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英超缺巨星！為什麼？

梅西與曼城眉來眼去一番，最終選擇留守巴薩，對英超而言是莫大遺憾：這個「世界最受歡迎聯賽」依然是一個缺少巨星的聯賽，英超在招牌球星的檔次上，依然居五大聯賽之末。這個論斷也許超出了一些人固有印象和懶惰思維的接受程度，但事實如此：星味不足，近年愈加成為英超無法遮蓋的硬傷。

五大聯賽頭牌，英超最弱

不妨數一下：五大聯賽各自的頭牌球星是誰？

西甲梅西，意甲C羅，法甲內馬爾，德甲萊萬，沒什麼疑問。英超的人選就要費些思量。如果球星段位按實力+成就+流量綜合評估，德布勞內、薩拉赫、馬內、範戴克甚至波巴，各有千秋。但輕而易舉的結論是：英超的頭牌是五大聯賽中最弱的。

對，他們連萊萬都不如。一年前，萊萬可能還不夠巨星檔次。但上賽季，萊萬刷出了生涯最出彩也是歐洲獨一份的強悍數據，他的「世一鋒」地位逐漸得到公認。儘管萊萬並未根本改善歐冠大場面的軟腳屬性，儘管他在搶點水平大幅提高的同時，面對較高難度機會時的射術依然並不精湛，但，他47場55球的數據製造了足夠強烈的感官衝擊，他在歐冠冠軍隊的一哥地位無人撼動。今年的歐洲足球先生和世界足球先生，他的當選毫無懸念。

英超沒有如此搶眼的球星。利物浦英超奪冠季，薩拉赫、馬內和範戴克的個人光輝，較前一年反而均有下滑，以至於在英格蘭兩大先生評選中，分別敗給隊友亨德森和曼城的德布勞內。「丁丁」擁有當世第一中場的實力，卻始終缺少在最高端舞臺的成功，甚至在比利時隊闖入世界盃四強的過程中，他的光芒也被隊友阿扎爾掩蓋。

轉播費漲了，購買力降了

英超缺巨星，這個局面是怎樣形成的？

2015年，英超在2016-2019新一周期的版權談判中得到天價合同，本土+海外轉播和集錦收入暴漲約31億英鎊，年均多掙10億。彼時，很多人相信，英超必將憑藉碾壓友邦聯賽的財力優勢，盡攬豪傑，統治歐洲。

事情並沒有朝這個方向發展。營收暴漲後的4年中，儘管2018-19賽季出現英超包攬兩大杯冠亞軍的盛景，但其餘3年，英超的歐冠成績依次是——

2016-17：熱刺小組出局，阿森納和曼城止步16強，萊斯特城止步8強。

2017-18：曼聯、切爾西和熱刺止步16強，曼城止步8強，利物浦亞軍。

2019-20：利物浦、切爾西和熱刺止步16強，曼城止步8強。

英超創立28年，在歐冠5次登頂，不僅遠遜西甲（11次），僅與意甲持平，比德甲（4次）也優勢微弱。十幾年前，英超四大豪門好歹都有進入歐冠決賽的硬實力，一度8年中7年歐冠決賽出現英超代表。而近些年，英超遠未恢復往日輝煌。

歐冠總體表現平平，根源於英超強隊整體實力下滑，昔日實力均衡的四大豪門，演變為「兩強+四不強」的「BIG 6」。而強隊實力下滑，當然根源於球員水平退步。

轉播費激增的後果，只是英超配合巴黎聖日耳曼，將轉會市場的物價抬高到離奇的程度。大巴黎定下了當打頂星身價2億的標準，英超定下的則是三四流球員動輒3000-5000萬歐元（林德勒夫、穆斯塔菲、伊沃比、若埃林通、沃特金斯等）、二流球員5000-8000萬（凱帕、尼古拉·佩佩、恩東貝萊、斯通斯、納比·凱塔、弗雷德、若日尼奧、莫拉塔、阿萊等）、一流但未必頂尖的球員接近或達到1億（波巴、盧卡庫、馬圭爾等）的標準。

