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李明子
1月14日，黑龍江省再增43例新冠肺炎確診患者。自1月10日該省綏化市望奎縣報告首例新冠肺炎病例以來，確診病例數逐日持續增長，目前黑龍江省累計確診病例103例。
另據國家衛健委最新通報，河北省14日再次新增90例。從1月2日發現首例患者以來，河北的病例累計高達553例，已經超過2020年6月北京新發地疫情中有335例確診患者的規模。
「最近一段時間，多地同時暴發，但不會再出現武漢那麼大規模的疫情。」解放軍總醫院呼吸與危重症醫學部教授劉又寧對《中國新聞周刊》分析說，出現大流行的決定性因素是存在傳染源和防控不力。在秋冬季到來前，中國本土病例已經清零一段時間，不存在本土傳染源，當前幾次疫情傳染源主要是境外輸入人員與入境食品冷鏈兩種，只要提高警覺，把防控落實，就可以平穩過冬。
河北省決定，在石家莊市、邢臺市、廊坊市，人員、車輛非必要不外出。圖片來源：河北衛視截屏
黑龍江疫情主戰場仍在農村
1月10日5時，黑龍江省綏化市望奎縣報告了首例新冠肺炎病例。王某鶴，女，30歲，住望奎縣佳興小區，1月9日早到縣人民醫院發熱門診就診，體溫檢測正常，當天18時10分核酸檢測結果陽性，10日確診為新冠肺炎。
在首例確診第二天，綏化市通過排查王某鶴的密切接觸者以及密接的密接，發現了45名無症狀感染者，均為王某鶴父親所在的望奎縣惠七鎮惠七村村民，官方發布稱：病例具有高度關聯性。
「還不能確定是否存在隱秘傳播一段時間的情況。」劉又寧說，新冠病毒潛伏期長短不一，且在潛伏期內就有傳染性，是否存在隱秘傳播，還要看抗體檢測結果，河北是發現了一些病例的IgG抗體已陽性，才依此判斷病毒傳播已經有不短時間。
這次疫情同樣發生在農村地區。劉又寧分析，農村地區對疾病不敏感，現在正值秋冬季節，感冒高發，出現症狀後，可能會當做普通感冒，症狀輕的不去看醫生，普通的村診所、衛生所也沒有核酸檢測的設備，警惕性不高。
王某鶴的父親王某龍為無症狀感染者，在1月4日、8日，兩次到惠七鎮康旭藥店購藥，公開信息並未提及當時是否測量體溫或上報到疫情防控部門。
此外，王某龍還在今年1月3日，參加了惠七鎮李二酒店的聚餐，並去年12月29日、30日在綏稜縣接連參加了兩場婚禮。在29日的婚禮結束後，王某龍曾與一對長春來的夫婦同乘一輛車返回望奎縣，而這對夫婦在一周後踏上了回長春的K350次列車，成為長春市新增的其中兩例無症狀感染者。
1月5日的K350次列車11號車廂，先後登上5名從黑龍江到吉林的旅客，後均確診為無症狀感染者。另有一對夫妻於1月6日乘坐Z158次列車從哈爾濱返回長春。他們很快把病毒傳染給了自己的家人和工作夥伴。截至1月14日24日，吉林省累計新增30例無症狀感染者，其中8例為黑龍江省輸入病例，另外22例為關聯病例，均通過主動篩查發現，目前吉林省無新增確診病例。
1月12日，山東省威海市新增無症狀感染者1例，系黑龍江省綏化市望奎縣來威人員。流調信息顯示，該無症狀感染者白某1月6日曾在黑龍江省望奎縣城參加婚禮，1月9日晚曾乘坐東方航空MU2764航班由哈爾濱飛往威海。
黑龍江省內也有多座城市出現新冠肺炎感染者。1月13日0-24時，哈爾濱市香坊區和綏化市北林區共新增5例確診病例。此外，齊齊哈爾市昂昂溪區、龍沙區，牡丹江市林口縣，綏化市北林區、綏稜縣，伊春市大菁山，近日也報告了多例無症狀感染者，官方通報稱，均與望奎疫情有關。
經國家疾控中心對病毒基因測序，綏化市望奎縣所發現的病例病毒與大連市前期上報的病毒毒株100%同源。
去年12月15日，大連出現新增感染者，為碼頭搬運工人。1月16日，大連市宣布，初步判定此次疫情來源於被汙染了新冠病毒的進口冷鏈產品。此次疫情中的絕大部分病例為大連港碼頭工人，因搬運俄羅斯籍貨輪上新冠肺炎陽性的散裝貨品導致感染，後來經碼頭工人的活動，在金座商廈內引發和客戶和顧客的感染，並經過感染商戶和顧客，引發後續傳播。目前，大連的83例病例及無症狀感染者已全部明確感染來源。
「經對病毒基因測序，綏化望奎縣的2個病例基因組變異12個，和去年12月份大連疫情病例高度同源，目前並不能證明病毒是由大連傳入的。」綏化市疾控中心副主任郭豔茹在14日晚當地舉辦的新聞發布會上說，具體病毒來源正在溯源中，目前正對人傳與物傳進行流行病學研判。
中國的防控策略需要調整嗎？
這次黑龍江疫情中，首例患者確診後48小時，疫情風暴眼望奎縣已完成第一輪核酸採樣，共採集樣本247904份。現正對望奎縣惠七鎮和大連來綏返綏人員進行第二輪核酸檢測。
同樣備受關注的河北省石家莊市和邢臺市，也於1月12日起開始了第二輪全員核酸檢測。河北省副省長徐建培介紹，定州、辛集第二輪核酸檢測已經完成，結果均為陰性，11日發現廊坊市固安縣確診病例後，12日廊坊啟動全員核酸檢測。從目前情況看，正在救治的確診病例和無症狀感染者，絕大多數是通過全員核酸檢測發現的。
