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樓加裝電梯，免費安裝，有償使用，不需業主承擔任何建設費用……」近日，南京市江寧區馨綠園小區來了幾個人，宣稱免費裝電梯，業主只需交使用費，同意的話籤字就行。無需數萬元安裝電梯的費用，對很多業主來說無異於「天上掉餡餅」，不少人叫著好籤了字，但也有部分居民沒籤，擔心不靠譜。為啥有企業願意出錢給居民裝電梯？難道是做公益？這種老舊小區加裝電梯的模式是否靠譜？現代快報記者展開了調查。
△馨綠園小區內電梯安裝諮詢點
【現場】
企業進小區宣傳「免費裝電梯」，超半數業主已籤字同意
7月下旬，現代快報記者來到南京江寧馨綠園小區探訪時，看到免費電梯安裝業主諮詢登記點有幾個人，掛著寫有「惠民工程 助老電梯 讓愛常在」的橫幅。現場工作人員自稱來自南京仟澤電梯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仟澤公司」）。「先做民意調查，超過三分之二同意就可以裝。」該公司業務主管劉中興說，「如果有幾戶不同意，我們會拜託社區和物業幫忙上門做工作，儘量做到100%同意。」
「小區有200戶居民，現在已經籤字同意裝電梯的有160多戶了。」8月3日，劉中興告訴記者，目前小區裡還有三十多戶居民未同意安裝。
△馨綠園小區內的電梯宣傳標語
「免費安裝、有償使用」是什麼意思？劉中興說，由北京一家有電梯安裝資質的公司運作，相關部門會撥付專項資金與這家公司共同出資加裝電梯，居民有償使用。「跟乘公交一樣，坐一次付一次費。」他說，也有次卡、月卡、年卡，具體定價和解釋權由當地價格部門來定。「65歲以上老人和6歲以下兒童以及殘疾人乘坐電梯不收費，但電梯內的廣告收益歸安裝電梯的公司所有。」
採訪中，記者發現該小區業主對加裝電梯非常期待，很多都已籤字，大家尤其對不交安裝費這一點非常滿意。「安裝費一戶要幾萬塊錢呢，現在省了這筆錢，我們就交點使用費，蠻划算的。」一位居民說。採訪中，還有居民沒有籤字，表示安裝電梯與否無所謂。
但也有人擔心「免費的午餐」不靠譜，以後萬一電梯公司倒閉，電梯後期維修保養等都是問題。現代快報記者從該小區物業獲悉，該小區建於2004年，總共200戶居民，目前已有超過100戶籤字同意安裝電梯。
如果馨綠園小區的居民均籤字同意，小區就能順利安裝電梯了麼？該小區物業負責人強調，即使居民意見徵集好後，也不代表仟澤公司就能在小區內進行電梯安裝。「物業還會再向街道物業科和區房產局進行報備徵求意見，並且還要審核相關資質等。」
△電梯安裝宣傳語
【調查】
免費建設只收使用費，公司多久能回本？
有公司出錢安裝電梯，居民只交使用費，就這樣免費的一部電梯，莫非真有「天上掉餡餅」這樣的好事？採訪中，很多人對這種模式不太放心。
一位電梯行業相關人士告訴現代快報記者，按照南京目前加裝電梯的費用來算，現在裝一部40多萬，政府補貼20萬元，居民一起承擔20多萬。「假設乘坐一次三毛錢，按照一天乘坐10次來算的話，一年乘坐電梯費用1000元左右。」上述人士稱，參考其他城市預計六樓住戶包年費用700元左右，這樣一個單元一年收上來的錢也就是2萬多。「電梯公司投入的成本，就算有電梯廣告收入和居民使用費加起來，回本也要十幾年吧。」
上述人士表示，除非電梯公司在小區能延伸相關業務，形成可以正常運營的產業鏈，否則要想要回本很難。「企業要給老百姓推銷這樣的模式，至少要給出資金平衡方案，如果企業實力不夠雄厚，我擔心過五年、十年後，萬一企業撐不住，會暴露出很多問題。」
淮安試點工程停工4個月後剛復工，已運行電梯暫未收費
據仟澤公司的劉中興介紹，他們並非出錢安裝電梯的「金主」，真正出錢的是北京富通孝宇房地產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富通孝宇」），不過，仟澤公司是向富通孝宇交了50萬元保證金得到授權後，才成為在江寧區合作的電梯安裝公司。為讓馨綠園小區的居民們了解這種免費加裝電梯的模式，仟澤公司最近打算邀請部分居民前往淮安的試點小區考察。
△城中花園待建電梯
公開資料顯示，北京富通孝宇作為企業出資方參與國內多個省區的項目。淮安市城中花園小區就是富通孝宇在江蘇的試點。現代快報記者在淮安調查時了解到，該小區有45個單元，總共需加裝45部電梯。目前淮安該小區的工程已停了4個多月，有消息稱是因電梯公司資金出現問題。