幾年來，英超人傻錢多的案例不勝枚舉，從國外買入的頂尖高手則少之又少，切爾西今夏「兩億齊飛」沒有買進任何當打一線球星。對比2016和2019，英超20隊年營收總額從36億鎊上漲為49億，但轉會費行情早已翻倍有餘。英超的實際購買力不升反降。天價轉播費的終極受益者不是英超，而是每每狠宰英超一筆的國外球會。

地球上的球星變少了

下一個問題來了：英超終歸最有錢，5年來花費逾70億鎊買人，何以大補卻未強身，甚至不少球隊越補越弱？一些俱樂部管理無方，一些決策者識人不善，當然要背鍋。但究其根本，只能一聲嘆息：當今世界，球星變少了。

荷蘭、西班牙和法國，是英超歷史上最重要的三大海外供貨地。昔日，荷蘭足球擁有大批世界級中前場才子，博格坎普、範尼、範佩西、羅本、奧維馬斯、哈塞爾巴因克等大大充實了英超的球星陣容。而今，荷蘭中前場人才素質大不如前，夠實用卻不夠天才的韋納爾迪姆，已是橙軍中前場在英超的最傑出代表。西班牙與此相仿。英超今天的鬥牛士成員，總體上已經失去了當年託雷斯、哈維·阿隆索、法布雷加斯、戴維·席爾瓦、卡索拉等人的才氣。

法國倒是依然人才輩出。但如今法國人才更加分散，比起當年亨利、維埃拉、德塞利、馬克萊萊、皮雷、珀蒂（還有阿內爾卡和巴特斯這樣毀譽參半但星味十足的角色）齊聚英超的景象，眼下的法國外援，夠檔次的只有坎特和一言難盡的波巴。

主要人才產地斷貨，英超選材範圍萎縮，而那些在「皇薩仁」安居樂業的高端人才又難以撬動，導致英超不厭其煩進行著價高質次的引援。瓜迪奧拉4年來花了將近4個億購買後衛，曼城防線卻天團故我，難道當世第一名帥的眼光如此不堪？買不到一流後衛，是很多強隊的共同煩惱。中衛位置，近年諸強耗費重金，籤來的是穆斯塔菲、呂迪格、斯通斯、林德勒夫之流。5700萬鎊的拉波爾特已算此中翹楚，卻連年成為曼城在歐冠崩盤出局的直接責任人。馬圭爾總體贏得好評，但為這樣一個並非世界級、存在致命軟肋的選手，曼聯付出的是破世界紀錄的8000萬高昂成本。

其他位置同理。中場，半億上下的恩東貝萊、納比·凱塔、弗雷德、若日尼奧、扎卡等均未提升新東家的實力，6300萬先生羅德裡交出的也不算高分答卷。鋒線，天價的盧卡庫、莫拉塔、尼古拉·佩佩等均未讓球隊滿意，若埃林通之流更成為中小俱樂部冤大頭的典範。

馬內、薩拉赫、範戴克、奧巴梅揚、布魯諾·費爾南德斯這樣大放異彩的高價新援，近年中只是屈指可數的極少數。

誰把才俊扼殺在搖籃？

今天，有特點、有性格的球星愈發稀有，風格同質化的乖乖仔成為主流。作為前些年青訓最成功的國家之一，德國足球已在反思，名宿紹爾感慨：「現在的孩子掌握18種戰術體系，卻不會自己在場上做決定。」

青訓更著重戰術素養的培育，而非個人特點的塑造，利弊幾何？大批水平良好卻難稱優秀、素質全面卻缺少特點的新秀湧現出來，這個「通才教育」的成果算不算成功？

通才教育從何而來？基耶利尼曾感嘆：「瓜迪奧拉主義毀了義大利的後衛。他是個擁有美妙頭腦的美妙教練，但義大利教練們不具備他的學識，卻試圖拷貝他的足球。於是，過去10年中，我們失去了自己的特點。今天的後衛知道怎樣掌控節奏、怎樣出球，卻不知道怎樣盯人。我小時候，我們苦練盯人的感覺。而今，義大利後衛根本不會盯人。」

