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3 09:43 |浙江新聞客戶端 |記者 吳旭華 攝影記者 孫振華
十年樹木，百年偉業。
在亞太地區手工藝大師、中國工藝美術大師陸光正的創意點化下，一根根色如象牙的檜木，被雕琢成了耳熟能詳的建黨偉人、時代功勳，被刻畫成了令人嚮往的綠水青山、特區街景……
其作始也簡，其將畢也巨。經過近一年時間的創作，中國共產黨波瀾壯闊的百年歷史，首次用東陽木雕濃縮於4幅長7.1米、高3.1米、厚1.1米的落地屏風上，猶如4幕小型舞臺劇，以史詩般的形象，直觀展示了中國共產黨成立以來的四大發展篇章。
圓雕、疊雕、深浮雕、淺浮雕、鏤空雕……東陽木雕的十八般技藝，寫不盡崢嶸歲月，道不完春天故事。但是，76歲的陸光正懷惴藝術家獨有的「中國夢」，以東陽木雕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的使命感，矢志抒寫民間藝術在重大題材創作上的新篇章——2012年，他主持創作了改革開放30周年成就主題大型木雕；2017年，伴隨著「絲路華章」大型組雕亮相中國國家博物館，東陽木雕以獨有的藝術語言，生動詮釋了「一帶一路」倡議。潮起潮落中，東陽木雕如何在新時代繼續勇立潮頭、走在前列？趕在建黨100周年前夕，他交出了又一份令人刮目相看的答卷，以樸實無華的刀筆，演繹中國共產黨用如椽巨筆繪出的壯麗畫卷。
「堅持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就是我的初心！」堅定有力的回答，傳遞著陸光正的藝術心聲。
11月1日，《百年偉業》將正式亮相「中華大師匯」。
緣起：經歷跨世紀榮辱，再現創世紀壯舉
「師父的心裡有個情結，不是同時代的人很難理解他的這份家國情懷，這也是促成他孜孜不倦挺進重大現實題材木雕創作深水區的動力。」中國木雕博物館副館長、陸光正的徒弟張玉海回憶，陸光正曾多次提及三件事——
陸光正年輕時師從名藝人樓水明學習木雕技藝。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樓水明在上海務工期間，多次經過租界，租界門口「華人與狗不能進」的牌子，讓他備感屈辱。在課徒之際，他屢次對陸光正耳提面命：「作為中國人，我們要爭氣！」年輕時的義憤填膺，到老亦未能消懷，「落後就要挨打，不進就是退步」的信條，驅使著陸光正精進不息。
沒想到，時光的大手一揮，五六十年後，師父當年經歷的屈辱出現了「新版本」。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陸光正在有關部門組織下，到歐洲從事設計業務，在外國人開的餐館裡，目睹同胞被歧視，他心痛滴血。此時的他，雖然每年能為國家賺回上百萬美元的外匯，生活無憂，但國與國之間的差距，讓他體會到了「國強民富」的重要性。
改革開放以來，陸光正走遍了世界各地。尤其是本世紀以來，作為當代中國藝術家，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禮遇，感受到了國際友人對中國發展成果的認同與歆羨，「中國共產黨好，社會主義好，改革開放好！」這句話成了陸光正的高頻語，「沒有中國共產黨，沒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就沒有我的今天。我的一生與東陽木雕密不可分，更與黨和國家的命運休戚相關。我一定要創作一件歌頌中國共產黨的作品，來抒發我對黨的感恩之情。」2019年下半年，在市委、市政府的努力下，「中華大師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作品展落子東陽。陸光正多番請教領導、專家、學者和同仁，決定為展覽創作《百年偉業》，再現中國共產黨開天闢地的世紀壯舉。
探索：浮雕和圓雕結合，民間和院校攜手
夏木陰陰正可人。
正是立夏過後的6月24日，時任浙江省委書記車俊到東陽視察木雕產業。在木雕小鎮遊客接待中心，他的目光被環繞四壁的設計圖稿所吸引。當了解到陸光正欲用4幅大型木雕再現中共黨史的四大篇章時，車俊用力地握住了陸光正的手：「這件作品很有意義，要花很大的心力才能完成呀！您辛苦了！」
而在此兩天前，經過數輪討論、論證、創作、審讀，《百年偉業》的設計稿終於正式定稿。
百年黨史，卷軼浩繁。2019年下半年，陸光正數次到北京請教黨史專家，商議四大篇章的框架內容。「根據專家的意見，第一篇章《崢嶸歲月稠》展現1921年中國共產黨誕生後領導人民開展武裝鬥爭革命的歷程，以長徵為主要畫面；第二篇章《建立新中國》表現1949年10月1日開國大典上，毛澤東同志宣布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的歷史瞬間；第三篇章《春天的故事》反映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後發生在深圳特區的喜人變化；第四篇章《共築中國夢》則刻畫2012年黨的十八大以來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風貌。」綱張目舉乾坤定，經過長達半年的思路梳理，5月19日，《百年偉業》方案告成，即進入緊張的圖稿設計階段。
