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的江湖，像極了足球：一不小心，就滾回了原點。
文 |金融八卦女作者：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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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裡，蘇寧賺足了眼球。
整一個月前，江蘇蘇寧以 2-1的總比分擊敗廣州恆大淘寶，從而首奪中超聯賽冠軍，刷屏足球圈。
一個月後，輪到了金融圈。這次，是因為張近東父子將蘇寧控股股權質押給了淘寶。對此，蘇寧的說法是：
正常的商業合作。
但市場的解讀只有兩個字：缺錢。
有限公司的股權出質意味著什麼？有律師對此解釋稱，股東股權出質一般有兩種情況：一是股東自己缺錢，欠了民間借貸，債權人要求公司以大股東的股權做質押；二是公司缺錢，比如公司經營不善，或者公司需要提高產能，需要融資度日，無論是銀行借款，或者民間融資，都有可能要求大股東用股權質押擔保。張雪，公眾號：上海證券報張近東質押蘇寧控股全部股權？事情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樣
電影《教父》中主人公麥可的第一次出場，就見到了父親向鄰居和陌生人展現威儀的那一幕。
原著中的描寫更為直接，那些人畢恭畢敬地走進來彎下腰，而老教父只是簡單地抬起右手，讓他們親吻自己食指上的戒指。
這些人對老教父的稱謂是「唐」，他們在臨走的時候，或多或少都留下心意和禮物。哪怕只是家裡烤的一塊蛋糕，老教父都欣然接受並表達了謝意。
看到自己兒子滿臉不理解的神情，老教父教誨他說：
「我幫助他們並不是苛求他們的回報，但這份人情他們會記在心裡，直到我需要的時候就還給我」。
後來，在麥可報仇的過程中，這些普通人的心意讓他受益匪淺。
原著中，老教父談及這些人的表現時，曾經著重語氣向麥可說了一句話，英文直譯是：「這就是社會」，而電影中央譯版的字幕是：
「這就是江湖」。
很多人感覺，臺詞譯版更符合中國人理解的語境。而這句話別人的感受如何並不知曉，但最近蘇寧的老闆張近東肯定感慨頗深。
如果讓張近東在這句經典臺詞上加上一句話，恐怕他最想說的是：世事難料。
1.
/ 遇到問題的張老闆 /
張近東並沒有想到，自家公司最近總能上熱搜。
雖然2019年蘇寧電器以及蘇寧易購的業務增長情況並沒有達到要求，蘇寧置業在蘇寧小店上的嘗試也受到了挫折，但作為國內首屈一指的連鎖商業服務提供商以及排行前4的電商巨頭，他依然覺得蘇寧緩過這口氣還是可能有大作為的。
因為蘇寧易購2019年營收2692.29億元，實現商品銷售規模為3787.40億元，同比增長12.47%，是一份說得過去的答卷。
雖然歸母淨利潤才98.43億元，與2018年的133.20億元差距明顯，但畢竟整個蘇寧易購是為集團提供了大把利潤的現金奶牛。
而最新發布的三季報顯示，截至今年9月底蘇寧易購總資產為2211.93億元，總負債1361.4億元，淨資產850.53億元，資產負債率61.55%。
相對於不少公司來說，蘇寧的財務數據還是比較健康的。不過讓輿論詬病的是，蘇寧的整個債務體系之中，短期債或者臨近到期的債務比例有一點高。
根據相關統計數據顯示，到2020年6月末，蘇寧電器未來一年內到期及回售債券本金餘額285.25億元。
其中規模為10.4億元票息為7.3%的「17蘇寧07」將於12月14日到期；規模為90.6億元票息為7.3%的「15蘇寧01」將於12月17日到期。
這意味著近期蘇寧要有101億的密集償還。
如果放在以往，張老闆是不怕的。畢竟蘇寧有那麼大的流水，還有很多的商業地產可以抵押。在資本市場上，輕輕鬆鬆借出一年期甚至幾年期的債券不成問題，借新還舊一直是很多大型企業在財務市場操作的手段之一。
但一個突發情況引發的蝴蝶效應，可能打亂了張老闆的計劃。
11月10日，河南省國企永城煤電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旗下債券「20永煤SCP003」到期未能兌付，發生實質性違約。
永煤控股在上海清算所發布公告稱，永煤控股已在11月12日將兌付利息3238.52萬元支付至應收固定收益產品付息兌付資金戶，但10億債券本金還在籌措中。
三天後，河南省委的相關領導出面召集各投資方開會，明確表示一定會督促永煤控股「欠債還錢」。
這件事對於資本市場的影響非常大，尤其是針對大型企業的短期債市場。
有香港基金公司的經理表示，這兩天香港資本市場已經有中間商在幫助蘇寧詢價半年甚至是三個月的短期借款，利息已經超過10%，但據他所知基本上沒有人願意出借。
這或許是前些天網傳消息的一個重要由頭，蘇寧官方則斥之為謠言。
而守著現金奶牛——蘇寧易購線下門店和線上商城，張近東為什麼還為錢發愁？也許，這跟最近這幾年他的很多投資有關。
最新的一個消息就是，9月29日，張近東與「好兄弟」許家印達成一致，將200億的戰略投資轉成了普通股權。
2.
