妖自願被劍傷害的時候,劍的靈氣才會重啟。而姚晨那段戲是因為胡巴被別人傷害。就算像橡皮泥一樣被剁碎,也毫髮無傷。

姚晨面對的胡巴就是醬的!

界面新聞:拍攝當中加入了很多中國元素啊,都有哪些?

許誠毅:故事裡面妖的形象就是來自於《山海經》。宋天蔭男人生小孩的故事其實是在《聊齋志異》裡面就有的。妖穿著人皮假扮人類也是《畫皮》裡的情節,這些都是取材於中國傳統文化典籍。白百合捉妖時候的小紙人的靈感是來自於武俠裡「十八銅人」,只不過他們是「十八紙人」。

男人生小孩的故事取自於《聊齋志異》

界面新聞:有人評價說《捉妖記》的故事模式很好萊塢,胡巴刻意的賣萌,也會令很多人不喜歡,您怎麼看待這些負面的評價的?

胡巴的動態特效,頭上的每一根草都在動

許誠毅:做這個電影的時候,從一開始的想法上就是想要觀眾開心。所以,在情節上很多笑點都是在動畫板上試過之後,大家感覺還蠻好笑的然後才會定稿。其實在做電影的時候並沒有區分的那麼明確要採用好萊塢的方式去拍這個電影,我的想法就是拍一部給中國人看的動畫片。其實《捉妖記》想要傳達的就是包容。故事裡面的霍小嵐從恨妖到愛妖,宋天蔭從怕妖到護妖、愛妖,都是在傳達著一種包容的心態。其實也是希望大家能夠多多包容《捉妖記》,多多包容胡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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