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英超傳奇中場們跨過29歲的裡程碑,總會有些事值得他們銘記——
29歲的羅伊-基恩為曼聯的聯賽三連冠立下了汗馬功勞,29歲的亞亞-圖雷跟隨曼城斬獲了隊史的首座英超獎盃,29歲的弗蘭克-蘭帕德迎來了人生中的首次歐冠決賽之旅,而大衛-席爾瓦和斯蒂文-傑拉德則將職業生涯中進球數最多的賽季,都留給了夢幻般的29歲。
那麼,在29歲的這一年,喬丹-亨德森是如何度過的?
他時隔1414天之後再次在安菲爾德收穫進球,這約等於從裡約奧運會到東京奧運會的等待周期。
他經歷了可能是這輩子最艱難的一場比賽,止痛針和止痛藥的雙管齊下才勉強讓他咬緊牙關,在半場休息過後繼續扮演安菲爾德奇蹟的締造者;幸運的是,那一夜終場哨響後癱倒在邊線旁的他,耳畔早已是山呼海嘯。
他踢過的位置包括拖後後腰、右中前衛、左中前衛、右後衛和中後衛,人人都會誇讚米爾納的全能屬性,卻時常忽略了其實亨德森才是去年被克洛普用得最勤的萬金油。
他為利物浦至少3次捧起了冠軍獎盃,捧杯前的小碎步雖然略顯滑稽,卻踩出了一段屬於紅軍的黃金歲月。
他獲得了2019年英格蘭年度最佳男足球員的榮譽,這是他時隔7年之後斬獲的又一項個人榮譽;而被他戰勝的哈裡-凱恩和斯特林,全都是身價破億的搖錢樹。
那麼,如今的亨德森就能呼風喚雨了嗎?或許,事實並非如此。
坦誠說,就像早都習慣的那樣,你很難要求球迷們將亨德森與頂級中場畫上等號,畢竟這大概率是他窮盡一生都無法企及的目標。本賽季,即使放在利物浦隊內,亨德森的場均數據大多也相當平庸——威脅球次數第7,攔截次數第8,傳球成功率第9,解圍次數第11,過人次數第12,恐怕只有位列第2的搶斷次數還算能讓Excel型球迷們勉強眼前一亮。
但是,如果豆瓣或者大眾點評新開了足球板塊,你絕對會發現最近在屬於喬丹-亨德森的詞條上,滿屏都是Bling Bling的五星好評——
索斯蓋特說,任何球隊都必須擁有亨德森這樣的粘合劑;
萊因克爾說,亨德森可能是英超歷史上最被低估的球員;
麥克馬納曼說,亨德森一直在為球隊增加優勢,他絕對是利物浦的一柄利刃;
克洛普說,如果有人還看不到亨德森的能力,那他實在無話可說。
吹亨之風愈演愈烈的原因,其實大家都清楚。
從精神層面來看,亨德森擁有頂尖的戰鬥屬性和領袖氣質,這讓利物浦在危難時刻總能挺直打不彎的脊梁骨;從實戰層面來看,不斷進化的法比尼奧讓亨德森變身回了他更熟悉的中前衛,在這裡他既能用愈發穩健的防守落位給阿諾德擦屁股,也能用愈發犀利的長傳球與三叉戟送飛餅。
然而,就像鮑勃-迪倫他老人家寫過的那句最爛大街的歌詞,「一個男人必須走過多少路,才能被稱為男人」。在翻轉輿論場之前,亨德森走過的那些羊腸小道、高速公路或是山路十八彎,其實遠比一味的讚美來得有價值。
2011年,達格利什掌舵,亨德森的定位在中前衛和右邊前衛之間搖擺,但到了中路時他和能傳威脅球的大師沾不上邊,到了右路時他更沒有快馬加鞭或者蝴蝶穿花的能耐。2012年夏天,伴隨著國王的離任和亨德森的窘境,利物浦的戶口本依賴症成了笑柄。
隨後,羅傑斯入主,亨德森險些被清洗的故事已經路人皆知;而為了體驗為羅指導踢滿一場聯賽究竟是何種滋味,整個賽季沒傷沒病的亨德森整整等了24輪。不過,在賽季收官階段,亨德森擊敗了直接競爭對手謝爾維,與傑拉德和盧卡斯組成了紅軍的首發中場組。
2013/2014賽季和2014/2015賽季,在亨德森職業生涯中的定位或許不是「最成功的」,但大概率會是「最風光的」。無論是在3S組合加持的442體系中扮演傑拉德身前的長跑狂魔,還是在後蘇神時期的3421體系中扮演能攻善守的全能戰士,亨德森都被羅傑斯賦予了極其重要的使命。
但是,在弗格森於2013年出版的自傳中,他曾提到過亨德森獨特的跑動姿勢可能會帶來麻煩。很不幸……到了2015年,這位利物浦宿敵一語成讖。
當時,一個名叫足底筋膜炎的怪物找上了亨德森,甚至時到今日它都陰魂不散。
這玩意聽過去遠沒有粉碎性骨折、韌帶撕裂和跟腱斷裂之類的洪水猛獸那麼恐怖,不過請聽聽當時亨德森自己是怎麼說的吧:「至於我的腳後跟問題,就沒有時間限制了,現在還沒有治癒這種傷的方法。」
是的,在那之後,亨德森變了,或者說是不得不變了。於是,受傷前那種讓人懷疑多長了三個肺的跑動覆蓋,此後幾乎從未在亨德森的比賽中出現過。
因此,到了克洛普手下,亨德森長期扮演的是跑動量相對較小的拖後後腰。但在新崗位上,你今天可以怪他不知原地擺脫為何物,下周可以噴他是個只會送保姆球的回傳帝,半個月後又可以把他回防時沒守穩腰位的GIF拉出來批判一番,然後幻想出布斯克茨、皮爾洛、埃辛、傑拉德等人合體後的究極形態,再用斜眼看看在它的映襯下,自家的隊長是多麼寒磣……
在從沒去過的荒漠裡,亨德森躊躇了很久,但所幸他還是找到了旭日升起的方向。
所以,我們大致可以這麼總結:亨德森吃過戶口本政策的紅利,踩過被清理門戶的紅線,在紅得發紫的歲月過後被怪病亮起了紅燈,但仍然揣著勇往直前的紅心,扛起了東山再起的紅軍。
然後,在這段感動英國式的頒獎詞之後,我想到了另一件事。
如果你是從舊時光走來的利物浦球迷,和我一樣,在你的心中傑拉德永遠會是那個頂天立地、無可取代的super hero;如果你是剛上了這艘賊船的萌新,在若干年後,等到利物浦走上盛極必衰的必經路時,你最先懷念起的肯定會是運籌帷幄的克洛普、金槍不倒的範戴克或是所向披靡的三叉戟。
那麼,從少年到熟男的亨德森、從老黃曆到新時代的亨德森、從慶祝狂魔到那個男人到德布勞外再到鐵血隊長的亨德森、商業價值極其有限的亨德森、場外新聞約等於零的亨德森,以及Ins粉絲數不及薩拉赫的十分之一的亨德森,被放進歷史的長河時會被如何定義?
後來,我想我找到答案了:行,就當他是一個不那麼像英雄的英雄,或是一個活出了不同活法的英雄吧。
(阿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