/ 許家印的200億 /
熟悉張近東的人都知道，整個蘇寧體系裡他最看重的業務有兩條線。而在蘇寧電器板塊之外，後來居上的蘇寧置業，在老闆心目中可能比蘇寧電器還重要。
因為在2003年超越國美和大鐘之後，逐漸成全國第一大電器連鎖公司的蘇寧，終於找到了在各地拓展的良好時機。
2010年前後，各城市對蘇寧開店的邀請絡繹不絕，張近東那個時候是不知道該怎麼選擇，而不是選擇不了。
當然，各地邀請他前去開店，肯定都會給一系列的優惠政策，其中配套形成商業地產板塊是必然的條件之一。這也為蘇寧置業，這一個中國商業地產的後起之秀崛起提供了基礎。
而中國的地產市場非常有意思，幾家地域優勢企業是把持住了各地幾乎最核心的資源。這也使得作為後來者的蘇寧置業，想在各大城市成功發展，就必須去拜碼頭，尋找幫助。
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張近東與恆大的許家印在2017年有過一次深入交流。
也許是人脈的部分重合，也許是業務上沒有什麼交集，兩者居然聊得非常投機。見面後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張近東表示：
「我和家印主席心有靈犀、一拍即合，共同決定要推動蘇寧和恆大全方位的戰略合作。」
之後不到一周，張近東就決定了用200億戰略投資恆大。現在回看整個事件，那很可能是一個可轉債的合作，而張近東在其中確實做了一些利益上的讓步，換來了許家印對於蘇寧置業在南邊發展的大力支持。
投資協議籤訂之後，許家印請張近東吃了個飯，雙方在飯局上展現出了無所不在的兄弟情，兩人還有一張喝交杯酒的照片，被外界熱議許久。
現在看，用「蜜裡調油」來形容兩者的友情並不過分。
2018年3月31日，張近東受邀出席了恆大集團戰略合作夥伴高層峰會。會後，張近東對外透露，雙方已經在80個社區物業項目和11個大型開發項目上展開了全面的對接。雙方在智慧零售業態的合作上，已經制定了全方位的合作計劃，其中僅蘇寧小店和蘇寧直營店就要在兩年內合作開設500家。
這在當時，被媒體解讀為張近東找到了在南方拓展蘇寧置業相關商業地產和住宅地產項目的鑰匙。
而且因為共同喜歡運動，以及都投資了足球俱樂部，到了2019年，張近東與許家印的密切互動仍在延續。6月初，受西甲豪門皇家馬德裡主席弗洛倫蒂諾邀約，許家印與張近東一同前往馬德裡探訪。
9月17日，在國際米蘭歐冠首戰賽前，張近東率領蘇寧高層一行前往國米總部視察球隊新賽季備戰情況。期間義大利記者無意間拍到恆大老闆許家印現身，並與張近東、張康陽父子以及莫拉蒂共進晚餐。
今年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經過不到10天的談判，張近東大手一揮，就將給恆大的200億戰略投資，全部轉換為恆大的股權。
這就是江湖，這就是兄弟。
3.
/ 王健林的萬達廣場 /
江湖救急，幫王健林解套的，依然是張近東。
2017年，王大首富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變賣資產是他唯一的選擇。關鍵時刻，想通過拓展線下蘇寧廣場提升自己商業地產經營規模的張近東，看上了萬達廣場這一個聚寶盆。
雙方幾乎一拍即合。
一方面，2018年1月通過出資入股的方式，張近東獲得了萬達的部分股權，並提供了王健林急需的資金。現在看，張近東投資協議中已經安排有相關的條款，其中就將萬達商管獨立出來，輕資產化並經營上市是一個重要的條件。
已經解封的協議部分內容可以看出，在王健林拿了張近東的錢之後，萬達集團拆分成萬達商管和萬達地產兩個部分，其中去香港上市的任務交給了萬達商管。當時，萬達商管承諾，在1至2年內消化房地產業務，今後不再進行房地產開發，成為純粹的商業管理運營企業。
這一點與王健林要堅持的去資產化和輕資產運營不謀而合，於是雙方展開了合作愉快的一段歷程。
而王健林在萬達集團2018年工作總結會上也強調：
「萬達商管必須剝離所有地產業務，這是協議約定，今年（2019年）必須完全剝離。」
這時候，王健林的表態非常微妙，與誰的約定成了很多人猜測的重點，現在看，是張近東也不奇怪。
在萬達商管部分逐漸剝離實體資產的時候，張近東在2019年2月又通過資本運作的方式，將37座萬達廣場收入麾下，一時震驚了整個地產界。
這在很多人看來是雙贏的選擇。
一方面王健林收集到了自己轉型輕資產所急需的資金，解決了財務危機的同時，還積累了發展的實力。另一方面張近東獲得了在線下拓展自己蘇寧商業地產板塊的核心基石。
然而，福兮禍兮所倚，禍兮福兮所致。
這些重資產的加入，雖然提升了蘇寧集團的經營實力，卻也損耗不少蘇寧的流動資金。
也許在資本市場上轉了一圈的張近東現在才發現，最終能幫他解決問題的，可能只有老朋友馬雲。
4.
