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能或多或少地利益到其他的生命,幫助眾生不一定需要很多的外在條件,更多需要的是一顆利益眾生的心。有了這種心,便會在不同情況下隨順因緣利益眾生。
——希阿榮博上師
卷首語
今年夏天偶然得知,在甘肅一個小縣城,有一群老太太坐火車在放生,感動之餘,也萌生了前往探訪的念頭。
坐在開往隴西的火車上,眼前浮現出2011年希阿榮博上師生日成都大放生時的一幕:身旁的幾位老太太專程從甘肅趕來,很想上前拜見上師卻始終站在船尾不敢挪步,師兄們一再鼓勵,她們才怯怯地站到上師面前,嘿嘿地只是笑。
聽完她們有些磕巴的自我介紹,手扶船艙的上師回過頭來,默默地久久注視這幾位風塵僕僕的弟子。這一幕正巧被我記錄了下來。
在隴西的幾天裡,我對老太太們有了更多了解,也有幸跟隨她們圓滿了一次火車放生之旅,老人們給了我太多感動。
無意在文中渲染老菩薩們的不易與精進,因為在這些鮮為人知的故事面前,文字只會顯得蒼白。而在這之外,一定還有許許多多的師兄,也正如是默默前行。
他們就在你我身邊。
2013年12月20日
引言
三點起床趕火車,下了火車換公交,啃著大餅就著白水,捻著念珠搖著經筒,急急奔到黃河邊,放生圓滿連夜趕回,八百裡路念佛不斷。沒座位就陪笑臉跟人擠著坐一程,再不濟就靠牆站一路。困了收起念珠趴桌上打個盹,餓了打開背囊啃幾口自家烙的饃,渴了抄起罐頭瓶上車廂接杯水。近二十小時的來回,不進餐館不買飲料,省下錢來去買生。
一年前,五個朝聖的老太太從扎西持林閉關中心返回家鄉隴西,開始在這座沒有像樣河流和樹林的小縣城周邊,四處找地兒放生。被長途運輸瀕死的魚兒急哭過,被強行捕撈的人群逼哭過,終於下定決心坐三小時火車,上蘭州放生。
就這樣,一群白髮老人,相互攙扶,喜形於色,月復一月奔走在鐵路線上。
五個老太太的發願
老太太們隴西放生的緣起,還得從扎西持林閉關中心說起。
2011年上師生日大放生期間,隴西的幾位老太太到成都皈依後,去扎西持林朝聖,便成了她們共同的心願。
終於盼到了第二年夏天,劉師兄扛上老伴現買的兩個大氧氣包,領著四個顫巍巍的老太太,信心滿滿地就上了火車。五個老太太裡數她最年輕,也善於張羅,她腦子裡已經有了大概的朝聖「攻略」,但是,到底有多遠,路途有多難,她心裡也沒個準數。
四個老太太基本不識字更不會上網,還都沒出過遠門,對此行的目的地扎西持林,她們只清楚一點:上師在那裡。
這似乎已經足夠。
下了火車又是兩天的汽車,73歲的安師兄腿上顛起了兩個大包,77歲的王師兄則在隴西火車站重重摔了一跤,到聖地時臉上還是青一塊紫一塊。她倆一路忍著沒吱聲。
輾轉四天,到達扎西持林山腳天已經黑了,老太太們背著抱著大包小包摸黑往山上走。三千多米的海拔,幾步下來大家已經上氣不接下氣挪不動步了,這時,山上突然下來四個小夥子,二話沒說幫她們把包背上山就走了。
安師兄高山反應氣上不來,劉師兄就整宿沒睡守著她。打上氧氣四個人出去上廁所,回來發現她在屋裡直抹眼淚,大家心裡一緊:完了,該不是後悔了吧……
原來她們走後,屋裡突然飄來一股從沒聞過的奇特香味,老太太一感動,逕自哭起來了。
