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19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之際。
在這70年裡，中國體育健兒披荊斬棘、星夜兼程，無數次讓五星紅旗高高飄揚。無論「桌球外交」還是「女排精神」，體育早已是新中國的象徵之一。
在這個新春佳節，我們回溯歷史，尋找那些中國體育典型的人和事。他們是中國體育的改革者、創新者、堅守者、求索者。
他們和新中國體育共同成長，他們的經歷也是中國建設體育強國的寶貴財富。
今天為大家帶來——老女排精神代表、中國網球改革者，孫晉芳。
孫晉芳。 本文圖片 視覺中國
在搜尋引擎中輸入「孫晉芳」，首屏上出現的「孫晉芳罕見亮相」、「孫晉芳遭受疾病困擾」等字眼，翻閱時總是覺得格外刺眼。
她曾是與郎平同時期的老女排精神的代言人，被稱為中國女排「場上的靈魂」。
但和她輝煌的運動員履歷相比，孫晉芳更是體育彩票、中國網球改革的先行者——她開啟體育彩票發行，促成女網球手單飛。
在網管中心主任的任上，孫晉芳一直是功績與質疑聲不斷，尤其是多次在媒體面前嗆聲李娜，更是讓她飽受質疑，但只有孫晉芳自己才知道：
「愛之深、責之切，在李娜身上，我總能看到那個年輕的自己。」
2007年，「TCL&中國女子網球隊籤約儀式暨新聞發布會」在北京國家體育總局新聞發布廳隆重召開。網管中心主任孫晉芳致詞。
借3000萬印彩票
年輕的孫晉芳球風兇悍、脾氣直爽，性格也是一等一的要強，這樣的性格，讓她在退役後的任何工作崗位上都選擇全力以赴。
結束了中國女排隊長的運動員生涯，孫晉芳選擇了從政開啟人生下半場。現在球迷喜愛的體育彩票，其開端便要始於孫晉芳。
運動員生涯退役後，孫晉芳回到江蘇，經過學習充電後出任當時的江蘇省體委副主任，分管體育彩票。
「這完全是個全新的領域。當時體育彩票在我國剛剛起步，江蘇體彩處於無房、無錢、無人的『三無』狀態。」孫晉芳回憶那一時期的經歷，講了一個大膽的做法。
「我的想法很簡單，『有條件要幹，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幹』，於是去向朋友借了3000萬來印彩票，賣完才把錢還給人家。」
「電腦彩票就是江蘇先試點做起來的，那段時期，江蘇體彩銷售一直位居全國第一。」
在江蘇任職期間，孫晉芳創立了體育基金會江蘇地方性體育彩票，並且開創了江蘇體彩的好成績。
順理成章，孫晉芳被調到了北京，擔任中國體育彩票掌門人。
孫晉芳的上任對中國體育彩票的發展起到了極大的促進作用，上任後的第一年，全國體育彩票銷售額就達到了前七年銷量之和，在全國彩票市場佔有率近80%。
有了以上的成績作為鋪墊，孫晉芳很快迎來了她任職領導期間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2006年，中國女子網球隊召開新聞發布會，孫晉芳出席。
為中國網球，她喝酒籌經費
2003年，孫晉芳出任體育總局網球運動管理中心主任，上任伊始，籌措資金成為了孫晉芳工作開展的第一個難題。
「剛去的時候，中心的同志告訴我，中心一年經費只有400多萬，另外裝備贊助商一年提供價值100萬的服裝。」
對於網球這樣一個職業化、商業化程度非常高的運動，想要在國內促進網球運動的發展，資金保障是運動員有機會參加更多的比賽、打出好成績的前提。
「我要求將贊助標準提高到現金300萬元、服裝300萬元。裝備贊助公司接受了這一要求。」
這筆贊助很快就獲得了回報，2004年雅典奧運會，中國隊獲得了網球項目女雙金牌，網球項目在國內的關注度陡然提升。
隨後，孫晉芳再將國家隊的商業開發權和有實力的公司進行戰略合作，進一步解決經費的問題。
孫晉芳曾經給澎湃記者算過一筆帳，「國家體育總局每年向網管中心撥款1000多萬，再加上後者自身經營攢下的2000多萬，合計僅有3000多萬。」
不過，像李娜這樣的團隊一年就需要至少500萬元，而全國有1萬名註冊網球運動員，「都是我的好孩子，溫飽都能解決，但想都吃好，真的很難做到。」
想要盤活中國網球這盤棋，必須籌措更多的經費，孫晉芳只能帶領中心工作人員四處「化緣」。作為老女排隊長，孫晉芳有著極大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因此中心每每接洽贊助商，她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
當年女網贊助商TCL的一位高管就曾告訴澎湃記者，為了爭取贊助經費，孫晉芳不但上陣喝酒應酬，還勞心勞力做了眾多溝通，甚至為贊助商的企業活動站臺。
「其實，這些都不用她去做，但她的要求就是能夠儘量增加贊助費用，免去球員的後顧之憂。」
2014年深圳網球公開賽決賽，孫晉芳祝賀李娜成功衛冕。