/ 關鍵時刻，還是阿里 /
說實話，張近東跟阿里之間的糾葛最早要到2010年。
當時已經完勝國美、大鐘成為事實上線下商品零售一哥的張近東，在帶領蘇寧易購上市成功後曾表示：「未來消費的主流絕對不可能是網購。」
彼時蘇寧的市值超過千億，張近東以280億元的個人財富，在當年的胡潤百富榜上位列第10，同在榜上的馬雲排第88位，劉強東則還沒在榜單上有位置。
那時候的馬雲對張近東來說，不光是後輩還是小兄弟。
甚至，張近東那時並不看好電商的發展。在2010年兩會期間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他還曾經表示看不懂淘寶的商業模式。
「我們不要把它過於誇大，不要用『先進』等詞形容它。線上永遠都不可能取代線下的渠道。當人們都習慣了網上購物時，我們也可以在一夜之間轉過來。」
這句話說完不到半年張近東就後悔了。
2010年雙11淘寶破天荒地在一天之內賣掉了9億的銷售額，京東全年銷售額增長超過了10倍，並提出在2011年要破300億銷售額的目標，張近東徹底坐不住了。
他在2010年下半年的內部工作會上指出，2011年要再造一個蘇寧，計劃用10年的時間，每年增長超過50%，穩固自己在電商領域的領先地位。
然後就是席捲2011-2012年的電商價格大戰。
最終蘇寧電商的銷售確實破了記錄，但股價因此遭受重創，在2012年8月14日當天甚至大跌7.11%，其收盤股價與定向增發時相比，暴跌超50%。
這一年，蘇寧的淨利從上年的歷史高點48.21億元，迅速滑至26.76億，幾乎腰斬。
然後到了2013三季度，蘇寧出現上市9年來的首次單季業績虧損，全年利潤同比下降95.5%。
不知道張近東會不會尷尬，豪言壯語似乎都變成了歷史雲煙。但畢竟他是馳騁商海多年的梟雄，既然打不過，加入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2015年8月10日，阿里巴巴用約283億元戰略投資蘇寧雲商，同時蘇寧以約140億元買阿里巴巴股票。
馬雲把這次換股比作「結婚」。張近東則表示，「傳統企業要+網際網路，就要擁抱BAT。」
兩家的關係，也步入了蜜月期。
▲圖片來源：《馬雲造訪蘇寧總部 與張近東暢聊足球》——搜狐體育
在阿里的助力下，蘇寧的線上業務總算突飛猛進。此前兩年，蘇寧線上業務營收均為220億元左右。但2015年，其線上業務規模超過400億，幾乎翻倍。但即便這樣，就算整個蘇寧加起來，也已被京東甩出了幾條街。
幸好，託了阿里的福。
也許是羽翼漸豐，也許是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電商的玩法。2017年開始，蘇寧分三次賣出了阿里的股權。
但因為當初入股阿里時，阿里股價不到80美元，到其2017年12月第一次賣出時，阿里股價已漲到170美元附近，此後的三次套現清倉，讓蘇寧共計盈利約140億元。
這筆錢，一直到2019年還在美顏蘇寧的財報。
而對於阿里來說，投資蘇寧其實是一個浮虧的生意。截至12月10日收盤，蘇寧易購收8.68元/股，以阿里巴巴2016年認購蘇寧的價格15.17元/股計算，阿里「浮虧」約120億元（未計算持股期間分紅等收益）。
但到現在，阿里也還堅持未清倉蘇寧股票，戰略性投資的定力可見一般。
▲北京時間2018年7月11日凌晨，世界盃半決賽法國1-0比利時。中國兩位頂級富豪馬雲和張近東看臺觀球，身價碾壓場上球員。
恐怕正因為這樣的一個事實，在資本市場實在找不到辦法的時候，張近東還是第一時間找了馬雲。
據天眼查數據顯示，張近東等所有的蘇寧控股股東已經將蘇寧集團的全部股份質押給了淘寶，股權出質登記日期為2020年12月4日，總共10億元，與蘇寧集團控股集團的股本數量相當。
此外，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信息還顯示：張近東還將6.5萬股蘇寧置業集團股權出質，質權人同樣為淘寶(中國)軟體有限公司，股權出質登記日期也為今年12月4日。
這幾乎已經將張近東全部的股權都押了出去。在馬上要有101億債券到期的敏感時間點爆出這樣的新聞，背後的含義惹人深思。
但不管怎麼說，隔天，蘇寧就說已經打錢了——差不多正好10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