供護法那天要爬馬頭金剛神山,五個老太太擔心遲到早早就出發了。近四千米的海拔,年輕人尚且三步一歇,其中兩個老太太爬了一段體力就透支了,大家就勸她倆回屋。不料一會兒一個老太太上來了,她說爬到山腰實在走不動了,正準備下去,這時恰巧上師從身邊走過去,一股奇特的香味飄過,她跟著香味不知不覺就上來了。
又過了一陣,另一個老太太拄根樹枝,興高採烈地也上來了,她說路上看到很多金色的鳥在往上飛,跟著鳥就上來了。
下山的時候,一個老太太腿有毛病,年輕師兄們圍過來攙扶,她不願麻煩別人,一屁股坐在草上滑著下山了。
在扎西持林的那幾天,得知上師特別提倡放生,各地的師兄們也都在發願放生,老太太們便糾結上了,一方面隴西這地方沒有林子也沒有河,一方面老太太們經濟都不寬裕,左思右想她們終於沒敢發願。
回來的路上,三個在各自家鄉放生的師兄和老太太們同搭一車,大家一直在聊放生的事情,劉師兄便試探著提議,四個老太太都沒吱聲。一路上,三個師兄無意間說起去喇榮五明佛學院得的舍利子。老太太們從沒見過舍利子,劉師兄好奇地接過來一看,其中三顆米粒大小的舍利子正幽幽地泛著光,黃燦燦地特別讓人歡喜。正端詳著,三個師兄突然交給她三百塊錢說要隨喜她們回隴西放生,劉師兄見狀,馬上跟四個老太太說:「這次我們無論如何要放了,人家把放生的錢都給我們了。」
被撈魚的人急哭了
雖然眾生多如恆河沙,我們能救護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是仍然要堅持放生,哪怕只能幫助一個生命減少痛苦,我們的努力都不會白費,都有意義。
——希阿榮博上師
一開始,老太太們就遇到了預想不到的困難……
第一次放生是在隴西的寺院旁邊,劉師兄夫妻倆和齊師兄三個人在寺院參加法會,利用法會間隙放生了三百五十塊錢的兔子和鳥。擔心兔子沒跑遠又被人逮走,劉師兄偷偷溜出來看了好幾次仍沒完全放下心來。
離隴西縣城四十五公裡的渭源縣有個水庫,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幾次放生轉移到了這裡。有一次為了省路費,八九個老太太就緊貼著魚箱擠坐在麵包車裡,因為路遠顛簸,氧氣不夠用了,魚兒張著大嘴直往上躥,急得老太太們都不敢睜眼往池子裡看,只能催促司機加緊趕路。魚兒一直躥,水一直往外濺,走一段就得停下來買幾塊錢的水添進去。濺出的水花一會兒就把她們的褲子全打溼了,老太太們耐著深秋的冰涼,繼續為魚兒念誦佛號,對這些有情眾生進行法布施,在它們的心識裡種下未來解脫的種子。
到達放生地點的時候有些魚已經死了,老太太們難過得直落淚,劉師兄一邊放聲大哭一邊找來上師的《放生問答》,直到看到這樣的開示「有些動物不幸中途死亡,我們與其無理地自責、懊悔,不如為它們念誦經咒……」,心裡才稍微好受些,但大家還是為這事自責了很長時間。
一群老太太在世間行持具足六度的放生善業,沒少受委屈。在漢地由於眾生的業力,放生過程中或放生後,常有一些不知因果之人去捕撈剛剛被解救的生命。為了讓這些生命真正成活,放生後,還會留下來看護一段時間,等放生的魚兒遊遠後再離去。
