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橫空出世的「神童」特別多,前有「三天掌握基因表達技術」的昆明小學生,近日又有一位「一天能寫2000首詩」的浙江慈谿少女上了微博熱搜,引發網友對於「神童包裝」的討論。
這位少女叫岑某諾,今年16歲,之所以登上熱搜,是因為她「霸氣側漏」的個人簡歷——
從簡歷上看,當時14歲的岑某諾除了是3個品牌的創始人,還自稱一天能創作2000首詩、300首詞牌、15000字小說,11歲出版詩詞集,12歲寫小說,同時出版666首原創詩詞。
此外,這個小姑娘還擁有「中國國際新聞雜誌社記者」、「中華傳統文化傳播院院長助理」、「中國國際新聞網紹興運營中心副主編」等閃耀奪目的頭銜。
正是這份簡歷,一時間引起熱議無數。有網友給小姑娘算了一筆帳,按照一天2000首詩來算,一天24小時,不吃不喝不睡的話,平均43秒一首詩。
那麼,這個16歲女孩究竟是否有傳言中那麼「神奇」?記者展開了調查。
「超能女孩」激情式演講和一天寫出2000首詩
「認識岑某諾,成功不會犯錯。認識岑某諾,你將魅力四射。」網絡上,流傳著幾段岑某諾不同時期的演講視頻。視頻內容被網友總結為「『聽懂掌聲』傳銷式的演講風格」。岑某諾在多段演講中均以自己讀小學時的平庸對比現在的成就,並暢想未來的輝煌。而演講模式多是從剛開始的慷慨激昂轉而潸然淚下,伴隨著伴奏音樂旋律的轉換,現場觀眾的情緒也被調動和感染。
針對視頻演講以及女孩的簡歷,網友紛紛留言。有網友說「乾隆一輩子寫了四萬首詩,這二十天就趕上了」、「憑一己之力可以輕鬆超越唐宋八大家,難道這是當代詩聖?」,還有網友評論稱「女孩身上流淌著南派傳銷的貴族血統」。
在「中國國際新聞網」上,記者找到了一篇署名為岑某諾的《中國國際新聞雜誌學生記者岑某諾的抗疫心、詩歌情》文章。文章中,岑某諾寫道:「在我們樟樹村,也有這樣一群人,他們不畏艱辛,不畏風雨,在疫情期間毅然決然挺身而出當志願者……」
14日晚上,浙江省慈谿市匡堰鎮樟樹村村委會主任岑志平確認,岑某諾和其父親都是樟樹村人,「小姑娘演講很厲害,唱歌也很好」。
岑某諾的文章中還提到,「志願者們在村委書記岑炎權爺爺的帶領下,真是歷經了千辛萬苦,我特別感動,非常心疼他們。因此,我也把我自己寫的書《岑某諾詩詞666首》《煙花散漫橋人心》,以及爸爸公司的產品『××××舒緩液』捐給了村裡。」
父親發聲:沒誇大宣傳寫作能力都是真實的
媒體聯繫到岑某諾的父親岑剛燦,詢問網絡傳聞是否屬實,岑剛燦表示,已注意到網絡上對女兒的議論。岑剛燦堅稱,相關宣傳並無誇大成分,女兒的寫作能力都是真實的。
岑剛燦介紹,女兒今年16周歲,「她目前還在讀書,上高一。」
岑剛燦說,女兒比較愛學習,特別是詩詞,喜歡把自己的經歷寫下來。但因為孩子還小,所以也沒有找媒體專門宣傳。
「平均43秒一首詩,超長待機一整天。」網絡上,網友對岑某諾的寫詩能力提出了嚴重質疑。對此,岑剛燦堅稱這個數字沒有水分。「她如果靜心寫詩,2000首沒有問題。但我們也沒有去突破,我想好好寫一天寫2500首、3000首也不一定。我在家看她寫作的,情況我都清楚。」岑剛燦說。
至於女兒的演講能力,岑剛燦回憶,女兒去各地進行公開演講已經有兩年多時間了。2018年,岑某諾曾受到東南亞「一帶一路」企業商會會長邀請,在新加坡企業論壇作過演講。2019年暑假,她又開設課程,教授其他青少年寫詩、演講,受到了很多家長的歡迎。
「今年她演講能力又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大年初三她去了香港衛視做公益頒獎盛典的演講。這個暑假可能會受邀成為香港衛視『小小支教』電視真人秀海選播出的小導演,做一些農村貧困山區的欄目。」岑剛燦說。
