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縣有座浮來山。
浮來山上有個定林寺。
定林寺裡有棵古老的銀杏樹。
樹木,是很普通的物種。銀杏,也算不上是稀奇鮮見,即使是古老的銀杏樹。但是,當一棵銀杏樹長成參天蔽日的模樣,並且存活了接近四千年的時候,我們就再也不能用普通平凡之類的字樣,來描述形容她了。
當我走進定林寺,面對那棵名聞遐邇的銀杏之王時,那種心靈的震撼真是難以言表——一棵原本普通平常的銀杏樹,何以會生長成這般模樣!我相信,無論是誰站在她的面前,都沒有辦法不肅然起敬。
這麼多年東奔西走,我見識過不少年代久遠的老樹,比如老胡楊樹、老榕樹、老榆樹、老柳樹,還有其它地方的老銀杏樹,等等。它們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也曾讓我嘆為觀止。有一年,我在新疆巴楚見到了一片蔚為壯觀的胡楊林。林中,不乏「活著不死一千年」的老胡楊樹。看著那些歷經滄桑的老胡楊樹,我不由感嘆,它們真是堪稱生命的奇蹟啊。
當時,我對浮來山這棵銀杏之王,還只是久聞其名而未睹其容。在為那些老胡楊樹感嘆的同時,我還暗自揣想,我們山東莒縣那棵有名的銀杏之王,大概跟它們有的一比吧。但當我走進定林寺,銀杏之王那七八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樹身、那雲海般的濃綠湧入我的眼帘之時,腦海中突然閃出這樣一個念頭——生命的真諦,不僅僅是頑強不屈地活著。
跟別處先有寺廟後有樹木不同,浮來山是先有銀杏樹而後有定林寺。我想,定林寺的創建者,在選址浮來山建寺的時候,除了為這方風水寶地所吸引,恐怕還有對這棵銀杏樹旺盛生命力的膜拜。於是,她便在涵養一方水土、澤被一方民眾的同時,也成了定林寺的守護神。
我去浮來山的時候,正值酷暑炎夏時節。在烈日炙烤之下,一走進定林寺前院,一股清爽陰涼的感覺便撲面而來——老銀杏樹那濃鬱的的綠茵,已經幾乎可以蔭及整個院子了。她以接近四千年的高齡,在春夏之際還能勃發出生機無限的蔥翠。到了秋天,又會綻放出無比燦爛的輝煌,以及豐碩充實的收穫——此時在她茂盛的枝葉間,已經隨處可見點點幼果,就像深邃夜空中的繁星一般。這樣的樹木,真稱得上是生命之樹,甚至是生命之王啊。
通常說來,在大樹底下,幼小的樹木是難以生長的。但是,銀杏樹不是這樣。銀杏樹有庇蔭自己的幼樹成長的習性。在年深老樹的身旁,會衍生出一棵棵子輩、孫輩、曾孫輩,甚至更晚輩的小樹來。在老樹的蔭澤之下,小樹們健康地生長起來。年深日久,大樹小樹逐漸融為一體,成為一棵更粗更大更高的樹。比如定林寺這棵銀杏之王,就是這樣煉成的。這也昭示人們,生命的真諦,也不僅僅是捨我其誰地獨秀於林。
接近四千年的生命歷程,讓這棵銀杏之王見識了太多的世事滄桑、人事更迭。比方說,她見證了魯隱公與莒子那次重要的歷史會盟,目睹了文豪劉勰嘔心瀝血地校書著述。然而,豐富的閱歷,深厚的積澱,並沒有使她變得張揚起來。她依然從容、大度、無私地以自己的豐滿旺盛,無聲地澤被著一片水土,佑蔭著一方百姓。站在她的濃蔭下,我又有了這樣一種感悟——生命的真諦,往往並不需要語言的表白,更不需要用吶喊吼叫來宣示。
我妻子的外祖母,去世的時候九十七歲。在世的時候,老人家的身體精神一直很好。她不僅能利索地打理自己的生活,還盡己所能地為晚輩們分擔一些家務,生怕給晚輩們帶來麻煩。在有生之年,她先後照料拉扯了下三輩十幾個孩子。無獨有偶,我一位親戚的外祖母,已經接近百歲高齡了,依然精神十足地健在著。兩位老人的共同之處,是善良、樂觀、開朗、包容,一如眼前這棵古老而茁壯的銀杏樹。有這樣一位壽星,是一個家庭的福氣。有這樣一棵古樹,是一方百姓的瑞祥。
在浮來山的周圍,是富饒廣袤的平原。這樣一脈秀麗的山巒,沒來由地聳立在平原上,確實讓人覺得有點突兀顯眼。於是,百姓們便口口相傳,說這山是從天外浮來的仙山。如此說來,那麼這棵老銀杏樹,便是隨同仙山一起飛來的仙樹了。雖然傳說不等於現實,但卻表達了人們對於大自然的崇敬膜拜。既然是仙樹,就讓我們祝願她繼續健康地活著,長久地綻放生命的活力,庇蔭當地的百姓吧。
作者簡介:王離京,筆名谷荻,男,山東壽光人,1958年生於北京,畢業於曲阜師範大學中文系。做過知青、工人、教師、機關幹部,曾任山東警察學院副院長,二級警監。散文作家,系中國作協會員,發表出版作品累計三百餘萬字,多次獲獎併入選多種選本。相關作品成為普林斯頓大學、史丹福大學、北京大學、香港大學等著名高校圖書館館藏書目,兩度入選山東省中小學生寒暑假讀一本好書活動前十位重點推薦書目。
壹點號谷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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