記得有一次在渭源縣的水庫,放完生正要離開,劉師兄隱隱發現樹下藏著東西,直覺告訴她有蹊蹺,上前一扒拉,全是桶子和網。再抬眼一看,二三十人正貓著腰躲在遠處的地埂後面。
原來,附近的村民知道有人要來放生,已經悄悄把工具先藏在岸邊,自己在一旁潛伏著,等放生的人一走,魚兒還沒遊遠,他們就衝出來馬上捕撈。
這群人發現自己暴露了,索性推著摩託車自行車撲上來就要開撈。
突如其來的情況把老太太們嚇懵了,眼看剛從菜市場救下的有情眾生就要重失寶貴生命,只好硬著頭皮邊攔邊勸,情急之下勸詞已全然語無倫次。幾個習慣了自淨其意專注念佛的遲暮老人,哪裡攔得住幾十個不明因果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情況緊急,一位男師兄趕緊提高嗓門給這些人講殺生的果報,對方端桶子的端桶子,拿網的拿網,嬉笑著聽,就是不走,男師兄的聲音也馬上淹沒在他們的吵嚷聲中。
老太太們急得直抹眼淚。「這些撈魚的人可以說是最可憐,他們今生今世沒有什麼安樂,而且由此惡業,今後會更加痛苦。對他們我們應該善言相勸,實在勸不住,也要生起悲心,發願自己成就後要度他們回心向善。」
因果的法則真實不虛,老太太們顫巍巍地極力阻止,好言相勸,不僅僅是想保護這些剛剛重獲自由的生命,最重要的是想保護那些準備捕撈的人們。
七八個老太太和一個老爺子,被對方圍住僵持了一個多小時,對方逐漸失去耐心一副要打人的架勢,老太太們急得大喊:「劉師兄怎麼辦?劉師兄怎麼辦?」
「劉師兄長嘴了,你們也都長嘴了……」這邊被重重圍困的劉師兄慌不擇言地回復。
當天劉師兄正好披了件退休前穿的棉製服,眼看魚兒就要被撈走,她來不及細想,使出當初在單位上的勁兒,哭著往前一站:「你們看看我是誰!」看對方愣了一下,她趕緊接著喊:「你們就不怕造業啊!這些魚都皈依了佛菩薩,你們就不怕撈了對你們家人不好嗎?」
一通不太如法的「發飆」果然把對方鎮住了,趁對方還沒緩過神兒,劉師兄一鼓作氣把那些桶子和網趕緊「沒收」了,眾人這才悻悻地散去。等他們走遠,她趕緊把東西全還給了管水庫的人,以免違犯居士五戒中的盜戒。
違緣連連,找個既能保證物命運輸途中不死、又不易被捕撈的地方,成了當務之急。
「蘭州,蘭州應該可以!」這個提議引起了大家的重視。
去蘭州放生來回要七八十塊錢車費,坐完三小時火車還得坐一小時公交才能到黃河邊,起早貪黑來回得搭上近二十個小時。但在蘭州能就近買生,運到黃河可以保證不死。而且她們找了個相對隱蔽的河段,水流也比較急,捕撈難度比較大。
幾個老太太一合計,做了個無奈又大膽的決定——坐火車,上蘭州放生。
坐上了火車去放生
利益眾生的方式可能有很多,但沒有任何一種方式能像放生這樣可以直接從屠刀下解救那些即將被推向斷頭臺的如母眾生。所以我認為解救眾生的生命並在它們的相續中種下解脫的種子是我們現在利益眾生最好的方式之一。
——希阿榮博上師
雨夜出發
2013年9月22日是觀音菩薩加持日,今天參加放生的人比平時多一些,有二十五個。
劉師兄和喬師兄三點鐘就起床了。有時擔心起不來,夫妻倆索性整宿不睡。在佛堂頂禮上師後,夫妻倆拖著箱子摸黑出門了,幾個約好一起打車的師兄已經捻著念珠等在他家樓下。