記者調查出版業內人士:作品出版社名字之前沒聽過
目前,與岑某諾相關的新聞,持續在網絡上發酵。
網友提到,傳聞中岑某諾14歲時已是一家雜誌社「記者」和新聞網站區域運營中心的負責人。有網友上傳了刊載有岑某諾詩歌、文章的「書封」。該「書」扉頁信息顯示,岑某諾是浙江慈谿人,「2017年9月9日出版《中國青少年經典詩詞集》,2018年5月14日出版了《雷霆戰警》正能量小說。2018年6月24日出版了岑某諾詩詞666首。目前一天能寫2000首詩、300首詞牌、15000字小說。」等等。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發現,網上流傳岑某諾《雷霆戰警》一「書」的封面圖上打著「中國人民出版社」。與該「書封」一起流傳的還有一本岑某諾父親的「書」圖,書名為《好父親》,上面也打著「中國人民出版社」的名字。
經記者調查了解並詢問國內出版界業內人士,他們表示從沒聽說過這個出版社名字。目前有「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有「人民出版社」,但查不到「中國人民出版社」。
立即評
世有「神童」岑某諾,還要什麼機器人寫作?
□蔣璟璟
43秒一首詩,有了岑某諾,還要什麼機器人寫作?讓所有巨匠文豪羞愧汗顏的才華,讓一切人工智慧自嘆弗如的稟賦,宇宙級天才少女岑某諾,分分鐘刷新了全世界的認知。
儘管那少年老成的演講頗顯油膩,儘管那「十項全能」的成就難掩可疑,但不可否認,岑某諾活得很努力。
在「神童」的外衣和「神棍」的內裡之間,她遊刃有餘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戲裡戲外,真真假假,有人入戲太深,有人圍觀看戲。愚人娛人,終究感人。
人有多大膽,就有多能裝。一路鍍金、自我造神,而後就是招攬信眾、布道傳經。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其間的操作套路,與神漢巫婆的手法是一樣一樣的。唯一區別的是,後者收的是「香火錢」,而岑某諾賺的是「品牌變現」的錢。借著閃光的神格人設,向擁躉粉絲兜售演講課、訓練營、保健品,凡此種種堪稱「巫教」式的閉環產業鏈。當岑某諾「封神」,她就成為了特定圈子裡的信仰圖騰、「票房」保障和現金奶牛——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這其間的商業邏輯一眼望穿。
最優秀的演員,從來都是代入靈魂演出。也許,就連岑某諾本人,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歷史一再證明,每一個逆天的「神童」背後,總不免有個老謀深算的操盤手。僅就已經披露的信息看,岑某諾的賣力表演,基本都起到了給其父親公司產品「導流」「攬客」的作用。那麼需要追問的是,在這場生意中,岑父到底給女兒施加了何種影響?這對父女的「事業版圖」究竟是有意做局又或者是機緣巧合、半推半就?
糾結於是「神童」還是「神棍」,並無太多意義。此事中,真正值得關注的,反倒是岑某諾的精神狀態,她是否還是「正常孩童」應有的樣子?岑父所謂的給女兒的「差異化引導」,是不是安全的、合法的、健康的,又是不是以犧牲未成年人的權益和快樂為代價?有必要再次重申,孩子絕不是大人的私產,更不是什麼試驗品和賺錢工具。透過一段尬到爆的演講視頻,我們感受到的是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早熟」。這不是奇聞也不是笑柄,更像是一段偏執童年的總結陳詞。
這世間少一個神童、天才無關大體,多一個病人、妄人就是罪孽深重了。但願岑某諾真的幸福,但願所有的孩子都可以不必活成「神童」。