進入冬季後，傳染病高發，加之境外疫情連綿不絕，國內多地同時出現疫情，防控難度和成本倍增，疫情防控是否有更靈活、更有針對性的策略？
「從衛生經濟學的角度要算這樣一筆帳：無論花多大的成本來防疫都是值得的，通過流調和全員核酸檢測，很快把所有感染者找到，快速撲滅疫情，這比其他國家疫情一直蔓延、反覆封城的經濟損失要小得多。」復旦大學附屬公共衛生臨床中心黨委書記盧洪洲對《中國新聞周刊》說。他還指出，病毒本身的特點就是傳代越多、變異越大，如果管控住疫情，病毒不發生傳代，那麼現有疫苗和藥物就能依然起作用，這也是在降低防疫的代價與成本。
流行病學專家、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原院長姜慶五認為，國內與海外國情不同，例如，國內多數人住在樓房，而不是獨棟別墅，居住區人口密度大，幾十層的公寓共用電梯，一旦有漏網之魚，很可能出現大規模感染。而相比歐美發達國家，中國的人均醫療資源仍是有限的，如果再出現去年武漢那樣醫療擠兌的情況，後果不堪設想。「2020年我們的防疫是成功的，我們在成功的基礎上總結經驗，最大限度保護公眾健康，現在還要嚴防死守，利用自己的制度優勢，等疫苗接種普及後，再思考下一步策略。」姜慶五說。
為跑贏病毒，此前暴發疫情的瀋陽在1月14日完成了對三個區的第三輪全員核酸檢測，均為陰性。去年12月23日，瀋陽市新增1例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確診病例，為韓國返沈人員，此後出現多名關聯病例，截至今年1月10日，瀋陽市內九個區已經進行了兩輪全員核酸檢測。
「疫情規模取決於防控力度，多輪全員核酸檢測，就是為了確保沒有把感染者漏掉，發現傳染源、隔離管理，切斷傳播途徑，疫情規模就能控制。」中華預防醫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梁曉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這個冬天是一道難關」
截至目前，河北疫情至少對3個省份造成了「跨省輸入」。
1月6日，新疆昌吉州衛生健康委通報1例河北輸入無症狀感染者，系石家莊市的一名貨車駕駛員；1月11日，山西省晉中市發布2例河北省輸入性新冠病毒無症狀感染者；13日凌晨，浙江省海寧市發現一例河北石家莊輸入的新冠肺炎無症狀感染者。
14日上午，內蒙古倫貝爾鄂溫克族自治旗人民醫院發現環境樣本，發熱門診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全院已經封鎖，這家二甲綜合醫院是當地核酸檢測機構之一，也是新冠肺炎定點收治醫院。
就在黑龍江與河北各自召開14日疫情發布會的當晚，全國又有兩地因出現疫情登上熱搜榜：廣西省南寧市新增1例陽性病例，為入境隔離專班工作人員；廣東省東莞市新增1例無症狀感染者，為香港籍跨境貨車司機的密切接觸者。
全國疫情呈此起彼伏之態勢。對此，中國疾控中心副主任馮子健此前曾公開表示：「當前我國呈現多地局部暴發和零星散發狀態，這是入冬後全球各地疫情大幅度上升後，對我國外防輸入造成疫情防控巨大壓力的一種反映。」
多地疫情並發，疫苗才剛剛開始接種。「這個冬天是一道難關，是一個嚴峻的考驗，我們希望隨著天氣轉暖，病毒在環境裡的生存期變短，疫情會有所好轉。疫苗很重要，但我們面臨的困難還很多。」劉又寧說，最主要的困難就是中國人口太多，一般來說接種率達到百分之六七十才能形成免疫屏障，阻斷病毒傳播，中國14億人口，全部接種才有8成保護率，所有人完成2劑疫苗接種，還需要很長時間，此外，目前疫苗還不能覆蓋60歲以上、需要重點保護的人群，這也是需要解決的問題。
1月12日，河北省決定，在石家莊市、邢臺市、廊坊市，人員、車輛非必要不外出。黑龍江綏化市也在11日晚宣布嚴控人員出入，非必要不得離開綏化。與此同時，北京、上海、河北、安徽、河南、山東等29個省（市）相繼發出「就地過年」的建議，提出春節非必要不返鄉，鼓勵彈性休假。
多數人擔心的是，能不能在春節前趕回家，還有網友拋出全國疫情地圖，從南到北、從東到西，似乎怎麼走都是「此路不通」。國家衛健委高級別專家組成員、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學前首席科學家曾光在接受媒體專訪時表示，停止春運無異於因噎廢食，但他也提醒，高危人群，比如年長、有慢性病、孕婦等人群，儘量不要遠行。
「現在是非常時期，怎麼有利於防控，就怎麼做。」姜慶五說，總的來說，減少人員流動肯定是有利於阻斷病毒傳播的，各級政府也在平衡疫情防控需要和民眾心理需求，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前任何一個防控環節有所忽視，都可能被疾病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