雨逐漸大起來,但沒人打傘,一行人穿過昏暗的街角尋找計程車。安排年紀大的師兄先坐進第一輛車,「老太太愛忘事」,劉師兄邊念叨邊追上去拉了拉車門。隴西火車站離縣城有二十裡地,老太太們從縣城的各個方向向火車站聚攏。計程車剛停穩,劉師兄抄起事先收齊的一沓身份證直奔售票處,儼然一個「帶團領隊」。
順利買到了票,T75次不便宜,但保證有座,三小時左右到蘭州,時間也合適。
老太太們三三兩兩地進了候車室,排排坐定,念珠轉經輪齊上陣,各自開始早課。
火車晚點了。大家開始隨喜放生款,十元,二十元……一張張帶著體溫的紙幣被傳遞過來。劉師兄顧不上吃早點便開始登記,一旁的師兄就順手餵她吃幾口。
雨越下越大,還有幾個人沒到,劉師兄著急了,邊打電話邊向外張望。不一會兒,一行三人淋著雨跑進來,一個師兄在一家網吧做保潔,要幹完活才出得來,另兩個師兄怕她趕不上,半夜跑去幫她一起幹。
天蒙蒙亮,火車終於進站了,隴西站只停兩分鐘,老太太們相互攙扶著一路小跑,趕到車廂門口卻出了狀況,有四個人平時極少出門沒經驗,竟忘了帶身份證,眼看火車就要開了,一群人和列車員好說歹說才勉強上了車。
沒及喘口氣,兩名乘務員已經找過來讓四個人出示身份證補票,幾個師兄在身上摸半天只掏出一張老年證,乘務員小夥一看就急了,提高嗓門對著她們一通訓,老太太們一個勁道歉解釋,被訓師兄幾番道歉後,便閉目合掌祈請上師三寶加持。乘務員還是繼續訓斥不給補票,指著其中一位腿有殘疾的師兄說她們「萬一是逃犯……」話音剛落,前排一個素不相識的東北大哥聽不下去了,刷地站起身,「你見過殘疾老太當逃犯的嗎……」
小夥沒聲了,靜靜把票補了,劉師兄趕忙上來叮囑她們下次記得帶證。
「弘法專列」
吃什麼東西到了胃裡都一樣,花那麼多錢在吃上很浪費,除了滿足一點口腹之慾,對自己的今生來世都沒有什麼幫助。用這些錢來放生,真正地幫助即將失去生命的有情,這錢才花得有價值。
——希阿榮博上師
補票風波一過,火車也駛出了隴西縣城,老太太們掏出背包裡的饃和大餅各自吃開了,劉師兄則掏出塑膠袋裝的中藥,就著饃一起喝下去。
早餐幾分鐘就解決了,她們拍掉手上的面渣,掏出念珠和轉經輪繼續做功課,鄰座的幾位則和我聊上了:「帶饃就圖省錢,兩頓飯省下的錢能多買好些條生命呢。再說路上也沒時間專門上餐館,餐館還不定能吃到純素。有時碰上蘭州堵車要半夜一兩點才回得到家,饃還能連著當宵夜吃嘞。水也不捨得買,火車上、候車室都有熱水,拿個瓶子一接就行,還是熱的,挺好!」
說到省錢,劉師兄樂呵呵地湊過來說有次放生,因為頭天要趕去蘭州辦事,晚上她就給大家訂了個三十塊錢一晚的小旅社,到了旅社老太太們說能省就省要兩個人擠一張小床,把老闆氣得直衝她發火。
火車離蘭州越來越近,老太太們搖著轉經輪捻著念珠默默用功,喬師兄和鄰座的一群年輕人越聊越投機,掏出手機給他們看自己今年夏天在扎西持林拍的照片,向他們介紹上師和扎西持林的功德;稍遠處幾個師兄則把隨身帶的光碟結緣給有學佛意樂的乘客;一名大學剛畢業的女孩也開始向鄰座的師兄了解放生的意義……
T75次一下子成了「弘法專列」。