淮陰區北橋社區書記潘紅梅告訴現代快報記者，城中花園小區加裝電梯得到了街道辦事處認可，前期進行充分宣傳，在得到一個單元12戶的同意後才開始動工。對於停工4個多月的情況，潘紅梅說：「北京富通孝宇是施工方，不存在拖欠城中花園款項的問題，他們承諾城中花園的電梯不會爛尾。」她表示，最近又有工人來復工了。
潘紅梅強調，之前已安裝好的電梯均由淮安市特檢院監管驗收後得以運行的。對於後期維護，她說，富通孝宇公司委託給原城中花園小高層單元樓的維保公司，並支付其一定的費用。據介紹，目前該小區已運行半年的16部電梯未進行收費，等全部完工後實施計費，預計300元1000次，具體費用報物價部門審核。
低樓層用戶意見大，新模式並不能解決加裝電梯最大矛盾
在推進老舊小區加裝電梯工作過程中，對於很多居民來說資金確實是個問題，但最大的矛盾其實是低樓層業主的反對。現代快報記者在以往的採訪中，曾經遇到過不少類似例子，很多項目在推進過程中因一二層業主的反對而受阻。
△城中花園鄭女士所在單元樓（左側）施工現場
現代快報記者在淮安城中花園小區採訪時就了解到，為加裝電梯的事，樓上樓下的鄰居打過好幾架。業主鄭女士家在一樓，她說因位置不夠，施工方把電梯建在了單元樓正面，她家主臥被加裝的電梯遮擋了採光。「下午三四點，主臥已經需要開燈了。」鄭女士還擔心隱私的問題，加裝的電梯旁是她家陽臺和衛生間，每天上上下下那麼多人都能看到她家的情況。
去年才在2樓買房的佘女士也一直反對裝電梯，她說，如果電梯一裝，她所在樓層的房價就得跌不少。為此，她還跑了住建局和信訪辦，聯名籤字不同意施工。據悉，她家就是目前小區未動工的4個單元中的一個。
【探討】
專家：「免費午餐」有風險，建議小區業主審慎決定
「免費安裝，有償使用」的模式能否有效實施？南京市物業管理專家庫成員、北京市尚公（南京）律師事務所律師陳本林認為，該模式的關鍵在於建設資金及建設質量的有效保障，對小區業主而言，則要注意防範加裝電梯「爛尾」可能帶來的相關風險。
現代快報記者了解到，根據寧房物字〔2016〕257號《關於進一步明確既有住宅增設電梯財政補貼相關事項的通知》的規定，「由原建設單位、社會投資等非建設者增設電梯的，不得使用財政資金」。陳本林認為，富通孝宇公司作為社會投資建設方，恐難獲得南京市的相關財政補貼資金，建議馨綠園小區的業主進一步核實「相關部門撥付專項資金」的資金來源。
而根據2017年南京出臺的《關於進一步明確既有住宅增設電梯財政補貼相關事項的通知》，2000年以前非商品房住宅小區加裝電梯，最高可補貼20萬元。江寧的馨綠園小區是2000年後的小區，加裝電梯的話可能並不符合財政補貼的規定。
在陳本林看來，除了增設電梯的安裝資金，小區業主還需關注兩筆費用：一是電梯的運行、保養和維修等費用，二是增設電梯對權益受損業主的資金補償費用。「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建議該小區業主多方考察後審慎決定。
【延伸】
南京試點過租賃電梯，目前已經不再推廣類似模式
其實在馨綠園小區宣傳的「免費安裝、有償使用」的加裝電梯模式，在南京也曾有過類似試點，那就是玄武區的租賃式加裝電梯，不需要居民全額付款建設，由電梯廠家墊資建成，未來15年內租給居民使用，每年的租金幾千元，15年後產權將歸居民所有。這樣看下來，兩種模式非常類似。近日，現代快報記者聯繫到南京市玄武區一位增梯專辦員，對方表示：「一開始是想創新模式，但實踐到目前來看，並不是很理想。」
上述增梯專辦員說，企業都是以盈利為目的，按照成本算下來的話，其實這種業主交使用費的模式，企業是賺不到錢的，企業資金無法平衡，後面還是有「後遺症」。現代快報記者了解到，目前玄武區已不再推廣租賃模式，在此前試點的13部租賃電梯中，還有一半尚未驗收通過。
一位電梯行業相關人士表示，無論是租賃電梯還是免費安裝、有償使用的模式，業主看上去不吃虧，主要是代理商和承建方風險很大。
現代快報+/ZAKER南京記者 李子璇 周明 張瑜 文/攝
（編輯 王鵬 張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