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四川甘孜州理塘縣的牧民小夥一夜之間成為中國網民競相追捧的對象,成為各地政府部門爭搶的觀光大使,成為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華春瑩推特上的「中國形象」。他就是丁真。
丁真的走紅令許多人訝異,丁真是誰,他有什麼背景?他的爆火就真的只是因為「長得好」嗎?而中國內地的網民以及地方政府部門為何都如此熱衷地參與到這場網絡「造星」運動中?丁真到底代表了什麼?
01丁真 一個人帶火了一座城
在11月11日之前,20歲的丁真是一個生活在四川甘孜州理塘縣下則通村的普通孩子,根據他自己的介紹,從小沒有接受過校園教育,用普通話交流艱難,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所在的縣城理塘縣,享受騎著自己心愛的小馬「珍珠」在草原上馳騁,最大的願望是賽馬比賽拿第一,當「賽馬王子」……
11月11日,丁真因偶遇到當地採風的攝影師而出現在中國短視頻平臺抖音上。正是那則7秒鏡頭令丁真成為中國網際網路上的超級網紅。
在那則短視頻中,臉龐瘦削黝黑的丁真穿著傳統的藏族服飾,戴著藏族特色的耳飾,笑意盈盈地向鏡頭走來,丁真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透出高原地區被風吹皴了的粗糙感,但這絲毫不掩其清澈的眼眸與乾淨的笑容所帶來的畫面美感,這種粗糲搭配其身後隱約可見的蔚藍天空與高聳雪山,反而產生一種直抵人心的真實性衝擊。
中國網友稱呼視頻中的丁真為「甜野男孩」。
一則7秒視頻目前點讚數已經達到276萬,13.7萬粉絲在自動轉發,關於#丁真#話題的視頻在短視頻平臺抖音上已有16.6億次播放量。
就在丁真沒有意識到什麼叫網絡爆火的同時,已經有不少的網紅公司、綜藝節目等各種網絡平臺向他發出邀約。
加入這場「搶人大賽」的不僅是各路流量公司,各地地方政府部門也希望將這位新晉「網紅」收入地方旅遊代言人的麾下。
於是在11月末,中國網際網路上掀起了一場「邀請丁真來旅遊」的「大亂鬥」。甚至在11月29日晚,外交部新聞發言人華春瑩在推特上連發三條動態,向外界介紹丁真。
丁真走紅的背後包含了太多的議題:關於大眾審美,關於新媒體時代下的營銷規律,關於人們的消費趨勢。
可以說,在相當程度上,這一切都是在對丁真所具有的遠離現代工業文明消費文化比較遠的想像與投射。現實是什麼?
02丁真走紅背後的想像與現實
其實在丁真走紅之前,上一個類似丁真在YouTube上獲得超高關注的李子柒便是同例。
當然,丁真與李子柒的走紅軌跡或許還不太一樣,他大概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成為消費文化的一部分。無論如何,兩位所獲得的網絡關注度大概都是點中了都市工業環境下的生活精神追求。
在李子柒的視頻裡,她以一個近似返璞歸真的狀態營造了一個詩意的田園意向。
而在網絡中的鏡頭下,丁真確實是一個邊遠地區的純淨少年。在理塘發布的文旅宣傳片《丁真的世界》中,丁真每天推開門,就能看見格聶雪山,騎著心愛的小馬「珍珠」在壯美的雪域高原上馳騁。高原、雪山、草原、冰川……迷人的高原風光,淳樸的策馬少年,這滿足了都市人對「詩和遠方」的浪漫想像。
但想像從來不是事情的全部,回到現實,丁真身上除了具有外界對藏族的好奇與想像,更有沒有被鏡頭看到的現實。
一是浪漫遠方對工業文明的需求。在丁真爆紅之外,有媒體採訪到了丁真的哥哥,即上述提到被戲稱為像瘋了的鄭伊健的丁真舅舅索朗勒伯,採訪中,面對媒體對丁真以及藏區生活的好奇,索朗勒伯卻一直不停地強調感謝國家電網。
索朗勒伯稱,以前電的質量不好,自從國家電網的電進來後,家裡添置了許多電器,也建起了民宿。「我侄子丁真和我也得感謝國家電網,因為我們這裡通了電,所以我們才可以玩抖音和電話,如今我和丁真都成了大大小小的『網紅』,感謝國家電網。」
如此直白地感謝與簡單地歸類並不是所謂的讚歌,而是生活在邊遠之地的牧民對基礎設施完善的滿足。
在2014年以前,理塘主要是以光伏、小水電供電,受天氣、季節影響較大,居民時不時地還需要點酥油燈照明。
此後一直到2020年6月,理塘24個鄉鎮才全都用上了穩定可靠的大網電,這意味著居民家中可以增加冰櫃、洗衣機、電視等電器,可以有網絡通訊覆蓋。
在都市人習以為常的燈火通明與網絡狂歡的另一面,遙遠的雪山之巔也並不全是安於原生態,他們也有對現代工業文明的渴望與切實需求。
二是地方文旅搶人背後的經濟之問。丁真在網絡走紅的過程中曾一度引發的「代言人之爭」令官方部門展露出對流量的重視並不只是資本獨有的「貪婪」。丁真的家鄉理塘是中國海拔最高、氣候最惡劣、條件最艱苦的縣份之一。
事實上,在丁真走紅之前,理塘曾嘗試以各種宣傳方式推介地方文旅發展。例如選拔代表他們審美標準的康巴漢子,舉辦「倉央嘉措詩歌節」,這些傳統宣發並沒有令倉央嘉措筆下心嚮往之的「天空之城」走向大眾視野。
但就是這樣一位極其不符合康巴漢子標準的少年卻意外俘獲了大眾審美。
在理塘文旅部門看來,丁真是否能代表標準的康巴漢子無關緊要,他能為理塘的經濟發展帶來多少效應才是首要考慮。因為丁真所在的理塘縣在今年2月才在中國國家貧困縣標準下完成脫貧。不過,丁真確實「帶火」了當地旅遊。
11月30日,根據中國出行平臺的攜程發布統計數據顯示,11月最後一周,「理塘」搜索量猛增620%,比中國以往最為火熱的國慶假期翻了4倍。部分平臺上甘孜藏族自治州酒店預訂量較去年同期增長89%。
此外,飛往丁真所在的四川省的機票暴漲2成,而理塘當地的商家甚至原住牧民也開始藉助「丁真效應」通過視頻平臺直播賣貨或是進行旅遊推介。一時間,理塘文旅推介成為刷屏的社會現象。
海拔4,014米,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之一(比拉薩海拔還要高)的理塘不僅是倉央嘉措的絕筆詩裡的絕美之地,也不僅是網絡狂歡下的浪漫想像之淨土,這裡還有無數的現實與矛盾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