轉眼兩三個小時過去了,火車緩緩駛進蘭州站,老太太們收起念珠和轉經輪,為剛才的念誦做了簡單回向。蘭州站下車本可以很從容,但一聽說放生的魚兒就快運到黃河邊了,老太太們還是急急地下了車。劉師兄還一再叮囑大家在火車上先把廁所上完,免得在火車站找廁所延誤時間。
下了火車還要坐一小時公交車才能到黃河邊。從出站口到公交站還有一段不近的路,老太太們搖著轉經輪穿過高樓大廈奔向公交站。站前廣場車多人雜,老人們在忙亂的車流中左躲右閃,看得我提心弔膽。幾個師兄迅速各司其職:喬師兄在最前面帶隊,楊師兄跑前跑後照看叮囑,患病走不快的劉師兄就在最後面掃尾。
公交車姍姍來遲,人群一窩蜂湧上去,老太太們被擠到了最後。有位老太太沒找到座位,一個清秀的女孩馬上起身讓座,她倆攀談起來,原來這輛公交車的司機正是女孩的丈夫,夫妻倆都是佛教徒。聽說老太太們是去放生的,女孩馬上表示自己也想參加,老太太們一邊讚嘆一邊趕忙要下了她的電話。
對這些人,我們應儘可能地通過自己的行為去影響他們,讓他們從我們身心的改變以及放生護生的行為上,看到行持善法的力量。如果我們的行為能令他們對佛法生起哪怕是一點兒信心,甚至在他們的一生當中影響他們放生一條生命,根據因果不虛的道理,也一定會讓他們的今生來世得到利益。
——希阿榮博上師
黃河放生
公交車到達終點站已時近中午,老太太們相互攙扶著下車。看到黃河已近在眼前,她們個個歡喜抖擻,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全然沒有旅途勞頓的痕跡。
沿著黃河岸要走很遠才能到達放生地點,路上有一些水坑和泥塘,老太太們走走停停,你拉拉我,我扶扶你,走了好長時間。放生地點是一個水流較急的隱蔽河灣,過了這一小段,水流就逐漸平緩了。從岸上下到水邊,是一段陡峭的土石路,年輕人走在上面都得格外小心。
老太太們告訴我,水流急的地方魚兒不容易被撈到,地勢險就沒人願意費力下來撈。選擇這樣的位置,雖然放生的時候費力些,但是魚兒能安全很多。
魚車早已等在河邊,大家馬上圍成一圈開始念誦放生儀軌,腿有殘疾的師兄還在眾人幫助下爬上了魚車,使勁湊上去為魚兒們念誦。老太太們人手一本全神貫注地念,滿滿一本小冊子,對於基本不識字的她們,不知道會是多大的難度!
這一天是蘭州難得的好天氣,沒出太陽,氣溫也不高。聽說曾經有幾位並不熟識的老太太參加了一次就不來了,因為「太陽曬死了,苦死了。」
念誦結束馬上開始搬魚,大家再次迅速地各司其職,歲數最大的站在離魚車最近的平地上;腿腳相對靈光的站在陡坡正中的位置,最年輕的負責最陡峭位置的傳遞,喬師兄和他發動來的老哥們則站在最臨河的石頭上負責放魚入水,這樣既能讓老太太們省些力氣,又能擋住路口防止她們端著魚筐涉險跑下來。以前老哥們沒來的時候,就喬師兄一個人在最前面,常常要安排一個年輕些的師兄在後面揪著他的衣角,防止他掉進黃河的激流裡。
就這樣,一筐筐鮮活的魚兒被這群遠道而來的老太太歡喜地送歸黃河……
這一天的放生圓滿吉祥,獲救的魚有一千多斤,比平時多很多,大家格外開心。看著魚兒一條條遊向河心,眾人各自站定,面朝黃河久久合掌,祈請上師三寶加持這些重獲自由的生命得到安樂、究竟解脫,並將放生的功德回向一切六道眾生離苦得樂、得證菩提。