瓜迪奧拉主義風靡足壇十餘載，至今仍有廣闊市場。瓜迪奧拉的足球中，門將和後衛要會「play」，須玩得轉皮球，腳法好，技術精，具備傳控球能力；中前場球員同樣必須多能，丟失球權後須集體反搶，射手只會進球遠遠不夠，而應傳帶射通吃，參與全隊傳導。同時，全隊掌控球權的重要性高度突出。是為傳控和高位逼搶的精髓。

瓜迪奧拉的哲學，放在超級豪門的一線隊不成問題，他可以倚仗豪華班底和雄厚財力實現理想。但如基耶利尼所說，當瓜主義指導青訓，由一群對瓜主義一知半解的基層教練東施效顰，效果也許謬以千裡。

不難想像，在後衛會進攻、前鋒會防守的理念指導下，對青年球員專項技能的打磨將被削弱。孩子們更多的時間不是用於加強優點，而是彌補弱點。而控球價值的優先順位，則多少會扼殺冒險精神：嘗試一次高難度傳球或突破的勇氣，不如連續傳導安全球的定力來得高貴。

如此，那些優缺點同樣突出的新秀，那些球風飄逸但略嫌懶散的天才，那些精通防守但技巧不足的戰士，在成長階段，要麼被淘汰，要麼被改造。最終，大批「六圍」能力值均衡的普通全才問世。當今足壇，鐵衛、獸腰、藝術家級前腰、撞城錘式中鋒，已鳳毛麟角或近乎絕跡。

頂星不愛英超？

球星少了，但絕非沒有。那麼，為什麼英超沒能網羅更多的球星？英超與頂星緣分不足，不是今天才有的問題。英超成立後28屆金球獎評選，只有歐文（2001）和C羅（2008）兩人代表英超摘得大獎，遠遜西甲（17次）和意甲（8次），若非今年金球獎取消，德甲的獲獎次數也會追平英超。

世界上最好的球星，幾乎從來不在英超效力。羅納爾多、齊達內、梅西這些時代之王級的巨星從未登陸英超，C羅則是在離開英超之後，才獲得絕代雙驕之一的地位。次一級巨星中，曾在某個短暫時期被視作世界第一人的小羅和卡卡，都拒絕過英超的邀請。亨利是英超歷史上公認的最偉大球星，但他似乎從未在任何時期接近過足壇No.1的地位。

二十多年來，太多球星，甚至英超球星，都並不把英超視作最高平臺，皇馬巴薩才是他們的終極理想。1年前，可稱英超頭牌的阿扎爾終圓兒皇夢，不過冰山一角。在他之前，亨利、C羅、蘇亞雷斯、科蒂尼奧、法布雷加斯、馬斯切拉諾乃至本土球員中的貝爾、歐文以及與弗格森交惡的貝克漢姆，無不把皇薩視為更高檔舞臺，在巔峰期棄英超而去。這麼多年，可有一個在皇薩如日中天的大咖主動轉戰英超？

至於英超之外的球星，近些年，人們也聽過格列茲曼、迪瓦拉、奧巴梅揚、卡瓦尼、阿拉巴等人在考慮轉會時，不願選擇英超的報導。理由？包括對英國天氣和媒體的畏懼、對英超一些豪門處在發展低谷的擔心，以及對英超身體對抗風格的顧慮——儘管事實早已證明，「拼身體」的英超照樣能讓技術型球員大展才華。

可以聊以自慰的是，英超本就很少購買一線球星。從亨利、C羅、蘇亞雷斯，到德布勞內、馬內、薩拉赫，登陸英超時都並不成熟，是英超成就了他們的進階發展。你可以期待，哈弗茨、韋爾納、費蘭·託雷斯、法比奧·席爾瓦當中，會有人成為明天的亨利、C羅，如果你是個樂觀陽光小天使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