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性這東西,今天缺個角明天裂道縫,也就離塌陷不遠了

王志文和左小青主演的電視劇《天道》裡，有一個片段：

王志文飾演的丁元英對左小青飾演的芮小丹說，他準備去一趟五臺山上，燒香拜佛還個心願。

身為刑警大隊芮小丹緊接著回應，最近隊裡太忙不好請假，就不陪著他去了。

丁元英立馬就說：「別，這事你即便請到假了也別陪我去。」

此時兩人正在熱戀中。芮小丹聽丁元英這麼說，就假裝有點嬌嗔地說：「可是，我都說不能去了。你深深表示一下遺憾不就得了。」

丁元英接下來說的話，放在今天這個年代，頗能引人深思，稍微想一下，就會為自己感到汗顏，也會感慨，我們身處的，是一種怎樣輕佻浮誇的語言環境。

丁元英先微微一笑，評論了一下芮小丹的這個要求：「這就是圓融世故，不顯山不露水，各得其所。」

不顯山不露水，於無形中即領會談話對象的需求並巧妙地給予回應的「圓融世故」，放在現在這個年代，或者在任何時候，都會被捧為一種處世智慧，如此行事者往往被認為「成熟」、「會說話」、「有能力」，今天許許多多的雞湯文，灌輸給普羅大眾的，也還是這樣的一種配方的雞湯。

丁元英接著說：「可是品性這東西，今天缺個角明天裂道縫，也就離塌陷不遠了。」

這句話，或可翻譯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問題是，對於很多具體的事情，人們往往並不認為是「惡小」，而是如前面所指出的，認為這是「智慧」，這樣的一種「智慧」，在當前的媒體環境下，化身為各種各樣的雞湯文章裡的一個個「發人深省」的故事，廣為流傳。

比如，前面的這個場景，雞湯文會列舉了一個像丁元英那樣直接拒絕的故事，這個故事的結局自然不會好。然後，再把雞湯端出來，你應該這樣說，「既然姑娘已經表示不能去，你就深深地表示一下遺憾，這樣既滿足了姑娘的虛榮心，又顯得自己非常體貼。」最後，自然少不了一個美好的結局。兩相比較，隔著熒幕都能聽到雞湯作者狡猾的笑聲。

丁元英卻在這個片段裡，直接指出，這樣的反應跟品性有關，雖娓娓道來，卻像是迎頭棒喝。一段親密關係，如果連這樣微不足道的地方都要費盡心機假裝掩飾花言巧語，如果要靠這樣的小心機去營造快樂的氛圍和心心相印的感覺，那的確是一段非常膚淺的親密關係。

這個棒喝當然不止體現在親密關係，而是體現所有的社會交往中。早年剛工作時，給同事做一個當時對他們還是新內容的講演，結束後有好意的上司指點，講的過程當中不懂的不要當場承認，當時有些迷惑，多年之後，已經覺得，這是一種「端著」的姿勢，總是要維持一個權威的面目。往大了說，這是馭人術。

當人們已經習慣這樣一種「端著」的姿勢時，當人們總是以醜為美，在社會生活中處處遇到虛情假意，也時時感受著一個「端著」的政府，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品性這東西，今天缺個角明天裂道縫，也就離塌陷不遠了。舉目望去，到處都是塌陷後留下的坑，世人在這些坑裡面已經撲騰了很久，還會繼續撲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