回來的路上,大家說起這一年多來印象最深的一件事:今年四月份那次放的魚比較大,運到黃河邊的時候有幾條已經開始翻肚皮了,大家都很著急,一個師兄就拿轉經輪在魚車上轉,不一會兒,魚就頭朝裡排成了蓮花的形狀。那天她們搭了一個師兄的麵包車回蘭州火車站,一路上所有人看到一道黃白兩色的光一直跟在她們的車頂上。可惜老太太們都不會照相,就只是眼巴巴地看著高興。
連夜返鄉
放生圓滿已是下午,返回蘭州火車站的路上出奇地順暢,大家早早就到了站前廣場。年輕些的師兄收齊身份證小跑著去給大夥買票了,劉師兄則試圖去給四個沒帶身份證的師兄補辦證明,折騰了很久還是沒辦成,四個人只好去坐貴出二十多元的汽車單獨回隴西。
拿到了火車票,還都是坐票,老太太們放下心來,三三兩兩地往候車室走,因為不識字,幾個老太太跟著人流上錯了電梯又哈哈樂著繞了回來,眾人被她們逗樂了,也哈哈笑著迎上來調侃她們幾句……看來類似小插曲時有上演。
火車晚點近三小時,找遍整個候車室也沒找到一個空座,一位略胖的老太太實在站不動了,就跟旁邊的年輕人商量,希望能擠著坐一會兒,年輕人很不耐煩地拒絕了,老太太呵呵笑著,踮著腳在椅把上半坐下來繼續持咒。其他老太太則三三兩兩地各自站定,搖轉經輪,持咒,偶爾掏出饃來,就著白開水啃幾口。
不知不覺幾個小時過去了,幾千遍心咒圓滿的時候,天快黑了,火車也開始檢票了。
蘭州站停車時間長,上車就相對從容。但這趟火車很擁擠,大家的座位分散在四個車廂,劉師兄和一個年輕些的師兄就在各個車廂間來回跑動,確認老太太們都各自找好座位。有時候買不到座票,她們就一路幹站著,遇上好心人,幾個口才好的師兄就上前跟人家說好話,讓歲數大的和腿腳不好的(兩位師兄有殘疾)老太太和人家擠著坐一陣。
火車開出不久,我旁邊一位六十來歲的師兄發現有個中年乘客沒座,馬上起身把座位讓了出來。
這時候,一位師兄走過來,靦腆地告訴我她不識字,剛學會了上師祈禱文,現在很想學上師心咒,問我能不能用簡訊發給她。過了幾分鐘,我扭頭一看,她正拿著手機向鄰座旅客逐字請教剛收到的上師心咒的念法……
火車駛入隴西站已近夜裡9點,距離他們清晨從這裡出發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五個小時。因為只停兩分鐘,老太太們早早就起身做好了下車準備。車還沒停穩,兩個挽著胳膊的老太太就在車廂連接處重重摔了一跤,眾人還沒回過神,她倆已經站起來拍拍土,哈哈笑著相互攙扶下了車。
穿過清晨來時經過的站前廣場,一行人直奔公交車站,可惜末班公交早就停了。出租司機們圍上來,幾番討價還價,司機走了一撥又一撥,車費降了一塊又一塊,眾人才擠著上了車。
劉師兄夫妻倆到家已近十點,他倆告訴我,今天是回來得最早的一次,平常基本都要一兩點才回得來。
一進門,劉師兄放下背包就到上師唐卡前頂禮:「感恩上師加持,今天特別順利,放的魚也比平時多,還那麼早回來!」
惜福精進耿耿前行
我的弟子們,善良、虔誠,對佛法那樣渴望、珍惜,那樣精進地修行。能夠成為他們菩提路上的道友,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協助他們前進,我是多麼高興!