此時的陸光正卻有了全新的設想：他要跳出東陽木雕傳統表現形式的窠臼，用更新穎的方式給人更強烈的視覺衝擊——前兩次的實踐已然證明，他在重大現代題材創作上形成了獨特的路徑，但它們都未能更新傳統面目，就是以疊雕技法構成深浮雕外形，始終保持著東陽木雕平面浮雕的二維空間藝術特色。能不能在二維的浮雕和三維的圓雕之間，取得完美的平衡點？陸光正決定通過兩者的疊加，實現作品的迭代，最終推動東陽木雕的升級。
「一直以來，東陽木雕留給大家的印象就是平面浮雕很出色。其實，東陽木雕的圓雕同樣具備強大優勢，中國木雕博物館的鎮館之寶五代羅漢像就是圓雕藝術品，東陽傳統民居牛腿上也有很多圓雕作品。所以，在《百年偉業》中，我嘗試把圓雕人物和浮雕背景結合，形成舞臺表演效果，讓大家重新認識東陽木雕『無所不雕、所雕皆精』的特色。」在給作品定位時，陸光正把《百年偉業》界定為「藝術品」，而非更注重實用功能的「工藝品」，從而給了圓雕技法以更大的表現空間，也為東陽傳統圓雕的變革提供了契機——以傳統技法塑造現代形象。為了完成這個命題，他大膽引進了學院派雕塑藝術，首次讓專業雕塑家參與木雕創作，由旅德藝術家楊銘、中央美院教授蕭立、清華美院教授王建中、中國美院雕塑系主任錢雲可，分別擔綱4組人物的泥稿創作。
摶泥塑形，刻木成像。隨著平面浮雕背景甘居「幕後」，「歷史是人民書寫的，一切成就歸功於人民」的主旨，經由一位位圓雕人物「演示」，愈顯豐滿立體。
創新：藝術語言的跨界，時代旋律的吟詠
千刻萬鏤，峻極神功。百年偉業，永載史冊。
經過3個月夜以繼日的趕製，9月28日，《百年偉業》畫面雕刻終於「截稿」。10月8日，在國家一級燈光師楊光明的設計指導下，經過緊張的安裝、調製，4幅大型木雕「綻放」出個性化的色彩：崢嶸歲月稠的幽藍、建立新中國的暖紅、春天的故事的豔紫、共築中國夢的鮮綠。4種色調對應著冬、秋、春、夏四季嬗遞，在冷暖交互的風雲漸變中，時代闊步向前。
把燈光融入木雕，陸光正之前已有多次實踐。但按照舞臺表演效果設計燈光，對他而言是初試。這意味著既要考慮畫面內容的基調，又要顧及人物造型的特徵。在他的眼中，每個木雕人物都充滿血肉飽含情感。藉助雕刀，他把自己的思想貫注其間，賦予了他們以生命。而燈光色彩語言的巧妙運用，讓這組大型木雕擁有了豐富的情緒：長徵行軍的緊張冷峻、開國慶典的歡欣鼓舞、改革開放的熱烈澎湃、綠色發展的活力四射。
按照舞臺劇形式打造的這組木雕，人物造型也借鑑了舞臺造型藝術，舉手投足間融入了許多舞蹈動作，帶著鮮明的民族舞、芭蕾舞痕跡。這些人物由他的5位徒弟、浙江省工藝美術大師陸會勇、陸挺豐、夏浪、徐雲峰以及金華市工藝美術大師包軍民主持雕刻。「這樣的造型藝術，突破了東陽木雕人物的傳統造型，動感更強，肢體語言也更豐富，有助於我們更好地體會人物背後的時代變遷與歷史事件。」聯合院校專業學者的力量，陸光正讓東陽木雕走進了這片前人未曾涉及的區域，無邊光景一時新。
藝術語言的跨界，最終是為時代旋律的吟詠輸送更豐富的「音符」。
《百年偉業》的人物中，既有人們熟悉的老一輩政治家、革命家如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又有德高望重的共和國功勳如屠呦呦、袁隆平、鍾南山，還有新時代的新職業群體如快遞小哥。「在第四篇章裡，我特別設置了幾位人物：一位是『量子之父』潘建偉，他是東陽人的驕傲，其科學成就值得在這件作品中擁有一席之地。二是『深藏功與名』的老英雄張富清，他身上的長徵精神值得弘揚，雖然他被設置在第四篇章《共築中國夢》，但回應了第一篇章《崢嶸歲月稠》，這既是對歷史的回望，也是對現實的呼應。三是穿著防護服的醫務工作者，是對今年發生的這場新冠肺炎疫情的記錄。他們都是新時代最可愛的人。」而對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陸光正別出心裁地以深圳市深南大道的宣傳畫入題，將其定格在《春天的故事》背景中，不露痕跡地使其成為作品中唯一以平面浮雕技法表現的黨史人物。
浙江省工藝美術大師陳一中負責承制第二篇章《建立新中國》的建築背景。在他看來，陸光正是在透徹了解徒弟們藝術特色的前提下，對他們作了科學分工。第一篇章的山水由陳國華製作，第三篇章的花鳥則由陸含陽負責，第四篇章的綜合性題材背景由盧江曉承擔。凡看到《建立新中國》的人，都一目了然其取材於著名的油畫作品《開國大典》。但少有人知的是，為了挑選合適創作的「藍本」，陸光正和專家學者們翻閱了美術史上有定評的幾乎所有同題作品，鎖定了董希文的《開國大典》、馬泉的《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唐勇力的《新中國誕生》。最後決定以唐勇力的作品為參照，採取正面平視的角度構圖；又在黨史專家的指導下，確定了出席大典的21位歷史人物及其各自站位。作為背景的天安門城樓，也嚴格按照實物結構，運用東陽木雕的平面壓縮和層次區分等手法，以深浮雕為主技法進行創作，配上從後面打過來的暖色燈光，莊嚴典雅。
「藝術家要有為歷史表達情懷的能力。」在一次次重大題材創作中，陸光正不斷踐行並明晰了這個理念。他說，如果藝術不能反映人民群眾的主流意願，那就是「末流」。東陽木雕不能在既定的發展路徑上故步自封，而要以改革者的思維、藝術家的情懷，創作出更多反映主旋律的作品，讓世界讀懂中國，用作品為中國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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