曲折中實現中國網球「單飛」改革
解決了經費問題，緊接著就在2005年爆發了與彭帥的衝突。
當時19歲的彭帥還是國家隊一員，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但卻因為訓練、教練、獎金等種種問題，多次在媒體面前大倒苦水、「炮轟」孫晉芳、意欲單飛。
孫晉芳給彭帥的回應卻是，「你又不是莎拉波娃，也不是美女，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這次衝突，孫晉芳後來在和相熟的記者回憶時說，正是跟彭帥的那次交鋒，讓她開始認真思考網球職業化的問題。
2006年，孫晉芳開始規劃嘗試網球職業化發展的路徑。網管中心也改變了過去球員以參加ITF比賽為主的比賽方式，開始全面投入職業巡迴賽。
到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後，孫晉芳做出中國網球運動的改革，允許部分球員試水單飛，李娜、彭帥、鄭潔等中國金花開始單飛。
站在現今的時間節點，這是中國網壇開創歷史的舉措，也是孫晉芳領導任上最為人稱頌的功績。
但彼時孫晉芳卻要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一位總局副局長曾經批評「單飛」政策不適合推廣，孫晉芳本人甚至還做好了丟官卸任的準備，卻依然要把改革推進下去。
「如果在現有體制的運行下，我們網球走不到今天，因為什麼呢？它不符合這個項目的規律，它不符合這個市場的運作，所以我必須改。」
前網管中心副主任高瀋陽後來評價自己的老搭檔，「有理想，有追求；有韌性，較真；敢擔當，有決斷。」
17個字，道出了孫晉芳為網球改革的付出。而李娜的兩座大滿貫，證明了她的路——沒有錯。
2014年1月11日，孫晉芳代表李娜領取最佳女運動員獎。
「兩顧茅廬」將李娜請出山
孫晉芳與李娜的關係，在媒體面前，似乎總是伴隨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李娜說「打球不是為了國家，而是為了盡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孫晉芳就回應，「李娜她就那樣的個性，她是中國人，在國際賽場上打球你說代表誰，當然是中國人的代表了。她拿著中國人的護照，你把她當成美國人？」
這兩位中國體壇最優秀的運動員，先後在自己的時代給這個國家帶來了難以想像的殊榮，但兩人又因為同樣的個性直爽、快人快語，採訪中的言論經常被推至輿論的風口浪尖。
但其實，她們兩人的私交一直不錯。
孫晉芳在公開批評李娜炮轟國家隊後，卻私下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每個人都會犯錯，都會頭腦發熱。我們有耐心，願意慢慢來，盡力幫助她打好2008年奧運。」
而2008年李娜和姜山在武漢盤龍城購置的別墅，當時就是孫晉芳特意找到了一家相熟房地產開發商老總遊說，為她們購買這棟別墅爭取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折扣。
甚至於更早的時候，2004年李娜的復出，正是由於孫晉芳用懇切的話語和單飛的願景，成功打動了李娜。
孫晉芳透露，「2004年2月，我跟李娜聊了三個小時。過了兩個月，我又跟她談了一次。我知道她是個天賦出眾的球員。」
由此，才促成了李娜開啟第二段職業生涯，並且書寫了後來成為中國乃至亞洲女網一姐的傳奇。
「作為走在前面的人，我覺得很累」
2014年的法網前夕，孫晉芳卸任網管中心主任，調任江蘇省體育局黨組書記後，她首次說出了，「這十年，我也深深地感覺到網球運動受到了很多制約，作為走在（改革）前面的人，我覺得很累。」
孫晉芳覺得很累，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健康狀況確實存在問題，高瀋陽在和她搭檔期間就發現，「作為一名女同志，孫主任的身體是很差的，她的病其實還挺重，特別不容易。」
央視網球評論員許暘在接受採訪時也介紹過孫晉芳的病情，「孫大姐患病已經有十年的時間，是身體造血機能出現問題，目前只能通過治療來維持。」
但她覺得累的另一方面，或許也是源於長期壓力累積造成的心理疲累。
孫晉芳自己也說過，「網球在中國奧運軍團裡拿上一枚獎牌，微不足道。但探索一條中國體育體制機制的創新之路，成就遠遠高於獎牌。」
但等到卸任網管中心掌門人時，她卻話語中卻只剩無奈，「過去十年，我們只是小修小補。但現在，體育改革進入深水區，對於網球這項高度職業化的運動，唯有宏觀的改變才能繼續深化改革。」
中國網球，道阻且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