——希阿榮博上師
遇到上師我好幸運
劉師兄今年64歲,是放生的主要張羅人。她是當之無愧的「老人頭」,心直口快,雷厲風行,老太太們服她,依賴她。她也是老太太裡唯一能用普通話和我溝通的,所以我對她的了解也自然偏多。
提起大恩上師,劉師兄總會喜形於色地不停重複:「這一世能遇著這麼棒的上師,我們怎麼這麼榮幸這麼幸福呢。」
今年六月上師法體示疾,老太太們知道後當場就哭了。放生同時也是祈請大善知識長久住世的重要緣起之一,那個月她們放了三次生,回向的時候個個淚眼婆娑。
「我沒有這個能力,但是把我的生命給上師全部加上我也願意,真的我願意。」回憶起那個六月,劉師兄喃喃地說。
今年四月劉師兄到蘭州住了近一個月的院。那個月沒人組織,她就和老伴兩個人到黃河邊放了一次生。在孫女小蓮子找來的奶奶的筆記本裡,我看到這樣一段話:
在蘭州住院近一個月,4月29日晨起,下著毛毛雨,精神頗好,點滴後和家裡的師兄去黃河邊放生魚35斤。看到魚兒跳起打個水漩而去,我也像回到了魂牽夢繞的聖地扎西持林……
老太太們基本不識字,對放生的功德也不是很了解。劉師兄就把上師開示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每次放生就找空給她們念。在網上看到上師的開示,也會給她們挨個打電話約來一起學習。
頭幾次,爬她家的樓把老太太們累得不行,附近鼓樓的商店門口有幾把椅子,一群人就轉移到那裡去學。後來老闆嫌她們影響生意,就又挪到旁邊一棵大樹底下,就著蔭涼坐在地上學。
上師開示集《寂靜之道》,是劉師兄念得最多的法本。「本來用筆在法本上畫很不如法,但是我怕我不記得,讀到了就趕緊用彩筆勾下來回頭念給她們聽。小楊她們幾個認得字,就會一邊聽一邊拿筆記本記下來。」
每次放生,老太太們都要提前開一個預備會,十來個「核心成員」聚到鼓樓大樹下的「露天教室」商議後,再給所有人打電話正式通知。大多數人不識字,簡訊、飛信全用不上,只能挨個打電話,少數連電話都沒法打的,只能「奔走相告」。另外,因為隴西以往少有放生,常常還要給初次參加的人宣說放生的功德。
每次出門前,劉師兄都要跪在上師唐卡前,祈請上師三寶加持放生順利。唐卡旁邊,一本從扎西持林請回來的《聖地寫真》雜誌被圍上彩色花環一併供了起來。在扎西持林看到《聖地寫真》的第一眼,劉師兄就開始尋思,隴西的老太太們不會上網也不會讀書,請一本回去,大家就都能看到上師法相,得有多歡喜啊!當時扎西持林圖書館只剩兩本存檔不能再結緣,她就跑去祈請土登喇嘛,特別開許帶了一本回來。
今年六月的一天,出門前頂禮時,劉師兄發現唐卡正上方的彩燈掉了下來,她著急趕火車就祈禱上師回來再處理。等她回來一看,彩燈已經規整地掛回原位,反覆追問喬師兄和小蓮子,他倆都說沒掛過。到底是誰掛回去的,至今是個謎。
跟隨老太太們放生的第二天,我得知劉師兄的病已經時日不多,便問她目前的憂慮,她聽完呵呵笑了:「有上師加持,我什麼都不怕,繼續放生沒啥不同啊。」
不過她確實有憂慮,她覺得自己太老了,又沒文化,特別希望有年輕人能參與進來。假如哪天她離開這世界,希望其他人能把這個擔子擔起來,把放生堅持下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咯咯地笑了起來,「不定哪天我把眼睛一閉,上師把我一下送到西方極樂世界啦!」
特幸福,一點不覺得累
我們到達隴西的第二天,菩提洲網站正好有法師講法的視頻直播。老太太們都不會上網,劉師兄便招呼她們來自己家看。看完直播,我們再三懇求,老菩薩們終於講起了她們的修行故事。
上師發起的600萬遍阿彌陀佛聖號和110萬遍阿彌陀佛心咒的共修,老太太們基本都報名參加了。
何師兄也是2012年扎西持林「朝聖五人組」的一員,她家住在離縣城三十多公裡的山上。每次放生她必須提前一天進城,在縣城工作的兒子不支持她學佛,不敢去投奔,只好輾轉借住在師兄家。放完生回到隴西常常已是深夜,她就在縣城住一晚,第二天先坐汽車再爬半小時山回家去。
「有一點辛苦,但是我覺得很值。我不識字,特別遺憾遇到上師、遇到佛法晚了些,不過我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啦……」說著說著,這位平時總是笑嘻嘻的老人當眾哭了起來。
楊師兄是放生組裡最年輕的,家在農村,欠了不少債,還要供兩個孩子上學。她每天半夜就要起床,先用三小時給一家網吧做完保潔,再騎車去給七十家訂戶送報紙,還要參加《大圓滿前行引導文》的共修,一天只睡幾個小時,功課不完不睡覺。放生當天要打掃完網吧才能出發,好幾次衝到月臺火車就要開了,劉師兄就一邊央求列車員,一邊把她一把拽上車。
萬師兄也算是老太太中的「年輕人」,曾經靠擺蔬菜攤為生,她只上過兩年學,遇到法本裡不會念的字,就用鉛筆在旁邊做一個小小的標記:「耶」就畫片葉子,「協」就畫只鞋子……
放生的火車上,我看到有師兄用黃豆來計數,隨身帶一把黃豆和一個小紙盒,念珠每撥完一圈,就往紙盒裡放一顆黃豆。一問才知道,這個方法在她們中間曾經很風行。劉師兄則是畫「正」字來計數,她還把這個方法向大家推廣過。
家在農村的莫師兄,生活全靠每月兩百元養老金,尚未皈依的她,一直有個心願要去成都在上師座下皈依。她說自己攢了一點錢,路費基本夠了(本文刊發前,莫師兄已經得償所願到成都皈依)。
王師兄今年77歲了,因為夢想著再去扎西持林又擔心別人不敢帶她,所以始終對師兄們「隱瞞」著自己的年齡。而去年劉師兄帶去扎西持林的四個老太太,今年還特別想去,劉師兄擔心歲數大了不安全,出發的時候就沒敢告訴她們,回來後她們都對她頗有「意見」,直到現在,她還「天天巴結著哄著她們嘞」。
劉師兄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但每被問起放生的不易,她總是呵呵笑著回答:「好著呢,特幸福,一點沒覺得累。」她唯一的遺憾是自己還沒來得及好好修行……
今年夏天她在老伴喬師兄陪護下再次去到扎西持林,下大雨那天清晨,因為胳膊摔傷在屋裡不能動,看到很多師兄撲在泥水坑裡磕大頭轉山,她「又慚愧又感動」,在宿舍裡嗚嗚直哭。
她可能是隴西第一個搖著轉經輪上街的人。總有路人湊上來問,甚至有人一路追著看。「我不管,有時我還拿給他們搖一陣。」慢慢地,老太太們幾乎人手一個,也大大方方地搖著轉經輪上街了。
來回八百裡的放生路,老太太們也是全程搖著轉經輪,在候車室,在火車上,在黃河邊,在蘭州的高樓大廈間,搖出一道別樣風景,更將六字真言一路播撒,利益無量。
後記
這群左手念珠右手轉經輪的老太太,在我眼裡與扎西持林養老院的老人們何其相像:對上師具足信心、轉經輪念珠不離手、年齡相仿、皮實耐勞、基本不識字、下雨不打傘,甚至,連笑容都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他們經行時路過的是晃眼的廣告牌,而不是彩虹般的經幡林。還有,扎西持林的老人們常常能見到上師,她們不能。但這並沒有不同,因為上師就在她們心裡。
直心是道場,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在解脫上,我們這些都市人,恐怕並沒什麼優越感可言。
翻看這次拍的照片,有一張給我印象很深:走在凌晨無人的站前廣場,橙色路燈下的老人們,仿佛已置身「黃金為地」的極樂淨土。
人身難得,時間匆匆過去,大家一定要好好地利用這段有限的生命去利益其他眾生。
——希阿榮博上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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